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六章 威懾重慶,王旗所至

??????現在,明軍水師更盛,隻要彈藥物資供應充足,便是一支舉足輕重的力量。既可封鎖江麵,使清軍難以渡江南攻,又可以登陸配合陸軍行軍,船上的火炮更可以為陸軍提供強大的火力支援。

舒服地向椅中一靠,朱永興愜意地長出了一口氣,戰爭打到這個程度,明軍已經完全掌握了戰略主動,清軍處處撲火,兵馬調來調去,卻已經難挽敗勢。而且,荊州固然重要,但卻有一個致命的弱點,如果能夠善加利用的話……

“殿下。”段琬兒一身女官盛服,出現在臨時參謀部的門口,躬身施禮道:“縉紳諸生已聚文廟,不知殿下可有時間?”

朱永興無奈地搖了搖頭,起身向著參謀們交代了幾句,對段琬兒說道:“待孤更衣,然後便去謁文廟。”

“是,屬下侍奉殿下更衣。”段琬兒躬身再禮。

謁文廟,坐明倫堂,在當時是招攬士紳的不二法門。湖南經過三次反複,社會上仍然彌漫濃厚的反清風氣,這與湖廣士紳中遺民風氣盛及一時,抗拒心理依然嚴重有關。

洪承疇在長沙幕府時期,便以士紳為突破口,進行了相當有效的招撫策略。很多士紳消極避世,不再參加抗清活動;也有很多人進入幕府,承擔各種戰略任務,不僅直接削弱、瓦解了抗清武裝的有機組成力量,還以他們身體力行作為社會上普通民眾的觀瞻馬首,打擊了抗清武裝賴以生存的群眾基礎。

朱永興做出姿態,在湘潭、長沙、嶽州拜謁文廟,便是在湖南重拾人心,使統治勢力能夠深入湖南。而且,湖南士紳中有不少人還與目前尚屬清軍的湖廣綠營兵將有關係。爭取到他們,也可以起到瓦解、分化、爭取湖廣綠營兵將的作用。

從目前的情況來看,朱永興這樣做的效果是不錯的。在長沙,明軍的嚴整軍紀受到百姓廣泛歡迎,士大夫更以重睹漢官威儀為盛事。後來史書有載:“王入長沙,謁文廟。坐明倫堂,博士諸生儒冠潔服,不期而會得數百人。薦紳執事,威儀稱盛。”

朱永興頭戴馬鬃瓦楞帽,身著純絹大袖袍,腰係黃絲帶,衣著樸素而頗講究,被士紳交口稱讚“舉止有度”,“皇家風範”。而朱永興卻覺得還是那身金黃色的盔甲更醒目。更讓人心生敬畏。

馬車緩緩而行,朱永興正襟危坐,頗覺束縛。剛伸手要解帶子,段琬兒已經伸手溫言製止。

“殿下勿動,這樣才顯得英氣勃勃,不失皇家風度。”

“孤倒覺得一身戎裝才是威風凜凜,雖然重了些,卻是不舍得脫。哪象這身。”朱永興無奈地擺正了姿勢。

“場合不同,謁文廟又不是檢閱兵將。”段琬兒抿嘴笑著。伸手將腰間的黃帶子鬆了鬆,“這樣感覺可好?”

“嗯,舒服些了。”朱永興拍了拍段琬兒的小手,說道:“你嘴上不說,孤也知道你惦記著兄弟。嗯,如無意外。在鬆滋應該能見到。”

段琬兒點了點頭,感激地看了朱永興一眼。她是個懂事兒的女人,心中惦念,卻從來不在朱永興麵前說起。雖然她和朱永興的關係並不是上司與屬下那麽簡單,可她知道輕重。知道不能恃寵而驕,知道自己的本分,知道弟弟建功立業、要做大丈夫的心思。

“你也不要老是把智英看成小孩子,大男人嘛,在這樣風雲激**的年代,正是施展的時候。”朱永興笑著調侃道:“你擔心惦記,他呢,在外麵沒有了約束,不知有多快活呢?”

“是啊,翅膀硬了,還能不讓他飛?”段琬兒無奈地歎了口氣,“可誰讓我是他姐呢!嗯,這次見著了,得催催他成親的事情。”

…………

陽光射散了籠罩在江麵上的輕煙樣的薄霧,兩岸的山峰,也露出了本來的顏色江水在山峽的緊束中奔流而下,不時地現出一個個的小漩渦。

戰船微微一晃,又趨為平穩,段智英在舵樓上卻是紋絲不動,舉著望遠鏡眺望著銅鑼峽的情況。

長江水師與夔東諸軍會合後,稍事休整便溯江而上,直指重慶。一場戰鬥下來,清軍的重慶水師大敗,殘餘艦隻逃入嘉陵江,從而使重慶清軍基本喪失了對夔東基地的威脅。

之後長江水師分為兩部,一部繼續監視牽製重慶,一部則配合討朔軍作戰。而監視重慶的分艦隊便由段智英率領,在重慶至奉節的江麵上來回巡弋警戒。

永曆十二年,順治十五年(1658年)七月,十二月,夔東十三家為牽製清軍南下雲貴,曾兩次圍攻重慶。第一次因為兵力不足,被率領主力回防重慶的吳三桂擊敗;第二次則因為仁壽侯譚詣刺殺涪侯譚文,率部降清,導致戰役全局逆轉。

盡管夔東十三家兩次攻擊重慶失利,但重慶清軍並沒有太大的優勢,而清廷用兵的主攻方向始終被西南崛起的明軍所牽製,無論是在兵員,還是在物資上,都不可能給予重慶以支持。

而對清廷來說,走甘陝,經保寧,來保障對重慶的補給本身便是個沉重的負擔。如果重慶駐紮的軍隊不是現在的兩、三萬兵馬而是十萬大軍的話,那麽清廷的積蓄就會在這裏被大量地消耗,無法在其他戰線上與明軍作戰。

所以,重慶的清軍沒有多餘的糧餉,既不能對夔東十三家展開戰略進攻,也無法跨越荒蕪的地區,抵擋緩緩逼來的川中明軍。加上無法抵擋長江水師的大艦重炮,重慶清軍反倒要擔心被切斷嘉陵江水道,糧餉被徹底截斷。而吳軍於黔省反正後,重慶清軍又麵臨著明軍由遵義、桐梓來攻的威脅,形勢進一步惡化。

明軍艦隊溯流而上,緩速而堅定地接近了重慶,四川巡撫高明瞻帶領文武官員登上城樓。緊張地望著開來的明軍艦隊。

“看敵軍的艦隊數量,肯定載兵不多——”高明瞻撚著胡須,煞有介事地分析道:“這次又是前來威嚇,不是來進攻我們的……”

“巡撫大人高見。”

“大人一語中的,敵人隻仗水上優勢,哪敢登陸進攻?”

一片奉承聲中。大家心中一塊石頭落地,麵色也舒緩下來。自擊敗重慶水師後,明軍艦隊便經常來往巡航,估計是不想讓重慶再建水師,以便一直保持水上的優勢。

隻是這一次,明軍船隻在金湯門城樓的視野範圍內落錨了,重慶諸官員立時噤聲。

重慶的城樓在明軍的長炮射程之內,但長江水師為了節省彈藥,一直沒有進行這種無謂的轟擊。但這次——

火光一個個閃亮。騰起了團團白煙,明軍艦隊以一次威猛的齊射掀開了震懾重慶的帷幕。

“開炮了——”一個清軍將領瞪著江麵,傻傻地嘀咕了一句。

站在城樓的重慶官將一時間也沒有反應過來,等聽到震耳欲聾的炮聲時,炮彈已經呼呼地砸了下來。

到處都是巨響,到處都是煙塵,城樓上磚瓦亂飛,周圍碎石迸飛。慘叫和哀嚎全都被淹沒其中。

炮火停止了,但混亂卻還在持續。城上城下,清兵驚慌地喊叫著,四處亂跑。侍衛親兵趕忙衝上城樓,在一片瓦礫中搶救著各位官將。

炮轟雖然威猛,可那個時代的準確率不敢恭維,幾十顆實心炮彈雖然都是瞄準著城樓。但隻有四分之一命中目標,其餘的不是打在城牆上,便是飛進了城內。

城樓被炸得淒慘,但卻並未全部坍塌,這使得不少官將得以幸存。巡撫高明瞻便是其中之一。

這位重慶的最高長官被親兵搶救出來,官帽沒了,額頭上鮮血直流,身上滿是土塵,臉上更是沒有血色,目光呆滯,嘴唇哆嗦,連話都說不出來。

驀然間,江麵上又是連聲的雷霆響起,重新裝填的火炮又是一輪轟擊。高明瞻身子一顫,嘴裏發出不知什麽意思的怪聲,拚命向前跑,可腿腳不聽使喚,差點摔倒。虧了有親兵扶持,趕忙連架帶攙,將高明瞻帶至安全地帶。

轟的一聲,城樓終於倒塌了下來,木料、磚瓦成了一堆廢墟,騰起了濃重的煙塵,將城門都籠罩起來,什麽也看不清楚。

“起錨,返航!”段智英放下了望遠鏡,經此震懾,應該可以放心東下,參加荊州戰役了。

明軍艦隊已經駛離了很長時間,重慶清軍才從混亂中恢複過來。高明瞻頭纏白布,失魂落魄地坐在椅中,聽著同樣大難不死的官員武將在訴苦哀求爭吵。

“大人,重慶守之無益,應上奏朝廷,退至保寧。”

“大人,應上奏朝廷,速派援兵。”

“派援兵,派多少援兵?這不是援兵的問題了,而取決於水師,大量的戰船,能與敵軍抗衡,同時還需要湖廣的全力配合。”

“言之有理啊,現在交戰的關鍵就是水師。當年魏國伐吳,就在重慶這裏打造的水師;宋朝進攻四川的時候,蜀主以為蜀道難於上青天……”

“還指望湖廣?別做夢了。所以,這仗沒法打下去了!”

高明瞻不同於李國英,是一個狡猾凶狠的對手。他在夔東十三家第二次攻打重慶的時候,見敵軍勢大,便棄城而逃。要不是譚詣叛變,給了他一根救命稻草,他豈能還坐在巡撫這個位置?所以,李國英一死,重慶清軍便成了縮頭烏龜,而高明瞻更是陳述困難,上奏朝廷,希望朝廷能下令讓他退回保寧。但現在沒有這個命令,他也隻能在此死撐。

這兩輪炮擊,炸死炸傷了十幾名官將,兵士則沒有統計。如果隻算傷亡人數的話,還算不得什麽,但對高明瞻等人的心理打擊卻是沉重而巨大的。

“且散了吧!”高明瞻無力地擺了擺手,“諸般事宜,待明日再議。”他現在腦子裏一片混亂,驚悸恐懼,隻覺得重慶便如一個墳墓,他待在這裏。不過是等死而已。

其實,高明瞻的預感沒有錯。重慶對於清廷來說是戰略要地,既能牽製夔東,又能抵擋川中明軍,預防明軍經四川進入陝西,威脅北京。但重慶兵不足。糧不豐,水師亦被不強大,隻能守著這座城,並沒有實際的出擊能力。

但對明軍來說,拿下這顆釘子,便可渡江繼續向北,由保寧入漢中,威脅甘陝,從而開辟西麵戰場。

此時。匡國公皮熊率五千明軍、兩萬水西土兵已經出遵義,過桐梓,向重慶逼近。而川中的明軍由晉王李定國率領,出宜賓,走瀘州,水陸並進,沿江而上,兵鋒也指向重慶。

戰爭的天平急劇傾斜。而清廷調兵遣將,尚求一逞。還沒有收縮示弱的表現。其結果便是戰略要點太多,兵力不敷使用,難以形成對明軍的優勢。而明軍則目的明確,或牽製,或佯攻,或威脅。或主攻,始終在局部的主攻方向上占有明顯的兵力優勢。

更重要的是民心向背,這一點恰恰被清廷所忽視,或者說是視而不見。湖廣總督報告:“聞浦圻(湖北,今仍名)一帶山中百姓。俱行蓄發,交通逆賊,今大兵進剿,前有賊營,後有逆民,殊為不便。”又據兵部侍郎溫岱報告:“賊兵未到,而江西等省人民,反叛於建昌、饒州等地,抗敵滿洲官兵。”各省特別是明軍所到之處,都有大量的漢人百姓參加。

最後連清廷也不得不承認:“各省兵民,相率背叛”。這種情況,同當年清軍入關時如同在敵國中沒有什麽兩樣!顯見清政權統治二十年,並未深得人心。清廷諱莫如深,但卻是不容否認的事實。

在越來越浩大的反清隊伍中,不乏被脅從之人,但從民心而言,反對清朝異民族統治和痛恨地方官府的貪汙腐敗,是符合多數民眾願望的,就給這場戰爭蒙上了濃重的民族鬥爭的色彩。

清廷緊急調動分遣各地軍隊,意圖憑借長江天險,以荊州為中心,重點布列在長江中遊與下遊地區,與長江南、山東、河南個別地區互有延伸交錯,形成一道頗為嚴密的軍事攻守防線。

設想很好,但朱永興不是吳三桂,他不會頓兵不進,不會給清廷調兵遣將,重新布防的時間。清廷要以荊州為中心,他亦是針鋒相對,催動各部明軍,加緊行動,兵鋒直指荊州。

“賊勢甚熾,我兵力單”,“散布偽劄,煽惑人心,各省兵民,相率背叛”,“賊勢益猖獗,我軍未集,難以抵擋”,“據守頗堅,難以進取”“賊船上下江中,恐水陸齊犯荊州”………

當類似內容的告急奏章接連不斷地送到清廷,令輔政大臣焦頭爛額之時,朱永興指揮著十餘萬水陸大軍連戰連克,勢如破竹,橫掃湘西北、鄂西南,他大張王旗,親抵鬆滋督戰。其時,留守夔東的兩個獨立師並長江水師大部水陸並進,沿江東下,攻克宜昌後,也趕來會合。

此時,荊州清軍已達三萬,有從武昌趕來的綠營兵,還有都統覺羅朱滿、一等侍衛畢桑阿等率領的滿蒙增援部隊,而主將則由靖寇大將軍勒爾錦擔任,他手下亦有滿漢官兵數千。

從努爾哈赤建國,直到清入關後,都以皇帝的兄弟子侄作八旗旗主,掌兵權,漢官漢將隻能作副職。現在,清廷仍遵傳統作法,選任各方麵軍的統帥,都是皇室的人。這些皇室貴族對清廷的忠誠是不用說的,但他們養尊處優,缺乏作戰經驗,卻是清軍的一個致命弱點。

如勒爾錦、貝勒察尼(多鐸子)等,隻知斂取地方督撫司道縣官財物,“希圖回家為富足之計”;簡親王喇布自到江西,就呆在南昌,不敢出戰;信郡王董鄂膽小如鼠,聽聞明軍長江水師沿江西進,竟躲在江寧不出。

朱永興的王旗出現在對岸鬆滋,軍隊也源源而至,江上戰船雲集,立時嚇得勒爾錦等滿將閉門不出。急報頻送,哀求援兵趕來相助。

其實,朱永興帶來的隻是嶽州抽調的殄朔軍一個師,以及從黔省一直擔任保駕護航的靖朔軍一個師,總兵力不足三萬。而他大張旗鼓的原因是為征朔軍作掩護,以便征朔軍由下遊城陵磯渡江,從東麵包抄荊州,也切斷荊州與武昌的陸路聯係。

依江作戰,水師最要,此時便顯露無遺。因為有強大的水師威懾,沿江據點便無需重兵防守,清軍也不敢輕易渡江來攻。否則,即便能奪取明軍所占據的南岸據點,隻要被水師截斷退路,便隻能是覆滅的下場。

這個時候便能看出曆史上吳三桂的愚蠢,或者說是鼠目寸光,全無氣魄了。占領嶽州後,他動用大量人力物力,在嶽州城內外構築防禦工事:在城外陸路一麵,挖通三道壕塹,築堡壘,設陷坑、鹿角、挨牌,以阻止清步騎兵攻城。在洞庭湖峽口處,攢立梢樁,以阻止清水軍船隻進入湖內,守備相當嚴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