十五、教育

慕禪的聲音不疾不徐,“伏穩。”慕斯又是一哆嗦。

慕禪接著道,“我允許你枕在手臂上。”

慕斯拚命用力的手還懸在半空,哥哥居然開恩要他趴在手臂上,哪怕明明知道剩下的藤杖依然不會好過,慕斯也難免感動了。

“十三!”慕斯不想讓哥哥生氣,可實在太疼了,他把頭圈進手臂裏,狠狠掐住上臂的肉。這一藤下去,臀上的傷固然是觸目驚心,可胳膊也青了。

藤杖再一次擊下來,這一次,是大腿後側。臀上早已沒有了落鞭的地方,若要再打傷上加傷的確是挨不過,可腿又哪裏比得過屁股經打,這一記教訓,慕斯再一次咬破了嘴唇。

“十四。”連報數都是帶著血的隱忍和恭敬,

慕禪又一次收起了藤杖,“起來吧。”

慕斯如今卻是連喘氣都沒了力氣,半天才從齒縫中擠出一個“是”來,掙紮了許多次,卻都沒能從案子上爬起來。慕禪靜靜等著,直到慕斯自己狠下心伸手掐了一把剛剛才挨過藤杖的大腿,這才在疼痛的逼迫下站直了身子。

慕禪盡量讓自己的語聲不帶著心疼,“第二個問題。”

慕斯的汗水大顆大顆地落下來,靜得幾乎要窒息的懲戒室似乎能聽到他冷汗砸在地上綻開的聲音。狠狠地咬住牙,這一次,慕斯卻是跪了下來。不是因為站不穩,而是,若不跪著,他實在是沒臉說。

慕禪沒有動,受傷的左手停在空氣裏,右手更緊地握住了藤杖。

慕斯垂著頭,“小斯想不出,不是因為小斯對哥不夠信任,隻是我,我沒辦法像哥一樣,把懲罰看得那麽理所當然。哥會罰自己,是因為哥覺得自己沒有教好慕斯,可是,慕斯連哥的心思也不明白,更應該受罰。”他說完了這一句,竟是用雙手撐起了身子。他的**剛才並沒有提起來,如今跪伏在地上,被打得不忍卒看的臀高高聳起,盡管手臂還在顫抖,整個人卻被一種極為堅定的氣場籠罩著,跪在那裏的身體,迎接懲罰的姿勢,仿佛是在說,我明白您的心思,無論怎麽樣,我受得住!

弟弟就這樣跪在自己麵前撐著傷痕累累的身子等著教訓,連慕禪都不禁覺得,是不是自己太逼著小斯了。他既然如此懂事,做哥哥的自然沒有太過為難,慕禪不可能讓他的弟弟用這麽沒臉的姿勢趴在地上撅著屁股挨打的,他彎下腰伸手扶起了他,盡管,隻有一隻右手可以活動,卻依然是屬於哥哥的穩定和堅強。

三下,沒有任何保留。

他的弟弟懂事了,有擔當,做哥哥的自然欣慰,可是,該受的懲罰,卻絕不可能有任何折扣。沒有理由弟弟成熟了,哥哥卻還犯著幼稚的放水的錯誤。

慕斯白色的背心貼在脊背上,少年蜜色的皮膚被汗水浸得透明的薄衫襯著,說不出的惹人憐惜。慕斯最後一次報完了十七,竟是疼得連嘴都張不開了。

慕禪這次給了他更多的時間讓他從疼痛中平複過來,而後,是程式化的第三問,“告訴我,今天教訓你,是因為什麽?”

慕斯深呼吸,習慣性地掐著大腿來對抗打顫的牙齒,“我不是訓教老師,體罰學員,不是我的工作。這或者不是最終的原因,卻是我所能想到的全部了。慕斯,慕斯願意做一小時船式,我想,我還不夠好,我,我需要,繼續思考。”

慕禪看著弟弟脹紅的臉,他知道,現在的慕斯根本沒辦法去接受他剛才預設的懲罰,甚至,他連那張黃梨木的高腰三足香幾都爬不上去。慕禪望著他,“你認為,隻有絕對的疼痛才能讓你保持冷靜嗎?”

慕斯咬著唇搖了搖頭,“我,我願意去想。可是——”他的聲音低了下來,“有可能想不出。”

慕禪對今天的教育效果已經很滿意了,小斯是一個那麽執拗的孩子,他的懲罰隻是希望他走得更遠,而不是要將他逼到絕境,想不出的,就算真的疼死在這裏,也想不出。

慕禪緩緩抬起了手中的藤杖,示意他過去撐在牆上。

慕斯有些不解,卻終於一步一步挪過去,每動一下,都無可避免地抽搐著,慕斯死死咬著牙,耳後的筋不知不覺地暴起來,等他終於擺好姿勢的時候,慕禪的藤杖已經緊緊貼在了他臀上。

慕斯一陣緊張,慕禪卻是沒有著急落手,而是緩緩道,“你是卡狄的什麽人?”

“專職教師。”慕斯有些心虛。

慕禪卻沒有打,隻是繼續問道,“卡狄,是誰的?”

慕斯心裏咯噔一下,仿佛一扇從小被告知絕不能打開的閥門一下子就被撞開了,門後麵,是巨大的水庫。

他沒有說話,隻是閉著眼睛,嘴唇輕輕顫抖著,哥哥的藤杖還那麽密密實實地等在身子後麵。

“回話。”慕禪沒有用藤杖去逼。慕斯卻終於受不住了,周圍的空氣繃得太緊,他怕,自己會崩潰,“卡狄,是哥的。”

慕禪還是那個問題,“告訴我,你是卡狄的什麽人。”

慕斯更緊地閉著眼睛,連時間都仿佛在這一瞬間凝滯了。“專,專職教師。”

“僅僅是專職教師嗎?”慕禪並不急,他的語聲也不嚴厲,可是他的藤杖就那麽貼在慕斯臀上,慕斯甚至連腳都軟了。

“我——”慕斯猶豫著。

“嗖——”藤杖瞬間離開了慕斯的臀,迅速地劃破了空氣。

“啊!——”這一下太狠了,狠到從藤杖落下的那一刻慕斯就忍不住的驚叫,一直叫到撐不住跪倒在地上。

“站不起來嗎?”慕禪收了藤杖,語聲依然沉靜。

“我——”慕斯的嗓子啞了。

“站不起來,就跪好聽我說。”他的命令和眸中的憐惜完全脫節了。

“我告訴你,你不止是卡狄的專職教師,你還是慕家的小少爺,慕禪的弟弟。”慕禪的語聲很堅定。

“我——”慕斯咬住了嘴唇好讓倒吸冷氣的聲音不要從齒間滲出來。

“頭抬起來給我跪直了!你給我記著,無論你心裏怎麽想,你是慕家的嫡係,卡狄是慕家的,就也是你的。”慕禪陳述的是事實,哪怕整個事實慕斯從來沒有期待過也從來不曾這麽認為。

“專職教師是你暫時的職務,陸由是你現階段的藝人。”慕禪的思路很清晰。

“是。”慕斯強忍著疼痛挺直了背,他試著漸漸去明白。

“你的藝人不是隻有陸由,也不是隻有手上現有的十五個,甚至不止是整個地下室。慕斯,我問你,作為慕家的小少爺,卡狄未來的掌舵者,左宵南,是不是你的藝人?”慕禪的語聲已經開始嚴厲了。

慕斯緊緊抿著唇,這一次,他不知道該怎麽回答。慕家二少嗎?卡狄未來的——他不敢說自己是掌舵者,充其量,也不過是老爺子百年之後,在哥哥的斡旋下擁有一部分股權罷了,但,這也隻是一廂情願的臆想吧。他,慕斯,卡狄,他,真的可以為這件事挨打挨得這麽名正言順嗎?

慕禪的聲音回複了平靜,“你不確定?是不是,要我用藤杖告訴你!”

聽著哥哥語聲,想著他可能的失望,慕斯哪裏還能有什麽不確定,哥哥這麽用心教他培養他,眾人麵前,永遠當他是高高在上的慕家二少,對他充滿希望。他也是父母的孩子,也是慕家的嫡係,哥哥為他做了那麽多,他又怎麽能自甘墮落,這麽不爭氣。想到這裏,慕斯禁不住攥緊了拳頭,剩下的兩下,他挨得起的!

可是——太過現實的疼痛又讓他猶豫了。從小到大,除了哥哥,從來沒有人告訴過他,卡狄,將來他也會有一份。甚至直到現在,他都依然沒有得到更多的決策權,又有什麽資格貿貿然的領這個責罰呢,而且,他比任何人都知道,今天挨了打,不過是兩下藤杖。可哥哥卻要為他這兩下藤杖做不知道多少的事,慕斯又怎麽能,怎麽能讓哥哥再為他操心。

慕禪將藤杖反握在手裏,淡淡道,“站起來。”

“哥——”慕斯的語聲怯生生的。

慕禪沒有再說話。

於是,慕斯死死摳著牆壁,直到劈掉指甲的指縫因為太過用力滲出血來,他的背還是那麽挺,他的腿還是那麽直,隻是禁不住地顫抖。

這一次,是第十九下。

慕斯整個人都被太過淩厲的藤杖拍在了牆上,身後是哥哥的聲音,“撐住了!”

“是。”慕斯死死扒著牆麵,指腹因為太過用力被蹭掉了一層皮,甚至留下了半點不太清晰的血印子。可是,他沒有倒。他應了是的,應過哥哥的就不會倒。

慕禪等他真的穩定住,才點點頭,“很好。小斯,如果你能自己站直了,就不會有人再讓你倒下去。卡狄是你的,坤輿也會是你的,所有本該屬於你的都是你的。這個世界沒有那麽多不公平,最重要的,是看你怎麽做。”

“是。”慕斯想,哥哥的苦心,盡管他還不能完全理解,可是,他明白。

“任何時候,就算沒有領袖群倫的信心,也要有睥睨天下的氣度。”慕禪再一次揚起了藤杖。

“二十!”慕斯報出了最後一個數字,像是哥哥的訓誡一樣,疼痛就那麽深那麽深得直直鑽入他骨頭裏,慕斯直直地挺住撐在牆上的手臂。他想,哥哥在他麵前,或者,就和這座堅實的牆一樣,無論麵對什麽,都那麽堅定地在他麵前,帶來最堅強的支撐,永遠不會倒下。

我本人表示滿意

我喜歡這樣的兄弟,訓誡,或者應該回到他最原初的意義

慕家兄弟很完滿,隻是我要走的路,同陸由和千墨一樣,還很漫長

陸由,加油!

千墨,你如果再不能翻身的話,小攻的地位可就岌岌可危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