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一刻鍾之後,在悠揚的叫號聲中,服務員引導顧新入座。

“您是兩位,現在點菜,還是稍等呢?”服務員將菜單到桌上,手裏拿著備忘單,禮貌地問。

顧新要的是兩位客人就餐的位置,卻隻有她一人入座。

“我的客人已經到了,”顧新看著後廚的方向說,“麻煩你請那位穿襯衫,戴圍裙的男士過來一下。”

服務員順著顧新的目光望過去,隻見李修遠正從後廚走出來。

“你說的是我們老板?”服務員瞪大眼睛,疑惑地問。

“嗯,我的客人就是他,點菜的事也就交給他了。”顧新笑著說。

“哦,那您稍等。”服務員將信將疑地向李修遠走去。

服務員走到李修遠身旁,低聲和他說了幾句。李修遠抬頭看了一眼,見是顧新,他微微一笑,除了圍裙,交到服務員手裏,走了過來。

“你怎麽來了?”李修遠笑著說,一麵在顧新的對麵落座。

“怎麽,不歡迎嗎?”顧新端起杯子喝了口水,笑著說。

“哪裏,哪裏。當然歡迎啦。”李修遠爽朗地說,“想吃什麽,我給你做去。”

“你就別親自做了,陪我說說話兒。叫兩個招牌菜嚐嚐鮮。”顧新笑著說。

李修遠招來服務員,點好菜,又交待了幾句。很快,酒菜上桌,熱氣騰騰,紅紅火火的感覺。

“小店,上不了台麵,都是家常菜,你顧大小姐將就些。”李修遠一麵配合服務員張羅著擺盤,一麵說。儼然一副在家裏待客的模樣,熱情周到。

看著李修遠忙著,顧新嘴角泛起微笑。

“都說這裏有家新開的餐廳不錯,一打聽,原來是你們開的啊,就不請自來了。我這算是蹭吃蹭喝之類的吧。”

“朋友能來,就是捧場了吧,來先喝口湯,潤一潤。”說著,李修遠將盛好的湯,擺到顧新麵前。

“那我就不客氣了啦!”顧新嗲嗲地說,拿起湯匙,蜻蜓點水般開始了她的午餐。

興許是因為有李修遠在身邊的原因,平時大塊朵頤的顧新,今天吃起飯來倒是文雅許多。

“夏海最近有見嗎?”顧新啜飲了一口湯問。

“有啊,天天聯係,昨天他還來了呢?”李修遠見客人們慢慢散去了,點了一支煙,“哦,對了,他還問打牌的事來著。一直惦記著呢?”

顧新舉箸,停在空中,稍一猶豫後說:“打牌的事可能要等一段時間。”

“怎麽啦?有什麽問題嗎?”

“月兒,你還記得嗎?”顧新看著李修遠反問道。

李修遠眼神望向別處,作思考狀,片刻之後搖了搖頭:“不認識。”

“就是和我,還有丁當三人一起與你們哥仨吃飯的那個女孩。”

李修遠想一想說:“似乎有點印象,她怎麽啦?”

“她是我們的牌手。前不久與她男朋友一起嗨藥,嗨大了,被男朋友弄死了。”顧新說著放下筷子,一臉的氣憤,“早就和她說不要和吸毒的一起混,就是不聽。”

“你說的是不是章月?”

“嗯,就是章月。”

“她這案子我聽說了,不是說是她男朋友供出你們打牌的事,你才受的牽連嗎?”

“對,就是因為這個。”顧新的臉色因為氣憤而泛紅,“狗急跳牆,亂咬一氣。”

李修遠表麵不動聲色,卻暗暗觀察顧新的反應。據方雨說,顧新在看守所拒不承認與章月的死有關,甚至為章月之死鳴冤叫屈,要求嚴懲凶手。在警方掌握的資料中,顧新與章月的關係比較親密。章月是顧新帶入圈子,也一直是顧新關照著她。

那麽章月的死,顧新到底有沒有關係呢?如果有,那顧新就是章月之死的凶手之一;如果沒有,那是不是可以爭取顧新為查出真凶出力呢?

李修遠心裏盤算著,看顧新的表情,似乎她真得不知情。

“她男朋友是不是叫張強?幫你辦取保候審時,就聽說了。”

“對的,一個癮君子,廢物!”顧新恨得咬牙切齒。

“據圈裏的人說,張強的供述有理有據。”

“是不是說月兒害賭場輸了錢,所以被滅了。”顧新抬頭看著李修遠問。

“大概是這麽回事吧,好像警方並不認可他的說法。”

“圖財不害命,輸贏也是正常的事,怎麽可能去要誰的命。”顧新不屑地說,“何況月兒是我的人,怎麽也要給我一點麵子。”

顧新說話的神態,儼然是一副大姐大的神情。可見,在賭博組織中,她自視甚高。從調查的情況來看,顧新確是組織中的重要一員,招攬賭客,如同一家公司的銷售總監,沒有了銷售,哪裏還有錢可賺呢?因此,在組織中,大家都捧著她,哄著她,她也樂在其中。

“她是怎麽讓大家輸錢的,”李修遠笑了笑,“我挺好奇,難道她可以左右牌局,這也可以做假嗎?”

顧新咽下口中的食物,眯縫著眼睛看向李修遠。半晌之後,她像是下了很大決心一樣說:“怎麽說呢,荷官也就是發牌的牌手,如果水平高些抽老千也不是不可能。但我不相信月兒能幹出這種事來。”

“那張強說的意思是——”

“沒錯,前些日子有個朋友連續贏了不少,朋友們中間有人提出異議,懷疑有人抽老千。但我們還沒有確定有沒有,到底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既然已經說到這個份上,而李修遠又是要入賭局的人,顧新索性都說了出來。

“還有這樣的事。”李修遠感歎道。

“其實招集朋友們打牌,組局的人也就抽點成,賺點小錢而已,不會大動幹戈,要打要殺的。”

李修遠微笑著點了點頭,表示讚同。

“不過要真如張強所說的,你怎麽辦。”李修遠開玩笑似地說。

“不可能,”顧新放下筷子,“要真是他們幹的,老娘和他們沒完。”剛才還文雅的顧新,突然變了一副凶悍的麵孔。

“別激動,我開個玩笑,好好吃飯,光顧著說話,菜都快涼了。”李修遠說完,抽了一口煙,透過煙霧看著顧新似乎複雜,又似乎單純的麵孔。

待顧新吃完飯,李修遠請她到室外江邊坐著喝茶。秋日暖陽下,讓人輕鬆愜意。

“飯後抽支煙,是很舒服的。”李修遠遞煙到顧新麵前。

顧新接過香煙,點燃,吸了一口,很享受的樣子。她看著江對岸的風景說:“你們真會選地方啊,這裏真美。”

“還行吧,誤打誤撞就盤下這家店來。你看我這律師沒做好,到成了廚子了。”李修遠自嘲式的笑了起來。

“你這叫十項全能,幹什麽都行。我就欣賞這樣的男人。”說完,顧新扭頭看了李修遠一眼,眼神中的欣賞之情表露無疑。在她心裏,李修遠現在是無主的人了,也許……

“是幹什麽都不行吧,”李修遠露出了苦笑,“我前麵兩個案子辦的,都砸了鍋,還被停了職,說起來都是笑話。”

顧新轉過臉來,盯著李修遠看。

李修遠望著江麵,臉上幾許無奈與憂鬱。

“其實吧,”顧新吧了口氣說,“韓小北那案子我知道的。”

“噢,什麽意思?”李修遠收回視線,望著顧新。

“明顯是挖了坑給你跳,你也是財迷心竅,閉著眼就往裏跳,也不管死活。”顧新的口吻像是在說一個孩子。

“挖坑,誰挖的坑?”李修遠一臉茫然。

顧新看著李修遠的表麵,抽了口煙,長長吐出煙霧。

“你是真傻,還是假傻?”

李修遠一副不知所以然的表情。

“吳明唄,你想案子是誰推給你的。”

“噢——”李修遠恍然大悟的樣子,“不過,他不會那麽幹吧,多少也是個知名的律師,我也尊稱他一聲老師。”

“你稱他老師,他可不認你是弟子。”顧新說得心直口快,“他恨不得把你趕出律師圈,攆出S市。”

“不可能,我和他無冤無仇的。”李修遠搖了搖頭,一副不敢相信的樣子。

“方雨,就是你前任女友,可是他追求多年的人。被你橫插一杠子,別提有多恨你了。”顧新幸災樂禍的笑了笑。

提到了方雨,李修遠表情痛苦的抽搐了一下,轉而恨恨地說:“原來如此。”

“知人知麵不知心啊,這個吳明就是地道的偽君子,真小人。可惜,可惜了。”

“什麽可惜了?”

“方雨那個如花似玉的大姑娘,要糟蹋在這種人手裏了。”顧新口中說著可惜,臉上卻露出高興的樣子。

李修遠情緒一時激動起來,他對吳明的恨意不用顧新說,也是心裏明鏡似的。但顧新對吳明的態度,似乎也不友好,這其中的過節到底有多深,還需要探個明白。

“你是怎麽知道的呢?”李修遠沉默片刻之後,好像終於平複下了激動的心情。

“都和你說了也不要緊。”顧新啜飲了一口茶,“他是我們的法律顧問,法律上的事,都由他擺平。”

“這麽說,這次我是多此一舉了。”

李修遠納悶地瞅著顧新,好像在說,既然有吳明做你們法律顧問,為什麽他不把你撈出來。

“背信棄義的小人一個,這次他根本就沒管我的事。”顧新兩眼露出怨恨的目光,咬著牙說,“當初是我介紹他入的夥,現在看我落了難,就把我甩了,竟然見死不救。早晚我饒不了他,讓他好看。”

顧新氣憤之下,一口氣說了許多,把賭博組織內部的事都和李修遠訴苦一般說了一遍。這樣李修遠終於弄明白,這中間是怎麽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