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兩奸計議
“邊外之地,山高林密,瘴氣叢生,遠道往攻,不可大意呀!”洪承疇嘴上說得謹慎,其實也沒真把騰越邊外的朱永興放在眼裏,象李定國、白文選這樣的名將都連連戰敗,逃避邊外,不敢擢清軍鋒芒,何況倉促會集的烏合之眾。
“是,經略說的是,吾這便傳信給張勇,囑其慎重用兵。”吳三桂說得恭敬,卻是敷衍之語,停頓了一下,他試探著說道:“經略深謀遠慮,三桂請教之處尚多,還望經略多多賜教啊!”吳三桂從袖中抽出一份禮單輕輕遞給了洪承疇,“區區薄禮,不成敬意,還望經略萬勿推辭啊!”
洪承疇微微一笑,不動聲色的將禮單納入袖中,開口道:“長伯,你我世交,不必如此吧!雲貴地方初辟,節製彈壓,亟需總督重臣。雲南同貴州相比,尤為險遠,土司種類甚多,治之非易。所以,元朝用親王坐鎮,明朝以黔國公沐英世守。吾自會上疏請議政王貝勒大臣為久長計,留長伯駐鎮,俾邊疆永賴輯寧。”
“既如此,三桂在此多謝經略。”吳三桂聽得此言,起身一揖。
“且慢,且慢。”洪承疇輕輕搖著頭,說道:“還有些事情,長伯需得知曉。”
吳三桂愣了一下,急切的問道:“洪兄但請明言,三桂定當聽之。”
洪承疇緩緩說道:“滿洲兵將不服此地氣候,且思歸心切,長伯欲想永鎮雲南,還是不得心急,須要記住:不可使滇中一日無事矣。”
“不可使滇中一日無事矣。”吳三桂仔細回味著這句話,了然於心,朝廷還未批準他永鎮雲南,還未封他為親王,如果雲南各反清武裝被快速掃平,豈不是得不償失。留著些抗清武裝鬧事叛亂,等待清廷加恩於己,這才是上上之策。而且使雲南不安定,始終處於緊張的狀態,朝廷就不會收回給予吳三桂的大權,就會不斷拔餉增糧於雲南,吳三桂的地位自然會日益鞏固。
“大事不可有,小事不可斷。”洪承疇擺出一副智者的神態,沉聲說道。
“經略金玉良言,三桂受教了。”吳三桂真心實意的再次謝道:“久聞經略知識廣博,三桂偶得幾件古物,才疏學淺,竟不識之,還請洪兄幫忙鑒賞一二。”
“長伯美意,洪某敢不從命。”洪承疇笑著謙虛道,轉而又正色對吳三桂說道:“長伯,若地方土司作亂,當雷霆掃平之,不可使之蔓延;至於緬甸偽帝永曆,喪家之犬可緩圖之。吾當向朝廷上疏,請拔糧餉,以備使用。”
“經略之言甚是。”吳三桂點頭讚同道:“九月或十月間滇省糧食將告磬,到時馬匹糧草俱無,自然無法進剿,還望經略多多美言。”
洪承疇與吳三桂早在關外降清前,已結成世交,吳三桂以晚輩待洪承疇,十分敬重,關係很深。降清後,他們繼續保持密切關係,而此次又同征雲貴,洪承疇總經略其事,無處不關照他,自無疑問。及戰後,洪承疇又提出以一王鎮守雲南,仿元、明兩朝成例,世守此地。他明裏暗裏舉薦吳三桂,為他謀得永固的地盤。所以,吳三桂得以留鎮雲南,與洪承疇的支持確有很大關係。
兩奸談笑相宜,各得所需,卻也融洽,卻不知道輕敵必自敗,騰衝的征剿之戰竟會出現令人瞠目的結果,以至滇西震動,形勢轉變。
……
“攻城戰役,尺寸必爭,處處激戰,我敵肉搏,山川震眩,聲動江河,勢如雷電,屍填街巷,血滿城垣……”
站在來鳳山上眺望騰衝古城,朱永興耳旁似乎又響起了紀錄片《遠征軍》的解說詞。幾百年後,這座古城淪陷於來自東海的葺爾倭寇並毀於戰火,而倭寇也將在這裏犯下罄竹難書的罪惡。等到從倭寇手中重新收複失地時,上萬的中國將士在這裏付出了慘痛的代價。
時代不同,但戰火卻依然可能要降臨到這座古城頭上。對此,朱永興感慨不已,長長歎息。雖然他籌謀了一個很出人意料的巧妙計劃,但能否成功卻並不確定。所以,作為備用計劃,即死守騰衝古城,挫敵於堅城之下,勘察騰衝古城的屏障來鳳山的地形地勢自然也在情理之中。
隻是在勘察過後,朱永興的信心開始動搖,因為來鳳山實在太小,駐紮不了太多的軍隊。而一旦來鳳山被清軍占領,騰衝城便會被四麵包圍。這本來便是曆史上死衝騰衝的日軍的作戰方案,最後被全部消滅。
雖然可以借鑒曆史上遠征軍反攻騰衝的經驗教訓,但冷兵器時代的作戰特點與熱兵器時代是完全不同的。因此,朱永興對於死守騰衝是越來越不看好。
守騰衝,但不能戰於騰衝。朱永興把目光投向北方,湍急的怒江和海拔3000多米的高黎貢山是護衛騰衝的兩道天然屏障,應該把戰場選擇在那裏,在高黎貢山險峻的隘口設下重重關卡,據險阻擊清軍,使清軍知難而退。
是的,如果自己原來的設想不能成功,阻敵於高黎貢山就應該是最好的選擇。隻要堅持一個月,隨之而來的雨季將使怒江的水麵寬度從八十多米陡然間漲到四百多米,且水流湍急,山中驛道更是路滑難行,清軍的補給將無法保障,甚至有被切斷後路的危險,隻能想辦法渡江撤回。
一陣銀鈴似的笑聲打斷了朱永興的思緒,夢珠帶著兩個侍女從山路上轉了過來,帶著清新純真的氣息來到了朱永興身旁。
“殿下,那溫泉泡起來真舒服,我差點都睡著了。”夢珠的兩腮紅撲撲的,象是抹了胭脂,容顏更添俏麗,頭發也還是濕的,晶瑩的水滴在陽光照射下閃射著光芒,仿佛滿頭的珠翠,使離朱永興不遠的侍衛皆為之側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