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逆鱗
陸由暗自嗤笑,迎上徒千墨的時候,卻又換了一張麵孔,“陸由去擦地了。”
“等等。”徒千墨叫他。
“老師有何吩咐?”陸由回身,他的腰力很好,定的這個十五度躬身的動作格外優雅自然。
徒千墨翹起了腿,“你,好像對我有意見。”
陸由轉過臉,“陸由去擦地了。”
徒千墨悠悠道,“這是,我給你的,最後一次機會。”
陸由冷笑,每次都是最後一次,有完沒完呢,“老師,您如果覺得自己做得是對的,陸由為人子弟,有什麽資格置喙老師的決定;若是您心裏也帶著幾分好似不妥的成算,您是弟子們的燈塔和路標,究竟該是如何,您自己肯定也是能做得主的。”
徒千墨冷冷道,“燈塔路標,寫小學生作文呢,我還是辛勤的園丁和燒不盡的蠟燭呢。”
“低溫蠟燭。”陸由低聲道。
徒千墨卻是聽到了,“你什麽意思。”
“沒什麽。低溫蠟燭,不是您這種職業最常用的嗎?”陸由一鞠躬,“陸由僭越了。”
“你是不喜歡見尋?”徒千墨道。
“我不過是個還沒入門的掛單的人,老師開恩,許我這麽稱呼您一聲,陸由又豈會自討沒趣。”陸由道。
徒千墨冷笑,“還拽上文了!你今天是過足了唐頌的癮了。”
陸由一下就跪了下來,“是陸由的錯。陸由不該直呼二師兄名諱,請老師責罰。”
徒千墨臉色沉了,“你今天是要和我滋事是不是!”
陸由低頭,“陸由不敢。”
徒千墨一下就站起來,“給我滾出去!”
“是。”陸由於是真的起身出去了,他心裏吊著不好受,便也不願意多搭理徒千墨,拿了抹布跪在地上抹地板,連脖子都直了也不肯抬頭,卻猛地被一隻腳嚇了一跳。
對方像是也被嚇壞了,“哥、哥!”
“我說過了,我比你小,不用這麽稱呼我的。”陸由抬起頭,卻見是見尋剛從所謂的調敎室裏出來,不過這回,這個M是穿著衣服的。陸由心裏對徒千墨的副業不舒服,看著見尋的眼神就有些怪怪的。
見尋一副驚魂未定的樣子,連忙道歉道,“對不起,是。”
徒千墨這時也開了門出來,看見尋縮著肩膀站在陸由對麵,厲聲斷喝道,“還不走!”
“您已經有兩周沒要過見尋了。”見尋的聲音帶著幾分哀懇,他甚至,都不敢怨。原本一周一次的調敎,自陸由來了徒家之後,已經廢了兩回了。第一次,徒千墨根本沒去俱樂部,另一次,是日子到之前就推掉了。以往在家裏,徒千墨定是要留著奴隸晚上服侍的,見尋的口技很好,總能讓徒千墨滿意。可他現在花在這上麵的功夫越來越少,又加上劉頡也是個敏感的,既然說了這段日子要他和自己一起住,徒千墨今晚就沒有再留見尋了。
見尋今天一進調敎室便向徒千墨請罪,說是上上周在俱樂部裏因為未能經得住灌腸液,如今連續兩周都戴著跳蛋自罰。徒千墨心裏也有些不舒服,上次輪著在俱樂部做調敎的日子正好趕上陸由來家裏,那些天他焦頭爛額的,實在是什麽也顧不上了。他向來有規矩,在俱樂部的調敎開始前五十分鍾,奴隸要自己做好灌腸含著灌腸液等他。他上次沒有去,見尋恐怕就一直等著,能讓這個訓練有素的M忍不住瀉出來,徒千墨想,他至少跪了有四個小時。隻是,徒千墨一向沒有解釋的習慣,他也從來不覺得自己需要給誰交代。兩個人的遊戲,遊戲規則內彼此愉快就好,那些權利義務,留著見鬼去吧。是以如今見尋哀求,徒千墨根本連眼睛都沒抬。
“是,主人。”見尋知道徒千墨如今沒有料理他的心情,便一句多餘的話也不敢說了,他甚至沒有勇氣抬起眼睛看徒千墨臉色而是立即跪下。他的背伏得很低,一步一步向後挪著爬出去,在徒千墨視線可及的範圍內,他身體的任何一個部分都沒有超過徒千墨膝蓋。
陸由聽到見尋鎖上門走了,便用抹布拚命抹剛才見尋踩到的那一塊,徒千墨看著陸由動作,被拱出一身的火。他大步跨過來拎起陸由手腕,“你是覺得他髒嗎!”
陸由咬著唇,“我並不敢。”
“不敢?”陸由骨節被徒千墨捏得響起來。
陸由抬起了眸子,“都是被人踩在腳下的可憐人,我又怎麽會覺得誰髒。”
徒千墨一腳踩住了陸由抹布,“那就是說,你覺得,自己也是被我踩在腳下的了?他幹淨,你也幹淨,就是我最髒了?”
陸由冷冷一笑,“那您說,妓釹和嫖客,誰比誰幹淨!”
“啪!”
“放肆!”
劉頡的嗬斥還未出口,徒千墨的巴掌就呼上了陸由的臉。陸由被徒千墨這一巴掌扇得腦袋都偏到一邊去,徒千墨回頭吼劉頡,“這麽不堪入耳的話都說得出來,你還不去給我拿拍子,我今天要是管不了他,從此之後沒有徒千墨這三個字!”
劉頡不敢多話,連忙退回去,一分鍾後,就拿了個類似於乒乓球拍樣子的皮手套過來。
徒千墨將那皮拍子戴在手上,劉頡看了一眼陸由,“還不和老師道歉,你剛才說的,那是什麽話!”
陸由說出那句話來自己也嚇了一跳,可是,他一點也不後悔!本來,見尋不過是個被虐待的人,比起拿別人的尊嚴當玩物的人,他實在不知道誰更低賤。
徒千墨今天原就憋著一肚子火,因為孟曈曚的事,他對李陌桑一直有些懷恨。畢竟,孟曈曚是因為在李陌桑的劇組拍片才會溺水的,如果不是這個男人吹毛求疵的完美主義,曈曚又怎麽會出意外。
陸由如今揚著臉挑釁一般地望著徒千墨,徒千墨就更暴躁,他從來不覺得他是一個調敎師又怎麽樣,難道調敎師就等於惡心變態作踐人嗎?徒千墨自問絕對是個優秀的S,他今天心情極度壓抑,可見尋上門來,他依然非常理智的控製著自己的情緒,用最大的努力讓見尋入戲,並且,絕不將這當成是發泄的方式。他對自己的技巧很放心,而且,他從心裏認為自己是個負責任的主人。
徒千墨自來叛逆,像他這種公眾人物,因為壓力或者最簡單的獵奇心理進入這個圈子的不在少數,可哪個人不是對自己的另類身份諱莫如深,哪像他這樣絲毫不加掩飾,甚至還引以為榮。但他越是這樣張揚,就越像是要掩藏心裏的自卑感。陸由擦地的動作,已經掠到他的底線了,更別說還有最後那個不倫不類的比喻。
陸由看著徒千墨的皮手套,眼神更加不屑。每次就是這樣,高興的時候,好像將你當個人看,稍有不如意,板子藤條輪番的來,我是說錯話了,你高高在上,不允許別人有半點逆著你,你今天要打,就打個夠。
陸由的眼睛直直盯著徒千墨,他整個人拔直的脊背薄得像一張紙,徒千墨目光近了又遠,依稀仿佛看到幾分孟曈曚的影子,揚起的手卻抽不下去了。
陸由這樣支著臉跪了大概有十幾秒,看徒千墨沒有反應,便又低下頭重新擦地,徒千墨伸手將他後脖頸提起來,陸由仰過臉來掙紮,徒千墨左右開弓就是兩巴掌。
那手套很重,打在臉上的聲音都是悶悶的,徒千墨吼道,“你是真以為我管不了你了!”
陸由被打地眼冒金星,卻是上來了脾氣,“您管得了!您有什麽管不了的!您這個那個花樣那麽多,最多不過蠟燭皮鞭一起上,還有什麽了不起!”陸由這麽說著,眼睛卻濕了。
“你再!”徒千墨本來被他撩得火大,可一見陸由神色,卻是罵不出口了,他褪下手套扔在地上,“哭什麽!”
陸由高高昂起頭,“我沒哭!”
徒千墨有些色厲內荏,隻對後麵的劉頡吼,“真是管不了了,去,給我拿藤條去,我今天不抽他,他都不知道自己姓什麽!”
劉頡最是懂得徒千墨脾氣的,見老師這樣,他也不好說什麽,隻能對陸由遞個眼色,而後擺出師兄架子,“看你將老師氣成什麽樣子,還不去請家法。”
陸由原本心裏梗著呢,可看徒千墨這樣也是虛張聲勢,終於還是跑回去取了家法來,他藤條雖然拿在手裏,但也沒有跪下舉過頭,拿來了就那麽直愣愣地矗在徒千墨對麵,徒千墨一把從他手裏抽出藤條來,陸由不知是握得太緊還是怎麽樣,手上居然劃了道紅印子。
徒千墨也不叫他脫褲子擺姿勢,拿著藤條就往陸由身上亂打,“你說得那是什麽話!你跟著我這些天,還不知道怎麽捋平了自己舌頭!我什麽事不是要你想什麽就說什麽,含沙射影的,你教我還是我教你!”
徒千墨口中教訓,藤條就在陸由身上抽。嗖嗖的聲音空中響著,陸由受疼也不躲,最多就是藤條揮得太高的時候縮縮脖子。
徒千墨看他木頭樣的站著,越打越覺得沒意思,自己費了力氣陸由倒像是傻了,他一把將陸由拉下來按在沙發上,三下兩下扒了褲子,陸由又屈辱又害怕,拚命向沙發裏麵鑽,徒千墨提起晾杯就將裏邊的水都潑在陸由臀上,連沙發也潑濕了。
劉頡有些不忍心看,這個陸師弟以前挺懂事的,今天怎麽這麽沒眼色,老師費了半天勁打他,他一句話也沒有老師能不生氣嗎?可如今劉頡也不好說什麽,隻看徒千墨就衝著陸由屁股上抽,陸由起初還咬牙忍著,後來忍不住就咬沙發,皮革的味道咬下去令人作嘔,陸由就用手堵著嘴,把牙齒卡在中指骨節上。
徒千墨打了一會見他還沒聲響,更是心頭火起。他轉過頭,看劉頡背轉身不敢看,當下就罵道,“給我轉過來!不忍心!你們誰不是這樣過來的!就他金貴!我看是打得少!去!把那條蟒鞭給我拿過來,看他能不能繼續和我演革命者!”
劉頡低聲勸道,“老師,陸師弟是疼的說不出話來了,他一向懂事乖巧的,怎麽敢和您強呢。陸由,就是再沒力氣也起來說句話。”
陸由不知是怎樣,徒千墨倒是真沒力氣了,原本調敎就是一件極費功夫的事,他打發了見尋便累得要死,跟陸由慪了這半天的火,那點力氣也都撒成怒氣了。
劉頡眼巴巴地盼著陸由趕緊起來認個錯,陸由卻像死了似的在沙發上伏著一動不動,徒千墨伸腳就踹陸由掛在地下的腿,“裝死!裝死這麽厲害,我送你到什麽戰爭劇裏演死人去!演幾年死人是幾年!”
徒千墨正踢著,卻突聽得一個含糊不清的聲音,“就會仗勢欺人,你還會什麽!”
徒千墨將陸由後背抓起來翻了個個,“我就會仗勢欺人,你有本事,別來仗我的勢啊!”
陸由大口大口地喘著氣,褲子濕了一大片,人也沒有什麽力氣,他像是想說什麽,半天,終於有氣無力地說了一句,“我沒本事。”
徒千墨看他如今這樣子,倒是又有些心疼了。
劉頡知道老師今天見了李導心裏是很不好受的,陸師弟觸怒他是一方麵,另一方麵,恐怕也是因為二師兄的事,老師壓在心裏太久了。
劉頡過來將歪歪斜斜倒在地上的陸由身子扶正了跪好,輕聲道,“老師,陸師弟這一頭的汗一身的傷,恐怕,也是知道錯了——”
徒千墨道,“他知道什麽錯了!你看他這個樣子,是知道錯了嗎?”
劉頡輕輕碰陸由,陸由沒說話。
徒千墨火又上來了,一腳踹翻了陸由,“滾滾滾!給我滾到廁所跪管子去,什麽時候知道錯了,什麽時候起來。”
“是。”劉頡知道徒千墨如今脾氣正不好,連忙帶著陸由走了。
陸由也是一身的委屈,就沒有見過這麽不講理的人。明明和自己說過多少遍,心裏不痛快了什麽都能說,可還沒說話呢就這個也上來了那個也上來了。
劉頡沒多說話,對陸由的態度也是冷冷的,“衣服換了去。”
陸由知道自己這麽頂撞老師在三師兄眼裏肯定又是大逆不道的,他也不說什麽,聽話回去換衣服,等都穿好了出來,卻見劉頡手裏拿著一盒子的中性筆替芯。
劉頡看他一眼,“你用過的筆芯呢?”
陸由將四支中性筆芯從抽屜裏拿出來,又在常用的筆裏抽出一根用了一半的,他從前一直不明白劉頡為什麽吩咐用過的筆芯不許丟,如今卻是更不明白了。
劉頡將用過的沒用過的二十多根筆芯理好了給陸由遞過去,“你剛來,還沒有寫過這麽多,一共就是這些,你聽到老師剛才的話了——”劉頡指著衛生間的門,“進去墊在膝蓋底下,對著鏡子好好反省。”
陸由手裏捏著一把的筆芯,實在是不知道這又算是什麽。想想自己用完的那幾支,罰寫罰抄果然廢墨,寫完了《思過書》就跪筆芯,徒千墨可真夠環保節能的。
劉頡看他一眼,“還不去!嫌筆芯不舒服,等著跪黃豆渣子嗎?”
作者有話要說:小徒今天打得真沒技術含量,這兩個人啊,什麽時候才能磨合清楚呢~
謝謝捉蟲的大人~
通假啊通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