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 廢墟
蘇七之所以先對那名修士發問，目的有二。
其一為震懾，他要讓葉政仁與葉默忠看清楚，不回答或是回答慢的結果，同時也因其心含濃鬱殺機，冷靜之中帶著狂煞，不順者則殺。
其二自然是信息，蘇七從那名修士的話中得知，葉默忠、葉政仁都已加入南蒼宗。
“董傑、餘大炮、邱季頭……”凝視著葉政仁與葉默忠，蘇七雖麵容平靜，內心卻生出擔憂，於心裏喃喃，“你們不能出事，我還未帶你們踏上修道路……”
“汝為何人，怎識得吾。”葉默忠被葉政仁扶著，滿臉孤傲，冷漠地回應，他沒有見過蘇七，故而對後者認識自己頗為詫異。
“葉政仁，你我算起來也沒什麽深仇大恨，也算得上老熟人了，你清楚我想知道什麽。”蘇七沒有回答葉默忠，而是看著葉政仁道。
如話中所言，蘇七與葉政仁的確沒有深仇大恨，可這是建立在蒼蘭鎮被毀一事與葉家無關的前提上。
聞言，葉政仁保持沉默，低下頭，竟不敢與蘇七對視，眼中閃過懼怕之芒，蒼蘭鎮被毀，他雖不是直接凶手，卻也算得上幫凶。
見狀，蘇七眸子一眯，寒芒於眼內瞬間掠過，其心智近妖，怎能看不出貓膩所在。
“葉政仁如今是南蒼宗之修，若此事與他有關，是否與南蒼宗有關。而謝常璐是南蒼宗之修……”通過之前獲得的消息，外加葉政仁此刻的沉默，蘇七於內心已然有了猜測。
強壓心底殺意，蘇七努力克製自己的情緒，他要的不是猜測，而是真實，所以靜等著葉政仁的回答。
“汝為何人。”見蘇七不回自己，葉默忠神色霎那陰沉下來，後者乃是高傲之人，最不喜的便是別人對自己的蔑視。
而蘇七此刻的舉動，在葉默忠看來，就是蔑視。
“聒噪。”蘇七的心本就不耐煩，在其眼裏，葉默忠的高傲屁也不是，當即就一揮手，道：“碎屍萬段。”
此時此刻，蘇七麵容陰沉，眼裏寒芒熠熠，壓製的殺意爆發出來，充斥在他的雙目中，他從葉政仁閃躲的目光裏、沉默的舉動中已經看出，蒼蘭鎮之事定然與之有關。
否則，葉政仁絕不會這般猶豫和沉默，此刻聽聞蘇七要將葉默忠碎屍萬段，其身體輕顫間，仍舊沉默，自知今日難逃一死，就算他和葉默忠加起來，也非蘇七之敵，何況一旁還有眾多修士看守。
“爾敢。”葉默忠憤怒地嘶吼，怒眼圓瞪，雙眸冒火，恨不得將蘇七給吃掉，前者至今都還不明白，蘇七為何要殺他。
“啊。”葉默忠真的被葉老三給親手活剝，碎屍萬段，最後一刻才被取走性命，任其再高傲，任其再凶狂，最後不也慘叫連連，聲嘶力竭，怒吼間求葉老三殺了他。
葉默忠乃是土匪頭，傷天害理之事做盡，凡人都不放過，故而此刻殺他，蘇七一點也不覺愧疚，反而認為理所當然。
求饒與慘叫之聲回**在耳邊，葉政仁的身軀不斷顫抖，雙拳攥緊，眸子緊閉，一聲不吭，於沉默中還是沉默。
當一切都塵埃落定，方圓一丈之地都被鮮血給染紅，慘叫聲雖已消失，可在葉政仁耳裏，卻仍不斷的回**著。
“給我一個痛快。”顫抖的身體漸漸平靜，攥緊的雙拳鬆開，葉政仁睜開眼，他這次沒有閃躲，抬頭看向蘇七，與之對視。
他沒有反抗，因反抗不但起不到作用，還會讓自己受更大的罪，他萬萬未想到，今日會遇到蘇七，已知必死無疑、在劫難逃。
之前，葉政仁還認為自己能在雲國呼風喚雨，有謝常璐做後盾，踏遍天下都不怕，何曾想，轉眼之間，他就要命喪黃泉，魂歸陰曹，之前得到的一切隻是過眼雲煙。
蘇七平靜地點頭，表情漠然，他如今已能完全肯定，蒼蘭鎮之事與葉政仁有關。
“是謝常璐所為，南蒼宗輔之，葉默忠前鋒。”深吸口氣，葉政仁沒有過多的廢話，話語直切主題，“謝常璐之前還不是靈玄境九重修為，本不可能攻下蒼蘭鎮，畢竟煉丹門派來了強者，以她之力難以為之。
故而她先取北棕、桐華兩大土匪山，不知怎的，葉默忠投靠於她之後，前來蒼蘭鎮，於暗中聯係諸多勢力，想要一舉奪下蒼蘭鎮，誰曾想，謝常璐誌不在蒼蘭鎮。
她要的不是蒼蘭鎮，而是蒼蘭鎮無數生靈的……命。”
說到此處，葉政仁眸光黯淡，神情裏浮現苦澀和無奈，他雖冷血無情，卻也做不出斷絕無數生靈性命的事，畢竟蒼蘭鎮是他的家。
“起初，我等認為她隻是為了奪得蒼蘭鎮掌控權，故而答應裏應外合，按照謝常璐的安排，在蒼蘭鎮內布下了大陣，當大陣完成的那一刻，我們才明白過來，隻是為時已晚。
死了，全都死了，煉丹門的強者死了，不論凡人還是修士，都被那大陣給滅掉，軍營裏的士兵同樣無一幸免。
那時，我們怒吼，我們不甘，我們齊力攻打大陣，想要救出蒼蘭鎮的生靈，奈何一切都是徒勞，最後都死了。
至於我，本也是該死之人，最後卻被葉默忠所救，歸入南蒼宗。
從被救的那刻起，我便明白，唯有變強才能掌握命運，所以不得不追隨謝常璐，報仇無力，救人無力。
隻有變強……我才能去殺謝常璐，才能去讓那無數生靈安息。
我葉政仁雖冷血，但並非真的無情，我葉政仁是看很多人不順眼，但我不會行滅絕蒼蘭鎮之事，因這裏是我的……家。
謝常璐做這一切，隻是為了提升修為。”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說完之後，葉政仁深深閉上雙眸，兩行淚水從眼角滑下，他這一刻沒有了之前的跋扈和囂張，心非常非常的疼，如他所言，蒼蘭鎮是他的家，是養他生他的地方，這裏有他太多的回憶，有太多的人或物令他難以忘記。
聽完之後，蘇七沉默，但眾修能感受到，這沉默是暫時的，如同一座即將爆發的火山，岩漿滾滾，殺意濃濃。
於沉默中，蘇七轉身走向蒼蘭鎮廢墟，他的步伐邁得很緩慢，此刻的他隻覺雙腳重如千斤，背影看起來竟有些搖搖欲墜，步履如同老人般，十分蹣跚。
忽然，他抬起手，手掌輕翻之下，奪魂箭立刻出現在手，並向後飛射而出。
“我不甘。”感受到奪魂箭的射來，葉政仁猛地睜開雙眼，其內精芒濃濃，猛地怒吼出聲，“殺了她，你一定要殺了她。”
若再重來一次，葉政仁絕對不會相信葉默忠，更不會相助謝常璐，奈何時間無法倒轉，歲月不會倒流，任他心有不甘，悔恨不已，一切都無法改變。
此刻的葉政仁，是個可憐之人，同樣也是個可恨之人，奪魂箭從其眉心穿透而過，但他的身軀卻不曾倒下，雙眼一直睜著，像在看著蘇七的背影，又像是在看成為廢墟的蒼蘭鎮。
“謝常璐……”聽到葉政仁的嘶吼，蘇七邁出的腳步驟然一頓，收回奪魂箭，並眯縫起雙目，喃喃道：“做錯了事，就該去還，但你放心，我一定會殺了她。”
喃喃間，其繼續邁開步伐，向前走去，他而今終於明白心中的不好預感來自何處，之前就不該讓謝常璐走。
但那時的他不知曉這一切，若再來一次，他仍不會去追，因這就是蘇七，追不上就是追不上，可下次一旦再遇，他哪怕傾盡所有，也會斬謝常璐於斧下。
眾修看著蘇七的背影，無人說話，他們沉默著，但雙眼中也有火焰在升騰，對謝常璐的恨，絕不亞於蘇七。
“殞命的……埋了吧。”蘇七走入廢墟的刹那，幽幽開口，讓眾修將那些殞落的修士埋了。
聞言，眾修於沉默中行動起來，就在廢墟外將死去的修士埋了。
同時，蘇七獨自一人走在蒼蘭鎮的廢墟上，看著染血的斷壁，看著嫋嫋的青煙，看著一具具幹癟了的屍體，他的心很痛很痛。
“起初，我修道是為了證明自己不是廢物，後來才明白，我的道……是為了守護身邊的人，可我變強了，你們卻離去了，我修這道還有何意義……”踏著廢墟前行，蘇七走過了當初與江蕊兒相遇的酒樓，走過了煉丹門。
盡看倒塌的酒樓，觀滿地瓦礫，他看到了戰死在煉丹門廢墟上的宋茂，不管曾經有何恩怨，今日也隨風而逝。
他看到了毒蛇派三毒的屍體，化作一聲輕歎前行，他看到了方家倒塌的屋舍，回想起那個強勢的女子，一句誓言便定終生的女子。
走到營門外，蘇七看到了滴血的頭顱，看到了滿地斷裂的兵械，更看到了倒塌的營牆。
看著看著，他清楚記得眾修前來要人時的情景，邱季頭、董傑、餘大炮不顧傷勢地出來，隻為助他一臂之力。
那一句話，猶在耳邊回**。
“我們雖不懂修道，雖身受重傷，但我等三人還有一條命在，能為老大你擋一擋的。”
那時的三人不懂修道，但他們有一顆心，真情之心。
那時，三人雖重傷，卻沒有龜縮，寧可拖著重傷之軀出來，希望能在危險時刻為蘇七擋上一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