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小妹抬起頭,遲疑地望著李修遠。她不知道該不該相信眼前這位儀表堂堂的男人。雖然姐妹兩無力聘請律師為自己辯護,但因為案情重大,政府免費為邵懷玉案提供法律援助。幾名指派的律師都被姐姐邵懷玉拒絕了,他們一開始就不相信姐姐是無辜的,怎麽能讓認為自己有罪的人幫自己辯護呢。這是邵小妹,也是邵懷玉最樸素的認知。
盡管按照規定,姐姐無權拒絕法援律師的辯護,但她不合作的態度,終究是讓律師們感到難堪的。
那麽這名找上門來的律師又會怎麽樣了呢?作為邵懷玉的妹妹,沒有律師的幫助,她根本不知道如何去解救自己相依為命的姐姐。她們需要一名真正相信自己清白的律師,來為自己辯護。
“邵小姐,你可以先委托我作為辯護律師,是否正式由我進行辯護,還要等見到你姐姐之後才能確定。”李修遠微微一笑,故作輕鬆地說,他不願在這個問題上做無謂的糾纏。邵懷玉是否有罪,他需要進行深入的調查之後,才能做出判斷。
在決定接這個案子時,李修遠心裏就料到這是一個難啃的骨頭,隻是……,隻是方雨對這個案子的關注,讓他覺得,邵懷玉案將成為他與方雨之間的另一個交點。想到這裏李修遠心裏泛出一絲得意來。
“好吧。”邵小妹像是下了很大決心一樣,長長歎了口氣說,“最終還是要我姐姐定。”
“嗯。”見邵小妹鬆了口,李修遠趕忙從公文包裏拿出早已準備好的委托文件,“還要麻煩你簽幾個文件。”
在李修遠的指導下,很快辦好委托手續。
“李律師,您什麽時候去見我姐姐。”簽好文件,邵小妹放下筆,一雙憂鬱的眼睛看著李修遠,急切地問。
“我盡快吧,先要調閱一些案卷資料,對案情有了詳細的了解之後再見你姐姐比較好。”李修遠一麵收拾文件一麵說。
“嗯,大概是什麽時候呢?”
“最遲明天。案子留給我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李修遠說著,站起身來,“我現在就去調閱案卷,隨時保持聯絡吧。”李修遠微微點了下頭,辭別邵小妹,轉身向店門口走去。
走出大同路的星巴克,李修遠一邊向停車位走,一邊拿出手機。看了眼時間,才剛過十點,他翻出方雨電話,撥了過去。電話響過數聲,依然無人接電。李修遠沮喪地看了眼手機屏幕,一條短信息出現在屏幕上,點開,正是方雨發來的信息:
“正在開會,稍後聯係。”
李修遠微微笑了笑,上了車,直接向檢察院方向駛去。
還沒到檢察院,電話如約而至。李修遠看著車子中控屏幕上跳動著方雨的名字,調整呼吸之後,按下方向盤上的接聽按鍵。
“你好,我是李修遠。”李修遠努力用自己覺得最富魅力的音調說道。
“你好,李律師,剛才在開會,抱歉沒接你的電話。”方雨禮貌地表達了歉意之後說,“找我什麽事?”聲音幹練,給人一種公事公辦的感覺。
“方檢察官,關於邵懷玉的案子,想向你了解一些情況。”
“怎麽,你已經接受委托了?”方雨似乎有些意外。
“上午剛和她妹妹見了一麵,邵懷玉本人還沒有見麵。委托書已經簽了,我想盡快了解案情的細節。”李修遠說著,車已經接近方雨工作的檢察院,“上次聽您說,案子已經進入審查起訴階段,我想資料應該在檢察院了吧。”
“嗯——”方雨沉吟片刻之後說,“是的。你什麽時候要看?”
“現在,越早越好。”
“你來吧,帶上相關證件和委托書。走正常的手續就可以,如果有什麽需要溝通的,再聯係我。”說完,方雨掛斷了電話。
麵對方雨公事公辦的態度,李修遠撇了撇嘴,不禁有些許失望,本以為邵懷玉的案子能得到方雨的特別關照,沒想到她竟是這樣一副拒人千裏的態度。不過,這絲毫沒有影響李修遠對她的興趣,反而更激起了他的表現欲和征服欲。
“還端著檢察官的架子,看我在法庭上怎麽收拾你。”李修遠心想,嘴角露出淺淺的微笑。
車子駛入停車場,李修遠坐在駕駛席上,抽了支煙,提起公文包向檢察院的辦公樓走去。現在他將以辯護律師的身份正式介入邵懷玉案件。
下午閱卷之後,李修遠回到律所,一直研究到深夜。他發現,偵察機關所列舉的證據鏈條完整,除了邵懷玉本人堅持聲稱自己不是殺人凶手之外,從人證和物證等多個方麵,都可以證明邵懷玉就是殺人凶手。
李修遠陷入了一種矛盾之中,眼前證據證明的事實仿佛是在他麵前矗立的一座無法翻越的大山,一時之間他不知道如何去解開這個迷題。但另外一種感覺也強烈的影響的他。方雨的直覺判斷,邵懷玉的堅持否定,都讓他感覺到也許案件的事實並不完全如證據所說明的那樣。
點上一支煙,桌上的咖啡早已喝完,李修遠隔著玻璃幕牆,望著頗具神秘色彩的都市夜景,深吸一口煙,陷入了沉思之中。
邵懷玉從內地到本市打工,無親無故,一無所長,在夜場飄零,憑著自己的姿色混跡於男人之中,吃一口青春飯。夜場的女孩,容易成為被侵害的對象,主動攻擊他人的情況並不多見。死者駱漢,中年富商,在本市從事石材批發生意,與邵懷玉相識於夜場,對邵懷玉青眼有加。對這樣一位財神爺,邵懷玉有什麽理由加害呢?這也是本案中最大的不確定因素,動機,邵懷玉沒有殺害死者的動機。那問題出在哪呢?李修遠的身體深深地陷在轉椅之中。
“一切隻等見到邵懷玉再說了。”他長長地將煙霧吐向空中。
李修遠站起身,正準備收工回家,“嗚——嗚——嗚——”辦公桌上的手機響了起來,拿起來一看,又是夏海。他看了眼時間,已經過了深夜十一時。
“夏海,又在哪瘋呢?”李修遠接起電話,直接問道。
“噢,噢,修遠,”聽起來夏海的舌頭有點硬,明顯是喝多了的症狀,背景音是強勁的音樂聲,嘈雜而**,夏海說話的方式近乎在吼,不難猜測他應該在哪家夜場裏。
“是我,你說,又喝大了吧。”李修遠加大了音量,深怕對方聽不清楚。
背景音變小之後,夏海說:“哎,李修遠,昨晚你小子蹓的到是快,要不現在再出來坐坐。”
“別了,哥哥,饒了我吧。我可沒你那麽有精力。咱還要攢點力氣賺口飯吃。”李修遠對夏海就沒好話過,兩個人懟來懟去,懟出來一對好兄弟。
“那好吧,隨你。”
“別被女人騙了。”李修遠懟完最後一句,準備掛電話。
“嗨,隻有我騙女人,哪有被女人騙的道理。”夏海說完突然話峰一轉,“黃尋峰最近有見嗎?”
“尋峰啊,有段時間沒見了,他是個大忙人。”李修遠說。
黃尋峰是李修遠的大學同學,畢業後進了警隊,現在市刑警隊,也算是混出點名氣,有點名偵探的意思。
“怎麽了,你找他有事?”李修遠接著說,不禁皺起眉來。
夏海不是個老實的人,人底子不壞,就是花心點,但三教九流認識的人多,難免會有點遊走於法律邊緣的事情。如果有什麽事需要找刑警幫忙,那可都不是小事。李修遠不禁有些擔心。
“我找他能有什麽事,他要結婚了,我剛聽說,正好和你說一聲。”
“哦,什麽時候?”李修遠眉毛一挑,抿了抿嘴唇。
這幾年同學們結婚離婚的忙著,黃尋峰與他是一直在這方麵淡然處之,猛一聽這位刑警同學要結婚,到是有些意外。不聲不響地,也沒聽說他有結婚對象啊?李修遠想。
“就這個月,他會通知你的,。順便和你說下,到時咱們好好折騰折騰。”夏海說完掛了電話。聽筒裏還傳來他壞壞的笑聲。
李修遠看著手機,愣了一會。黃尋峰要結婚了,讓他不禁想到一個人,那位昨天在法庭上見到的檢察官方雨。從做律師的角度來說,李修遠做事是理性的,但唯獨對女人,他充滿了感性。他相信緣分,相信姻緣,相信一見鍾情,相信磁碭理論。唯獨不相信愛情是可以培養出來的。他總是和朋友人說,培養出來的那不叫愛情,那叫親情。
正因為如此,李修遠在愛情的道路上並不順利。
朋友介紹的,他隻消相處一次,憑著感覺就可以認定是否可以繼續,不管在外人眼裏是多麽的郎才女貌,姻緣相合。
偶然遇到了,有時可以給他有愛的感覺,但也許隻因為一個片麵的一點就可讓他否定一段可能感情,比如看電影的品味,比如吃飯時的動作等等。
李修遠常常自嘲自己是位有愛情潔癖的人,容不得半點不可以。
直到昨天他見到方雨,那位清麗的檢察官,清新脫俗,仿似不是來自於凡間.隻消一眼,就足夠讓李修遠動心,調動他十二分的腎上腺素。
“看來,大家都會遇到可以降服自己的人吧。”
李修遠想到這裏,嘴角浮現了一絲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