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濮趙(下)
——完——
“濮陽，你去哪兒了？”和趙濮陽關係最好的王玥連忙過來看他。
趙濮陽訕訕的，屁股上的傷太厲害了，就算強忍著疼痛，走路的姿勢也有些怪，趙濮陽沒有回答，反而是問她，“你們昨天練了什麽？”
“你不知道啊，昨天瑞哥來探班，我們晚上還一起出去玩。”杜德瑞雖然不是卡狄的藝人，但是和卡狄的合作單位TSTV的關係很好，明日之星現在火到這種程度，卡狄樂得來一兩個巨星捧場，杜德瑞正在宣傳期，也願意過來漲漲人氣。
趙濮陽笑了下，王玥刻意壓低了聲音，“你昨天怎麽不在啊，聽說，明天的嘉賓評委就是瑞哥，這樣得罪他不太好吧。”
趙濮陽小聲道，“我也沒辦法，昨天真的走不開。”
王玥輕輕拍他肩膀，“放心！我幫你弄好了。”
趙濮陽一頭霧水，王玥道，“我昨天已經替你要了瑞哥的簽名，還幫你向他道歉。瑞哥人很好，還說謝謝你喜歡他。”
“謝謝你，王玥。”王玥是趙濮陽選秀以來認識的最好的朋友。
如今的賽場上已經隻剩下五個人，隻有王玥一個女生，她算是典型的長得好又唱得好走甜美路線的傳統偶像，大概是最後一定要留一個美女在台上，所以大家都能預測的出明天五進三王玥是必然出線的，既然如此，就是要在四個男生裏麵淘汰掉兩個，另外三個人都是同一賽區，一個是媒體樂意炒作的趙濮陽的對手俢節，他本人對趙濮陽也滿是敵意，另外兩個都是不鹹不淡的對手。
“你要不要請徒總監幫你和瑞哥解釋一下，昨天氣氛挺尷尬的。”王玥提醒趙濮陽。
“沒事。”趙濮陽不再說什麽，徒千墨，他現在最不想見的就是徒千墨，簡直是變態嘛。
“那快走吧。希望今天能多排兩次。”王玥笑著。
趙濮陽和她一塊去演播廳，另外的三個人已經到了，副導過來吼，“都快一點快一點，我們再看一下開場。濮陽，你站這裏！”五個人，明顯是中心位置。
那個叫俢節的長發男生提著吉他臉很臭，等按照排好的隊形站好，就聽到另外一個男生說，“現在就剩王玥一個女生，我覺得應該讓她站這裏更好一點。”
沒人理會，大家都當沒聽到，等各部門準備好，俢節照例第一個開唱，提著吉他踩著鼓點，拽到十足，“你——打開一個夢想”，緊接著是王玥，“花——同一天空開放”，後麵的兩個男生高高舉起手臂握在一起，“緊握我們向前的力量”，趙濮陽最後眾星拱月的出場，“音樂——我們最後的天堂！”
“年輕的翅膀就該張揚，奇跡等著你我闖**，繽紛的花海揮舞的熒光棒，我聽到你們說世界有我不一樣！”
是典型的選秀比賽的主題曲，不著調的熱情，隊形很花哨，舞群也是眼花繚亂的那一種。第二段先開頭唱的是另一個男生，大家一人一句分別排開，然後又是五個人繞圈圈表示團結，ending是趙濮陽和俢節托起王玥。
大家又練了幾遍，一邊休息的時候現場指導罵一個男生，“認真一點！”
那男生剛開始被說一說還動，後來大家一起走流程，他又被安排演待定位置，臉色難看，也沒有精神，主持人程雙毅很會來事，輕輕拍了拍那男孩肩膀算是鼓勵，等到男孩表演自己舞蹈的時候，舞群又出了問題，來回折騰了好多次，那男孩的臉色就更不好看了。趙濮陽因為後麵痛坐不下凳子，靠在排椅上站在一邊喝水，王玥看他今天體力實在太差，輕輕拍他胳膊，遞過來一張紙巾，“你還好吧。”
趙濮陽笑得有氣無力，擦擦汗就該他排，他這次有一首快歌，舞蹈排了好幾天了，如今身上帶傷，跳舞實在是吃力，跳完副歌部分就喘不上氣來，一邊指導老師罵道，“你怎麽回事！”
趙濮陽連忙抱歉，兩邊立刻有工作人員替他解釋，說趙濮陽昨天在徒千墨家練舞摔傷了，於是輪到下一個。俢節台風還是很霸道，一段rap逼得人透不過氣來，大家站上舞台，走評審流程。幾個評委老師這次安排那個男生和趙濮陽PK.
那男生也不知道挑釁還是怎樣，一拍趙濮陽肩膀，“第一次上PK台啊！”
趙濮陽尷尬笑笑，大家繼續排。
後來的鋼琴環節，趙濮陽坐在琴凳上屁股火燒火燎的，再加上《拉三》第三樂章又是那麽耗費精力的曲子，彈下來整件衣服都濕了，整個人坐在琴凳上起都起不來，助理連忙過來扶，王玥也趕快跑過去。
趙濮陽覺得自己兩條腿就要斷掉了，差點連踏板都踩不動，他整個人隻是大腦一片空白，腦子裏嗡嗡的卻看大家都站了起來，好半天反應過來杜德瑞來探班，趙濮陽的助理小厲趕緊也拉他過去。說了幾句抱歉的話，杜德瑞就留下來一起彩排。第三首歌好不容易捱過去，想到第四首還要吊威亞，趙濮陽隻覺得自己都不能動了，少不得在心裏又罵徒千墨變態。
小厲叫他不要再試了，他拚命搖頭，“今天不練熟，明天上場怎麽辦。”他這邊堅持，小厲卻又不答應，如此一番就有人不滿意，前麵那男生小聲嘟囔，“又是大舞群又是吊鋼絲，不敢上就別上，浪費時間。”
人多，那男生聲音又小，趙濮陽也沒聽清楚，倒是俢節吼了一聲，“快點！”
趙濮陽連忙給自己套鋼索，邊扣邊安慰助理，“小厲姐，沒事的。”
這邊工作人員也過來幫他檢查，趙濮陽伸手去抹額上的汗，前奏響起，那邊的女舞者已經升上天空，趙濮陽埋伏在舞群裏，暗暗想著動作，熟悉的旋律響起，音樂卻突然又停掉。趙濮陽正自疑惑，抬起頭，卻看到舞群和工作人員自覺向兩邊分開，人牆外遠遠的站著一個人，高大挺拔像座雪山，南寄賢。
“拆掉。”大概是習慣了發號施令，南寄賢的口氣帶著些年輕人不喜歡的頤指氣使。
工作人員立刻七手八腳地來拆，趙濮陽咬住了嘴唇，一直盯著南寄賢看，南寄賢渾不在意，隨便在一張排椅上坐下，向後一靠，就壓下了整個場麵。
趙濮陽被拆了鋼索走過來，還沒逼進就覺得一陣空氣稀薄，小孩站在南寄賢對麵一米處，眼睛死死瞪過去，放在腿邊的手握成了拳。
“這一場不許他吊威亞，也不許他跳舞。”南寄賢對小厲道。
“我要唱歌！”趙濮陽一字一字道。
南寄賢甚至沒看他，跟一邊的導演和現場指導打招呼，杜瑞德也過來和南寄賢寒暄。不過是些場麵話，南寄賢向來話少氣勢硬，很快大家就又重新坐下。
“我要唱歌。”趙濮陽看著南寄賢，重複一遍。
南寄賢不置可否，小厲拉著他回舞台上，趙濮陽本來是掛耳麥，如今不用吊鋼絲，立刻有道具老師擺了立麥在台上，趙濮陽按下話筒，“我要唱歌。”
他居然當場和南寄賢嗆起來，大家都嚇了一跳，南寄賢抬起頭，明明周圍都是人，可他身側五尺居然像是空的，“你除掉這些花俏的舞台效果就不會唱歌了嗎？”
趙濮陽握著話筒的指節已發白，南寄賢和他對看，隨意打了個手勢，音樂響起來，趙濮陽單手握住立麥，在要進第一句的時候突然向前一步，手腕一轉抽出話筒，動作瀟灑利落，南寄賢不給他舞群，不給他道具，話筒和立麥卻成了他必殺的武器，一首歌唱得自在灑脫，連南寄賢都不得不承認，不是這個小孩刻意要耍帥，而是他實在帥的太有天賦。最後拖著立麥的動作氣勢十足，要男人拍手稱快女人撫心崇拜。
趙濮陽走下台的時候挑釁的架勢很足，可惟有他自己知道屁股上的傷有多痛，南寄賢坐在走道靠邊的位置上，趙濮陽刻意穿過，就像帶著一陣風，南寄賢一把拉住他狠狠將小孩按在座位上，趙濮陽不防，屁股磕到硬椅子，痛得一張臉抽成了個沒有水分的柿子。
南寄賢低聲道，“你連椅子都坐不住，可以坐住那條船嗎？”
趙濮陽的這首歌是要升上高空然後在一艘道具船上坐著唱的，船雖然不算小，但畢竟是懸在半空的東西，可以讓他坐下的位置實在是太窄了，在幾米高的地方用他傷痕累累的屁股坐著唱完一首歌，絕對是酷刑。
“不用你管。”趙濮陽還是那一句，說完就立刻起身繼續彩排，負責現場的趙指導過來，“南哥——”
南寄賢沒有要他說完，“我的師弟，我知道。”
明日之星五進三的那一夜，賠上了卡狄娛樂、TSTV和整個通訊行業的聲譽。甚至十年之後選秀式微，那一晚著名的黑色八分鍾也被當作選秀必死的罪證，隻因為那一天，趙濮陽站上了PK台。
那一天，南寄賢特地到徒千墨家裏看電視，徒千墨用如臨大敵的姿勢將直到僵硬的後背貼在巨大的貴妃**，著名音樂人徐誌剛宣布，“這是一個我們既掙紮又覺得必須如此的決定，既然是比賽，你的——”
不祥的預感像一口大鍾籠罩整個演播廳，台下“濮陽濮陽，萬丈光芒！”的叫聲一度壓過了評委的話筒，程雙毅和另外一個女主持一左一右站在趙濮陽身邊，趙濮陽慢慢平複呼吸，所有人的眼睛都在盯著他，無數的攝影機仿佛一口口看不到底的井，那樣的壓力可以讓任何一個正常人患上宇宙空間恐懼症。
趙濮陽微笑，用三支手指做出同向日葵約定的安靜手勢，徐誌剛繼續，“你一直都很優秀，可是今天，對不起——”
“濮陽濮陽！濮陽！濮陽！”
“濮陽——！”“趙濮陽加油！”……
場麵已經混亂，粉絲瘋了。
程雙毅和女主持不停地說，請大家保持安靜，請安靜，但今天趙濮陽一上場就沒有舞群，第二首歌邊唱邊跳，那件黃色的體恤已經被汗浸透了，第三首《拉三》，居然沒有樂隊伴奏，第四首竟然隻剩他一個人，幕後新聞時候的威亞沒有了，連主持人的話語和評委的點評都開始閃爍，甚至嘉賓評委這一次寫的也不是趙濮陽的名字，加上早都在貼吧和論壇滿天飛的杜瑞德探班視頻趙濮陽明顯缺席，從十強賽開始，到處就風傳趙濮陽要被黑掉製造話題，如今的種種跡象再聯想到今天的差別待遇，向日葵不是好惹的，怎麽可能壓得住。
本來考慮到現場有可能的混亂，宣布結果的是一向在評委席上以資曆深和對後輩教導溫柔敦厚出名的徐誌剛，這位評委在各粉絲團那裏很有人緣，可如今連他都壓不住。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此起彼伏的嘶吼變成了有組織的口號，隻要評委一開口，“向日葵愛濮陽”的口號就像兩軍交鋒的番號一樣被喊出來，比之高高低低的粉絲鬧場更顯得嚴肅又莊重，當時場上的氣氛可說是已經繃到了邊緣，似乎隻要那個被送上PK台的名字是趙濮陽，向日葵今天就要掃了這裏的場，隻是幾十秒，當時的負責人甚至已經開始向演播廳增設保安。
就在這個時候，趙濮陽突然向下走，在明日之星的比賽現場，五位評審是坐在觀眾區中央的，趙濮陽這樣穿過去，每走一步四周的聲浪就高一重，他的步子那麽穩，氣勢那麽盛，甚至沒有人敢攔住他，一向以臨場有急智著名的女主持居然隻能拿著話筒呆呆地喊趙濮陽的名字。
箭在弦上，一觸即發。
趙濮陽快走到評委席的時候，對著五位評委老師深深鞠了一個躬，而後向前一大步，拿起了評委老師座上的話筒。
“濮陽！濮陽！濮陽！濮陽！濮陽！”現場再也安靜不下來，直到趙濮陽舉起手，他牽起唇角的弧度很漂亮，甚至頑皮地輕輕拍著話筒，“我知道是我——”
現場冷下來，死一樣的沉靜，沒有經曆過那場比賽的人絕對不能想象當時的緊張，趙濮陽站在伸展台上，四周花團一般的觀眾區，一圈一圈的人頭，各個翹首以待，他身形挺拔，微微撥開汗濕的劉海，“就算是我又怎樣！趙濮陽贏得下，所以輸得起！”他說著向徐誌剛微微鞠躬將話筒遞過去，徐誌剛宣布，“本場要上PK台的是，趙濮陽。”
趙濮陽轉身，從觀眾區到PK台隻有短短三十步，可是那一晚，每一個人的耳朵裏都是向日葵瘋狂的呐喊，“趙濮陽贏得下，向日葵輸得起！趙濮陽贏得下，向日葵輸得起！”
8月19日晚23點31分到39分，趙濮陽狂飆六十多萬票，一個選手最平常不過的PK流程演變為運營商的瘋狂圈錢，這就是選秀史上著名的黑色八分鍾，也就是在這八分鍾裏，趙濮陽完成了由人氣偶像向商業明星的最震撼轉變，粉絲裹挾評委，那一刻，消費者成了真正的上帝。
那天趙濮陽在PK台上唱了什麽歌已經沒有人在乎，甚至有人說，如果當天趙濮陽被淘汰，明日之星的大眾評審團真的有可能走不出那個場子。
徒千墨不停地換手機卡，眼睛盯著電視機手底按07，口中猶自向南寄賢抱怨，“什麽亂七八糟的！”
南寄賢隻是冷靜看著電視機裏已經宣布晉級的王玥站在PK台中間拉著兩個男生的手，哭得一塌糊塗。
宣布結果的那一刻，王玥給了被淘汰的俢節大大的擁抱，俢節卻將王玥的手交到趙濮陽手裏，主持人問俢節想說什麽，俢節還是一如既往的拽到極限，他挑起唇角，射著趙濮陽的目光令人發寒，“好好照顧玥玥。”
徒千墨伸手打翻了價值四千八百八十八的晾水壺，“走了還要捅一刀！”十六歲的趙濮陽和任何人有緋聞都是麻煩。
程雙毅馬上找補，“作為四強裏唯一的女選手，王玥一直是大家很照顧的妹妹。俢節放心，濮陽和紀平會好好照顧王玥的。恭喜俢節，獲得明日之星第四名！恭喜！同時也要恭喜我們的明日之星前三強，紀平、王玥、趙——濮陽！”
“濮陽濮陽！萬丈光芒！”
五進三之後，趙濮陽奪冠再無懸念。在卡狄內部和廠商眼裏，總決賽似乎隻是為了給人氣王一個名分，隻是一場為了趙濮陽登頂而開的演唱會。可是向日葵的心不安，今天這一場濮陽被黑的這麽明顯，8月27號怎麽辦，尤其是，當總決賽的嘉賓評委確定了是南寄賢之後。當時的貼吧論壇真是人心惶惶，而就在8月25號那一天，王玥突然和明日之星第四名俢節同時召開新聞發布會，丟出了一記重磅炸彈，俢節自稱拒絕卡狄八年賣身合約，所以上次PK被黑，而趙濮陽早被內定冠軍，上PK台不過是卡狄為了撈錢，同時虐一把趙濮陽博人氣。
當時的王玥在記者會上梨花帶雨楚楚可憐，稱趙濮陽已跟隨卡狄資源製作部總監徒千墨多日，並且接受秘密訓練，彩排的位置明顯玄機重重，自己和紀平隻是陪太子讀書而已。
隻可惜輿論還沒來得及擴散，卡狄資源製作部總監徒千墨便突然出現在發布會現場，還帶來了俢節親自簽過的合約，並有錄像資料為證，視頻清晰顯示，俢節以簽約為名索獎，而另一選手王玥，也同時被爆出了在明日之星比賽期間還偷偷去雲南參加另一選秀比賽的視頻。一時間場上形勢大逆轉，金牌經紀人雷厲風行，新聞發布會後三小時，某著名論壇曝出俢節和王玥接吻的照片，輿論登時出現一麵倒局勢，趙濮陽人氣更上一重，奪冠隻差一個時間。
8月27日19點30分直播開始，第一個直選偶像即將誕生。
開場個人秀之後，王玥當眾曝光同俢節的情侶關係，在直播現場向歌迷道歉，稱“雖然俢節做錯事，可我是他女朋友，在任何時候都會站在他這一邊。”九十度鞠躬長達三十秒，淚流滿麵，大博同情。隻是麵對趙濮陽眼神躲閃，在攝像機拍不到的角落，望著舞台上那個光芒萬丈的影子，神色陰寒。
劉頡和徒千墨坐在觀眾席裏，劉頡輕聲勸著怒氣要炸出來的徒千墨，“這個時候，隻能濮陽自己挺過去。”總決賽前兩天被最在乎的好朋友出賣，不是堅強就能當一切沒發生。
“我們的樂壇一向缺少這樣的女歌手，唱跳俱佳真的是一件特別難的事。今晚，你的表現很出色，希望你能把今天當成一個新起點，九分。”王玥這一場唱得很好，是她一向拿手的可愛風。
“恭喜王玥！真的是非常棒，南哥，對玥玥的表現滿意嗎？”女主持問南寄賢。
南寄賢點到即止，“氣息的運用很純熟，繼續努力。”
“八分！南哥給出了八分。九分、八分、八分、九分、八分，四十二分，很好的成績，玥玥加油！”女主持笑得很甜，“下麵，有請07號，趙濮陽！”
偶像和明星的區別是，明星點亮全場，偶像引爆觀眾。
“濮陽濮陽！萬丈光芒！”
“濮陽濮陽！舞台之王！”
……
滿場助威，上場的趙濮陽狹路相逢退場的王玥，王玥突然失聲痛哭，高呼濮陽對不起，趙濮陽被她狠狠抱住。
“shit！”徒千墨飆了一句髒話，這女孩分明是故意的。
趙濮陽輕輕拍了拍王玥後背，兩個主持人都過去，趙濮陽拉著王玥的手一步一步走到舞台中央，“我小時候看古惑仔，很喜歡浩南說過的一句話。他說，我相信我的朋友隻是做錯事，不是做壞事。我相信王玥，相信我們的友誼，比賽有輸贏，友情無價。”
趙濮陽當時的表現贏得了全場的掌聲，甚至連紀平和王玥的粉絲也一同高喊趙濮陽的名字，不止是因為王者風度，更因為他的急智，當時他演唱的曲目，就叫《輸贏無價》。
後來，評委、主持人、大眾評審、觀眾，每個人回憶起那一晚的趙濮陽言語幾乎都差不多，“他那天站上舞台的時候，我好像就知道他是冠軍。氣度、舞台、人格魅力，真的不一樣。”
“就是那種一上台就能抓住人的感覺。”
“他一開口，甚至都不用開口，就走上舞台，一個動作，全場就瘋魔了，不可思議。”
“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選手，就好像不是一個比賽，是他的演唱會，每一個人，包括我們評委都是他的粉絲。”
“濮陽那天不一樣，特別不一樣，我們平時彩排什麽的，他雖然也很認真，但是不像那一天，不像個小孩兒，一下子就變得成熟了，好像什麽都擔得起。”
“我以前覺得濮陽是帥，那天，我覺得，是男人！”
趙濮陽贏了，不是驚人的六百七十八萬多張票，而是他的歌聲、他的舞步、他瀟灑玩話筒的動作、他每一個笑容、隻要給他站在舞台上一秒，他就是冠軍。
最後一輪，趙濮陽演唱結束，他和紀平、王玥站在一起，五位評審寫出他們支持的選手名字。
專業評審——趙濮陽，卡狄高層——趙濮陽，傳媒評審——趙濮陽，商家代表——趙濮陽。而趙濮陽隻是隨意扶著耳麥站在紀平和王玥中間，所有人的眼睛都隻看他一個人，他贏得那麽幹淨利落又理所當然，另外的兩個人被比得連尷尬都不會有。
程雙毅望著嘉賓評審席，“南哥——”
每個人都在聽著，聽著剛才就將耳朵磨出繭的讚美，除了趙濮陽，似乎不該再有別的選擇。南寄賢扶正了麥克風，他的目光正如每個人想的一樣停在趙濮陽臉上，隻是他的話並不符合歌迷期待，“你現在還根本不知道什麽叫唱歌，也不明白成為一個歌手意味著什麽。你全部的價值在於舞台的煽動力和蠱惑性，如果不改變你的風格，離開這個舞台，你將一無所有。這個世界從來不缺少被遺忘的明星，你不過是其中之一而已。甚至，不值得被惋惜。你全部的價值從今天開始將會從這個頂點慢慢滑落，直到你沒有意識到的時候，被人遺忘。你有不錯的唱功，但很抱歉，這個圈子從來不缺乏唱功七十五分的人，你有更不錯的台風，但是，瘋狂是有限度的。”
南寄賢說話的時候，場下的粉絲瘋狂喊著趙濮陽的名字，幾乎蓋過了南寄賢的聲音，可是他那麽淡定，那麽冷，說出的話就像是釘子，一下一下地釘在趙濮陽的胸口。
向日葵心疼了，其餘的幾位評審似乎也覺得南寄賢太過分了些，他畢竟是前輩，來這裏的意義就在於錦上添花，憑他的身份地位，沒必要當眾讓後輩下不來台吧。
卡狄市場部總監甚至當場力挺趙濮陽，“我覺得，今天絕對隻是他價值的一個起點，濮陽，我支持你！”南寄賢傲地像一座令人不得不低頭的山，行至高山之下，如何能不仰而止之，他根本不必解釋什麽。程雙毅也無謂開啟評委爭鬥，立刻切入流程，“不知道南哥心中的冠軍是——”
南寄賢拿起扣下的白板，峻拔的歐體楷書，三個字——趙濮陽。
全場嘩然，靜默三秒，掌聲雷動。
“濮陽濮陽！萬丈光芒！濮陽濮陽，萬丈光芒！”
程雙毅連忙打圓場，“南哥對後輩真的是愛之深責之切，濮陽要好好加油了。謝謝南哥！謝謝我們的專業評審，也恭喜濮陽！”
女主持立刻接話，“激動人心的時刻馬上就要到來了，毅哥，我現在心跳得很厲害——”
程雙毅看女主持，“緊張嗎？”
“緊張！當然緊張了，每次一到公布票數我手心就捏著一把汗。”女主持的目光帶著一種廉價的真誠。
“緊張的話，我們先來進一段廣告輕鬆一下。”程雙毅的話絕對不討好。
那一天的徒千墨隱藏在現場的觀眾群裏，他和每個人一樣，身上帶著十幾張新的手機卡，發夠了二十個07號就再換一張，最後階段，每個人的臉都繃得像是能泛出油光來。
終於，聽完了主持人的煽情和公證員的例行公事，明日之星和無數選秀一樣，最後關頭惡劣地玩著從末位一個一個抽數字的虐心遊戲。最先抽出的是紀平，4813209票，王玥票數的後六位是101154，趙濮陽票數的後六位是788193，即使趙濮陽自參賽以來一直是當之無愧的人氣王，可比賽的事誰都不好說，就連徒千墨這般久經沙場的殺將也摁壞了短信發送鍵，雖說現在這時候的投票已經不能再讓那個板子上多一個“1”了，但每個人都不肯停下手上的執著。
程雙毅深吸一口氣，“王玥的百萬位是——五！五百一十萬一千一百五十四票，恭喜王玥！”
“王玥曼聲唱，月光最明亮！”王玥的粉絲月光團高聲喊著口號，舞台上的王玥抱著大大的票數牌更顯得弱質纖纖，深深鞠躬，雙臂不勝數字牌的嬌態很動人。
程雙毅走到趙濮陽身側的那一刻，徒千墨覺得自己的心都要揪起來了，攝影機掃過橙色的向日葵方陣，每個人的眼睛都亮得像是三天沒吃過飯的人盯著半肥瘦的肉夾饃，倒是趙濮陽單手抱著巨大的票數牌，舉重若輕，一邊還和主持人開著玩笑，又霸氣又灑脫。
“濮陽的百萬位是——”趙濮陽的手指纖長有力，他揭開牌子的動作有一種優雅的篤定，五台攝影機各個角度的拍，他的背很直，甚至不用低頭彎腰去看數字，徒千墨盯著趙濮陽的手，恨不得一拳打倒朱雀愛神讓他把時間放出來。程雙毅這麽經驗老到的主持人，宣布票數的時候大家甚至能清楚的聽到他被麥克風放大的的呼吸聲。
“六！百萬位是六！”場上已經沸騰了！
“六百七十八萬八千一百九十三票！六百七十八萬八千一百九十三票！這是奇跡！絕對的奇跡！親愛的觀眾朋友，第五屆明日之星票選圓滿結束，讓我們恭喜明日之星總冠軍，趙——濮——陽！”
“濮陽！濮陽！濮陽！濮陽！”橙色翻騰，連台上的評委也放下了身為老師的架子和粉絲們一起握著拳頭高呼趙濮陽的名字。
“濮陽濮陽，萬丈光芒！濮陽濮陽，音樂帝皇！”向日葵喊瘋了。鏡頭掃過，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擦著眼淚，六個月的比賽，一路走來，終於鑒證了今天的奇跡。明日之星演播廳成了一片橙色海，陽光灑落的地方，向日葵將開滿全世界。
掌聲雷動，現場沸騰，南寄賢一個人高高坐在評委席上，遺世獨立，默默看著在舞台上和紀平王玥擁抱的趙濮陽，現場的火熱足足用了五分鍾才壓下來，瘋狂的振奮慢慢變成滿足的喜悅，趙濮陽站在舞台中央，平視繁華。
“華語樂壇的希望。”
“歌壇有了你，至少進步二十年！”
“商業價值NO.1！”“不可限量！”
“本世紀前十年最大的奇跡！”
溢美之辭紛至遝來，趙濮陽神色淡定，神是不必對他的信徒微笑的，神隻需要被仰慕。
萬丈光芒，踩在腳下。
南寄賢認真看他接受讚美，消化頌揚，一樣的謙遜，一樣的驕傲。他一次又一次鞠下六十度的躬，他的眼睛裏永遠寫著感恩，沒有任何人會懷疑他的真誠，就像沒有任何人會遺忘他的霸氣。
他是這個舞台的王，一朝登頂，君臨天下。
“下麵有請徐誌剛老師代表我們專業評審團向濮陽送上祝福，明日之星開賽以來四位老師一直都非常辛苦，可以說是看著濮陽一步一步走到今天，他們肯定有很多的祝福也好、或者說，期望，送給我們的冠軍，徐老師——”
“剛才各位老師已經說的很多了，我也沒有什麽更多的話要說，像雙毅剛才說的，算是我們的期望，也可以說是我們的請求，濮陽——”徐誌剛很激動。
“是！”趙濮陽深深鞠躬。
徐誌剛目光殷切，“華語樂壇的未來在你身上，趙濮陽，請加油！”
飆淚！
評委、主持人、樂隊老師、觀眾，現場的很多人因為這句話，眼淚再也止不住。程雙毅也眼含淚光，“徐老師這句話真是太重了！濮陽，一定要加油！”
沒有人看到趙濮陽當時的表情，徐誌剛說完這句話之後，他沒有說任何話，隻是再一次鞠下了超過九十度的躬。
“南哥，作為濮陽的前輩，對濮陽有什麽提點和期望呢？”程雙毅望著南寄賢。
徒千墨很緊張，生怕南寄賢又說出什麽傷小孩心的話，趙濮陽抬起頭，對上南寄賢眼睛，毫不退讓。
南寄賢的語聲一貫的沉靜，他隻說了兩個字——努力。
“謝謝南哥！”
台下歡呼不斷，比賽以來井然的秩序有點變得鬧哄哄的，最後是頒獎，先頒了紀平和王玥，等輪到趙濮陽的時候，現場明顯又是一個髙潮。向日葵的歡呼帶著冠軍粉絲的榮耀，加冕固然俗氣了些，可絕對振奮人心。
“下麵有請卡狄娛樂執行總裁慕節周先生以及著名歌手南寄賢為我們的冠軍趙濮陽頒獎！”程雙毅連一句如此程式化的話都說得充滿**。
慕節周頒發了證書，南寄賢頒的是獎杯。如今這個舞台已經完全屬於趙濮陽。
程雙毅站在慕節周身邊，“這次的前三強都會簽進卡狄，慕總想對濮陽說些什麽？”
“明日之星今年已經是第五屆，可是沒有任何一次像這次一樣，完全做到全民公選，把直選偶像從理想變成現實。這次的比賽我們收獲很多，能挖掘到這麽多優秀的藝人，是卡狄的幸運。尤其是濮陽，我相信他的加入，必定給卡狄乃至整個華語樂壇帶來新的生機。”慕節周很有高層派頭的對趙濮陽致意，“合作愉快。”
“謝謝慕總。”趙濮陽微微欠身回應，無懈可擊的風度。
女主持望著南寄賢，“南哥呢？”
南寄賢隨意握著麥克風就有一種空氣緊縮的壓迫感，他仿似無意的看了一眼趙濮陽，“在這個舞台上，你是冠軍；但也僅僅是這個舞台上——”
全場嘩然，口哨響成一片。
“趙濮陽加油！”“趙濮陽冠軍！”
“濮陽加油不用怕，向日葵陪你闖天下！”
“濮陽濮陽，音樂帝皇！濮陽濮陽，萬丈光芒！”
場下激變，亂成一片，南寄賢隻是望著趙濮陽，“萬丈光芒你可以踩在腳下，如果放不下垂手可得的繁華，就時刻準備告別演藝生涯。”
趙濮陽迎上南寄賢目光，“我會記住南哥的話——努力。”他說到這裏，將證書和獎杯都抱在左手上，輕輕調整耳麥，望著台下的萬丈繁華，“向日葵放心不用怕，趙濮陽親自打天下！”他轉過臉，眼睛帶著一絲狡黠，對南寄賢輕輕吐出兩個字，“加油！”
陰沉著臉躲在觀眾群裏的徒千墨突然笑了，剛才南寄賢點評時叫他努力的，睚眥必報，就算小氣也漂亮！
五年後，趙濮陽一手熱可可一手巧克力酥圈住南寄賢脖子吊在大師兄肩膀上，“明日之星的時候你還說我不努力。”
南寄賢輕輕抽了下小孩手背算是懲戒，笑道，“最後不是一樣選你當冠軍。”
“你還說我不配唱你的歌。”小孩變本加厲。開玩笑，大師兄的澳洲巡回演唱會，自己就算不當嘉賓也要蹭吃蹭住再加旅費零用錢，這時候不翻舊賬扮可憐更待何時。
“我什麽時候說過？”南寄賢笑。
“我想去見識大場麵。”小孩坐回沙發上蹭在南寄賢身邊小心舔著手指上的巧克力屑。
南寄賢彎腰，從茶幾台下抽出幾張樂譜，“二十九號之前練熟——”
趙濮陽連忙拿起樂譜，學著南寄賢口氣，“是！敢在南半球丟人，家法伺候！”
南寄賢輕輕揪住了小孩耳朵，“小孩，努力。”
趙濮陽全副心神都在樂譜上，這次的曲子真棒，南寄賢起身去替他拿新烤的小餅幹，趙濮陽望著南寄賢背影，偷偷在他身後比口型，“加——油！”
誰風靡了一個時代，誰瘋狂了那個夏天，誰曾聽誰說，陽光萬丈，濮度眾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