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六十六章 移蹕蒙自,積極防禦
天越亮,景象也越加優美。火紅的太陽升起在紫褐色的霧靄之中,向周圍噴吐著火焰。
夢珠從甜美的夢中醒來,卻發現枕邊人不在身邊。她揉著惺忪的睡眼,打著嗬欠。門嘩啦一聲打開了,夢珠一驚,趕緊躺好,蓋嚴了被子。
朱永興擦著額頭上的汗水走了進來,身體是革命的本錢,鍛煉是必須保持的。
“殿下,您怎麽起得這麽早?也不叫妾身一聲。”夢珠翻身坐起,半披著錦被問道。
朱永興嗬嗬一笑,走到床邊坐下,說道:“我去鍛煉身體,看你睡得香,就沒叫你。”
夢珠身上的被子半披半落,雪白誘人的胴體半掩半露,再加上剛剛睡醒,神情中帶著三分慵懶,煞是誘人。
朱永興將手伸進被子,在夢珠柔滑的身體上留連片刻,輕輕拍了拍她渾圓的臀部,笑道:“起來吧,太陽都曬屁股了。”
夢珠分明感到大腿間還有點粘濕的感覺,不由得想起了昨夜的翻雲覆雨,她帶著羞慚和甜蜜地輕輕點了點頭。
嗬嗬,朱永興從被裏又拉出個小枕頭,壞笑著衝夢珠晃了晃,“誰教你的?是不是新來的那個歲數大的?”
夢珠立時臉色飛紅,一把搶過小枕頭,藏到了身後,這下子被子全落下來,春光全泄。
小別勝新婚。這已經是朱永興回來的第三天了,每晚都嘿咻,爽是很爽,可朱永興覺察到夢珠的小有不同。以往每次**後,夢珠基本都要起身,用毛巾給朱永興擦幹汗濕的身子,自己也要清理一下。可這幾回她都要平躺著呆一會兒,嘴裏隻說累了。
但朱永興終於發現了小秘密,那便是夢珠不僅要平躺。還會偷偷取出這個小枕頭悄悄墊在身子下麵。仔細一想,朱永興便明白了夢珠的用意。趁著現在能獨占恩寵,給朱永興生個一男半女,即便日後再收新人,兒女對自己的地位鞏固也是大有好處的。
說到底。夢珠還是擔心“最是人間留不住。朱顏辭鏡花辭樹”,或者是“新人從門入,故人從合去”的將來境況。
朱永興知道了夢珠心中所想。卻也不必用賭咒發誓的方式來表示自己的感情,隻是心有所感,對夢珠是愈發的疼惜、寵愛,用實際行動來慢慢消除她心中的憂慮。
摟摟抱抱,親吻撫摸,朱永興和夢珠又廝纏了一會兒,方才起床穿衣洗漱。早飯已經準備停當,龍兒現在儼然成了女管家,讓夢珠安心舒適地當她的世子妃。
早飯的氣氛相當融洽。見到朱永興被曬黑的臉後,夢珠和龍兒早就將心中的埋怨和不滿換成了慶幸。久別之後,二人更是加倍殷勤伺候,盡顯離別多時的想念。
“收拾得如何了?再過三、五日,等這邊安排妥當,咱們便又要搬家了。”朱永興放下碗筷。接過毛巾擦著嘴,有些抱歉地對夢珠和龍兒說道:“居無定所,倒是讓你們受累奔波了。”
“殿下言重了。”夢珠笑著說道:“如何叫居無定所呢,應該是暢遊天下才對。呆在一個地多悶啊,妾身可是高興都來不及呢!”
“是啊。是啊!”龍兒接過毛巾,又給朱永興擦了下,連連點頭道:“隻要不去那個能把人曬黑的海邊,嗯,嗯,哪裏都有好風景,都不一般呢!”
嗬嗬,對夢珠和龍兒的看海恐懼症,朱永興報以開心的一笑,拍拍龍兒的腦袋,又衝著夢珠點了點頭,轉身走出了屋子。
以朱永興的身份,住在何地,便不是隨心所欲,可以盡著舒適而選擇的。這往往意味著戰略重心的改變,也會令部下,以及治下民眾產生不一樣的想法。
比如滇南局勢未定時,他便要坐鎮於元江,或是元陽、屏邊,既是激勵士氣,又是穩定人心;而要對安南鄭氏施壓時,他身在安沛,效果則更好;要建設出海通道並招攬水師,並且籌劃進取廣西時,他又要到下龍,到諒山。
等到這一切都安排妥當,他可以通過書信運籌指揮後,重回滇省,便是順理成章的事情。畢竟滇省清軍才是大敵,呆在安南似乎會給人以貪生怕死,或者不思進取的印象。
此次,朱永興選擇了蒙自,滇南最大的壩子,又可稱得上是滇南的政治、經濟、軍事、文化中心。同時,蒙自還是西南內陸通向東南半島地區的咽喉,處於輻射西南地區和東南亞國家兩大“扇麵”的交匯點,地理位置相當重要。
既要坐鎮滇南,以穩固軍心、民心,也要兼顧安南、廣西、南海,還要利用蒙自周邊的豐富資源,將蒙自慢慢建成工業中心,朱永興算是煞費苦心了。
如果隻是簡單的搬遷,自然很容易,也不費事。但朱永興有多重的目的,便要作好準備,比如安排好安南事宜,通知各部自己的動向,調動沙壩的部分工匠等工作,一直在安沛忙碌了數天,朱永興才率先啟程,帶著家眷和隨行人員乘船北上,直入滇省。
……
蒙自玉皇閣,又名通明閣,始建於明萬曆六年,由玉皇閣及東西兩閣組成,占地麵積約一千平方米。閣坐南朝北,三重簷歇山頂,梁架鬥拱用材粗大,很是壯闊。
朱永興一到蒙自,便住進了早已收拾停當的玉皇閣,正閣作為辦公場所,東閣則是宅院,西閣是親衛和下人的住處。隨行的各部官員也在玉皇閣附近掛牌辦公,迅速搭起了小政府的架子,開始運轉起來。
蒙自地處滇南戰區和滇東戰區的結合部,朱永興剛至蒙自,首先接到的報告便分別來自這兩個戰區。雖然報告中並沒有多少重要的情況,但朱永興卻依然覺察到了目前滇南、滇東兩個戰區的不足。
簡單地說,這兩個戰區並不理解他所提出的積極防禦的理論,更不知道該如何去做。所以,目前這兩個戰區都采取了破路、掘壕、立柵等方法,如果清軍前來進攻,自然要付出代價。但清軍若是按兵不動,則雙方便基本相安無事。
這樣不對。朱永興覺得在思想上,希望憑借深溝壁壘阻擋清軍,而坐等清軍調兵遣將、積草囤糧、從容布置,已經陷入了被動防禦的誤區。滇省的形勢已經發生了改變,再照搬誘敵深入、以空間換時間的作戰方式。顯然已經不太適合。隻有樹立前伸攻擊的新觀念。把“手”伸出去打,以在空間上積極前出的作戰行動,贏得時間和戰略上的主動。才是正確的。
換句話說,戰略防禦隻是一種形式,具體到戰術上,則應將進攻與防禦之間的界限變得模糊,靈活運用多種作戰形式和戰法,積極進行攻勢作戰,逐步改變戰略形勢。
思路是這樣,但朱永興必須在“多種作戰形式和戰法”上拿出具體的策略,而不是用理論來搪塞。任由手下去發揮。對此,朱永興有些想法,但還遠遠不夠,他必須冥思苦想,如何使清軍不得安生,如何使戰局盡量掌握於自己手中。
說到底。關鍵還是軍官的戰術思想,以及士兵的素質。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戰術再好,也要執行者得力才能完全發揮。而不是隨便拿出些先進理論,便能使部隊的戰力得到馬上提高。
當朱永興重新把精力放到作戰方麵上時。他才發現在軍隊建設中的一些舉措還有很多的不足,尚有很大的改進餘地。講武堂雖然在培養軍官,但門檻還是顯得有些高,主要是當時文化水平普遍很低的原因造成的。大部分的現職中低級軍官則被排除在外,這不僅影響了整個部隊的作戰能力,也很可能使這些中低級軍官產生不滿情緒。
經過一番思考後,朱永興決定仿效後世的做法,在軍隊中成立教導隊,作為輪訓初級軍官或培訓軍士的機構。降低標準是很無奈,也是很現實的選擇。
人員是現成的,講武堂那些未能正式畢業的,朱永興挑選了一百五十名,組建了教導大隊,下轄六個中隊,進行了為期七天的突擊培訓,以及三天的實戰演練。
這些教導隊的成員已經在講武堂學習過,有一定的理論基礎,有的還有豐富的戰鬥經驗,再經過針對性的灌輸,算是勉強可以達到朱永興的心理要求。沒有多餘的時間了,隻能先派出去使用,然後再進行不定期的輪訓深造,或者由留在朱永興身邊的教導一中隊定期派人予以教導提高。
在朱永興心目中,固然希望有更多的識字有文化、理解力強的軍官充實部隊。但對於軍隊中勇猛殺敵的士兵的擢升,也相當重視。以軍功為提拔依據,不僅公平,而且對於激勵士氣、鼓舞士兵英勇作戰,都是大有作用的。何況,現在的文盲、土包子,經過培養,日後也未必不能成為高級將領,甚至身躋名將之列。
戰爭年月,時間總是顯得緊迫,朱永興也象上足了發條的鬧鍾一樣,難得有閑。偶爾閑下來,得到休息的也隻是身體,腦袋裏還思來想去,轉個不停。
而剛剛送走教導隊,朱永興隻來得及抽時間往蒙自城外的鏡子工坊跑了一趟,作了些技術上的指導,便又要麵對清軍有可能的進攻。
“這是半個月來抓獲的第幾個清軍密探了?”朱永興微皺起眉頭,一時想不起來具體數字,手指在桌案上輕輕叩擊。
軍情司已經升級為情報部,人員大大增加,職能也進行了細化,分成海外司、國內司。而國內司人員既多,職能也最齊全,又分為情報搜集局、分析局、行動局等部門,還有各地逐漸增加的情報站,儼然已經是最大的部門。
“回殿下,這是第十三個。”國內司副司長葉虎躬身答道。
“十三個,在滇東戰區便有七個?”朱永興目光閃了一下,移到桌案上的地圖上,陷入了思索。
“據情報,曲靖清軍正征召民伕,並有向陸良、師宗、羅平三縣調動兵力、運輸物資的舉動。”葉虎繼續補充道:“昆明清軍似乎也有行動,但還沒有進一步的具體情報送到。”
“楚雄呢?”朱永興抬頭問道。
“有數千八旗兵離開楚雄,行進方向似是昆明。”葉虎工作嚴謹,回答得簡單而幹脆。
如果我是吳三桂,在兵力並不充足的情況下。會采取什麽樣的行動,會把進攻的方向選擇在哪裏呢?朱永興起身走到屋角的沙盤前,注視著沙盤上表示敵我雙方占領區域的紅綠小旗,思索良久,有了自己的判斷。
楚雄、昆明、曲靖。這是清軍有可能發動進攻的起始點。楚雄受到滇西和滇南兩麵的壓力。無論向哪麵進攻都不是很有利;昆明呢,如果向南進攻,則不得不防備西南、東南明軍的威脅;曲靖。或是發動進攻最有利的。西麵是昆明友軍,東麵是貴州和廣西,隻需麵對南麵的明軍。
曲靖清軍由陸良、師宗、羅平一線南攻,昆明清軍由可向東南進兵,在宜良和石林與曲靖清軍拉平戰線。隻要能壓迫滇東明軍後退,對昆明的戰略威脅便會大大減弱,接下來便可進攻昆明南麵、西南麵的明軍……
吳三桂變得謹慎了,這是朱永興浮起了第一個念頭。這種打法固然穩妥,但卻是耗時費力。也許吳三桂意識到想一舉解決滇省明軍已經是不大可能。過於激進的戰略,象元江之戰那樣,易遭到失敗,空自損耗實力。
但真的就是如此嗎?朱永興又不敢確定,在沙盤前轉來轉去,一抬頭。看見葉虎也湊了過來,不禁笑問道:“永年,你怎麽看?”
葉虎猶豫了一下,說道:“下官估計楚雄八旗兵調往昆明,是替換昆明守軍。使吳三桂能調動更多的進攻兵力。然後和曲靖清軍一起出動,進攻滇東我軍。”
朱永興點了點頭,盡管葉虎的判斷和他差不多,但依然不是最後決策的依據。滇東南多有岩溶山區,地形複雜,喀斯特岩溶地貌突出,山巒連綿起伏,河穀、溝壑縱橫交錯。這樣的地形地貌,顯然對清軍的行軍和進攻是不利的。當然,滇省多山,地形複雜也並不是否定的依據。
“殿下。”葉虎見朱永興舉棋不定,便在旁小心說道:“清軍進攻何處,倒也不必急下結論,隻需令軍隊多加提防便是。下官這便回去,令手下繼續打探,搜集情報,或可提前知悉清軍之布置。”
朱永興愣了一下,旋即笑道:“永年所說正是萬全之策,清軍未動,吾便如臨大敵,猶疑不定,實在是不夠沉穩啊!”
“殿下睿智謀深,是以亦比旁人想得深,想得遠,卻不是不夠沉穩。”葉虎很會說話,聽得朱永興心中高興。
葉虎告辭走後,朱永興又在沙盤前思索了一陣,突然展顏一笑,心中豁然開朗。
一直希望明軍能有積極防禦的意識和戰術,自己卻恰恰忽略了其中的精髓,“你打你的,我打我的”,如此簡單,怎麽就想不起來呢?朱永興拋開清軍會在何處進攻的念頭,仔細思索明軍該在何處反攻,才是最有利的。
清軍選擇滇東南為突破口,自有一番道理和權衡;而明軍要反攻牽製,一眼看上去,最有利的地方則是在楚雄。滇西有晉、趙二王,南麵再增加兵力,便可對楚雄構成兩麵夾擊之勢。而且,楚雄的八旗兵向昆明調動,是不是有空虛之嫌,可趁機而動呢?
至於進攻滇東南的清軍,自然不能輕視,可也不必太過擔心。把兵力進行調整,形成縱深防禦,逐險必爭,讓清軍用屍體鋪路,清軍又能在複雜的地形地勢,以及累累的傷亡下,挺進多遠的距離?
這個時代軍隊的通訊水平,行進速度,無疑又使清軍難以達到迅雷不及掩耳、疾攻猛進的程度。在滇東南的第一線,可以減少兵力,隻要在敵人開始進攻時予以拖延牽製,提供預警,使清軍的進攻勢頭減緩,喪失了突然性,使可使明軍發揮防禦的長處,形成消耗戰的局麵。
這邊是以韌對攻,那邊便可以攻擊弱。楚雄的滿洲八旗又如何,弓箭騎射倒比火槍、火炮更好對付。若是龜縮城內,那更好了,明軍的破城手段和武器,將讓他們大開眼界。
兵力的調整應該馬上進行了。朱永興的目光移到了昆明南麵,這裏有峨山、石屏,山多林密、道路難行,又有元江屏障,清軍想必不會再陷於此地。
這樣明軍便可形成兩頭重兵的大鉗形,西鉗可趁虛攻楚雄,東鉗可擋清軍來攻。沒錯,處處防守,均勻用兵,這也是被動防禦。有虛有實,有攻有守,才可稱得上是積極。
朱永興的思路打開了,靈活了,類似的成功戰例也浮現出來,供他參考、選擇,新的作戰計劃慢慢在他的腦海中清晰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