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二章 一個滄桑的老人
這種較量是無法看見的,隻能用心去感受,四周仿佛什麽也沒有發生,可蘇七偏偏感覺心驚膽戰,龐大如山海的壓力臨身,壓的他喘不過氣來,剛踏入院落的瞬間,都險些跪伏下去。
五人靜靜而坐,麵含微笑,一邊飲酒一邊談論,蘇七雖立於不遠處,卻能看出他們的笑容裏藏著一柄不可見的寒刀。
笑裏藏刀。
“大道入心,吾以血入道,殺八萬八千人,以其血、以其魂凝練大道之路,此路可成天地之道,眾生之命本該歸還於天。”一名男子笑著道,神情裏不含絲毫殺意,甚至連其身都沒有絲毫煞氣散出,盡顯一股溫文爾雅之勢。
若此人不說,別人真的難以看出他是以這等嗜血之路入道。
“世間雖有殺伐,且殺伐永不會止,但該殺之人則殺,不該殺之人又何必濫殺,”一名年輕貌美的女子搖頭辯駁,全身散發著聖潔的氣息,一頭秀麗的長發隨風舞動,像是萬千少女在跳舞一般,“道乃萬千,可道又可為一,正所謂道生萬物,萬物同樣出道,何必執著、何必執念,若想成道,當以天地眾生之念為道,此才是大道之根基。”
“天地眾生皆有生死,我等亦不例外,終有壽元逝去的一日,而我等從生到死的過程,便是道的體現,正所謂一陰一陽,萬物皆入其中。”又一名女子道,隻不過此人身著黑裙,與之前那女子是兩個極端,盡顯陰冷之氣,如同壽元將近一般,陰死氣濃濃,“既生死,然生已過,為何不看重死,以陰入道,從死而再入生,此方是循環之道,生命無限,追道之盡頭,見天地之消亡。”
蘇七看著這陰冷氣息的女子,頓感有些眼熟,就像在某地見過一樣,轉念一想,腦中靈光閃現,他忽然暗驚,想道:“此女與那老嫗太過相像,且氣息都幾乎一樣,其必定是死城之修,與那老嫗更有不淺之關係。”
“死後再生,那時的你還是你麽,”一名男子搖頭,血氣濃濃,在他身後好似有日月星辰在沉浮,一切都被其強烈的生氣貫穿。
“眾生皆腳踏大地而生,當以反哺大地為道,此為吾道之心。”一魁梧大漢甕聲道,全身上下皆有一種厚重之感,他坐在那裏,就仿佛與大地融為一體,好似他就是這大地的靈與神。
……
聽著、看著,蘇七將五人所言記於心中,可隨著時間的流逝,其嘴角漸漸勾勒起冷笑,暗道:“這五人所言,確有其實,然他們於此論道,卻不與我交談,分明就是在彰顯自己的身份,將他們自己擺到一個高度,讓我去聽、去看,隨後選擇跟隨哪一人離去。”
想著想著,蘇七已然看出,這五人之所以於此論道,完全是有默契而行,他們顯然知曉了無極宗對他的邀請,且此地乃是無極宗之城,故而五人不能正大光明的招攬於他,僅能用這等隱晦之法來暗示。
五人如此隱晦,還有一種寓意,那便是施壓,對蘇七施壓,否則他們不會連看都不看蘇七一眼。
且五人故意以話語和氣勢表明身份,這不是暗示是什麽,他們還以威壓鎮蘇七,這不是施壓是什麽,。
“那渾身散發聖潔的女子,想來就是月宮之修,那陰死氣濃厚之女,應乃死城之修,那以厚重如大地的大漢,應是地城之修,那血氣滔天的男子,想來就是生城之修,最後一人看似溫文爾雅,實則笑裏藏刀,這應該就是禦女宮之修。”在心裏判斷出這五人的身份後,蘇七便看都不再看五人,徑直邁步朝屋舍行去,他們五人既佯裝看不見他,他自然也裝看不見,當之前進來的問話是空。
見蘇七頂著壓力走向屋舍,五人眸子皆是一眯,那溫文爾雅的男子更是眼中寒芒一閃。
五人已然知曉,蘇七看出了他們的寓意,卻仍舊邁步走向屋舍,如此隻能說明一個問題,那便是他誰也不選擇,哪一個勢力都不加入,至少現在不會加入。
如此一來,五人內心都生出不同的想法,驟然停止論道,再度散出極為強大的壓力,想要令蘇七止步。
然就當他們散出壓力的瞬間,但見蘇七脖子上的金色項鏈散發微不可察的金芒,替他擋住了這些壓力,令其從容邁步。
見狀,五人內心暗驚,若是尋常靈玄境修士,在這威壓下必定戰戰兢兢,甚至可能跪伏於地,然蘇七卻如此從容和鎮定,一副不受影響的模樣,怎能不讓五人心驚。
蘇七開門踏入屋內,隨後關門,如此舉動,無疑是打消五人的念頭,以一種沉默的方式拒絕。
假若沒有盜取神王鼎一事,蘇七還真會在這幾方勢力中選擇一方,可他必須要進無極宗,所以沒有選擇,隻能以這種沉默的方式來拒絕。
“哼。”溫文爾雅的男子冷哼一聲,其身下的石椅立刻化為齏粉,但見他起身踏空離去,瞳孔內閃爍著血紅之芒,對蘇七的決定極為不滿,若非此地是無極宗之城,恐怕此人已動殺人之手。
隨後,那血氣滔天的男子同樣起身,十分有深意的看了一眼緊閉的屋門,搖頭輕語,“此番前來的結果,真被帝主說中,煉丹者若是此人,斷然不會選擇三城與二宮,如此一來,他的選擇便是……無極宗。”
聞言,那如大地般厚重的大漢,搖頭起身,與血氣滔天的男子聯袂離去,二人的目光很平靜,無絲毫波動,仿佛蘇七如何選擇,他們都不在乎一般。
“祖姥說,此人不可得罪,特別是在無極宗之城。”陰死氣息濃烈的女子緩身而起,於輕喃間踏空離去。
當四人都離去後,那聖潔如神冰之女的女子,站立起身子,轉身看向正屋那緊閉的屋門,眯縫著如晶玉般的眸子,道:“小友可曾見過我月宮聖女,”
“拍賣會上,曾有數麵之緣。”屋內沉默良久,才傳出蘇七那平淡的聲音,帶著一種沙啞之感。
“那小友可知曉我月宮聖女身處何方,”女子雖已猜到蘇七會回答什麽,卻仍然問出此話,可見月宮這次是真的著急了。
“拍賣會後,便不曾見麵。”這一次,蘇七沒有絲毫猶豫,極為肯定和堅決地回答,他可不想和徐緣情消失之事扯上任何關係。
這種事,哪怕隻沾染上一點關係,麻煩也會極大,甚至會有殺身之禍。
“多有叨擾。”留下此話,女子便踏空離去,未曾在此過多停留,她此番出來,不僅僅隻是為了邀請蘇七,更是為了調查徐緣情失蹤一事。
屋內,蘇七背靠屋門而立,額頭有數滴碩大的汗珠淌下,別看他回答的如此幹脆和鎮定,內心卻十分緊張,神情都完全繃緊,畢竟外麵乃是五名祭骨境強者,但不論如何,他的嘴角至始至終都掛著一絲淺淺的冷笑。
“看來,那徐緣情是真的出事了,就是不知何人這般大膽,連月宮聖女都敢招惹。”深吸口氣,蘇七邁步走到桌子旁坐下,臉上的神情漸漸恢複自然,眼裏透出一絲好奇,真的很想知曉誰這般膽大,敢動徐緣情。
要知道,月宮可不是好惹的,否則也不會成為生死地六大勢力之一。
他倒出一杯靈酒,正欲送飲之際,其麵色忽然一變,立刻如白紙般蒼白,握酒杯的手悄然一抖,一口黑血自嘴中噴湧而出。
這一切發生得太突然,根本沒有任何預兆。
“哐當。”酒杯落到桌麵,滾落至地上,發出一聲清脆的碎裂之聲,立刻回**屋內。
蘇七口中噴出的黑血,濺落於桌麵,但見整張桌麵瞬間腐化,僅僅數息間,桌子便被這黑血給腐蝕,化作一灘黑色的**。
“哇、哇、哇。”再次口噴黑血,且還是連續噴出三次,一時之間,他整個人都變得萎靡起來,麵色蒼白得如死人,瞳孔內的光芒更是黯淡到了極致。
三口黑血落到地麵,但見一股腐蝕氣息散出,將地麵都給腐蝕出一個小洞,有黑煙緩緩冒起。
龍馬和金雕見狀,連忙脫離蘇七雙肩,落於床鋪之上,淡然的看著他。
“哎呀媽呀,你小子運氣怎這般不好,不僅惹的都是強者,就連自身都中了如此陰冷之毒,看來龍爺我又要恢複自由了,你小子命不久矣。”龍馬在一旁說風涼話,不過他說的還都是事實。
若此毒繼續發作下去,蘇七還真的命不久矣。
“第二十八次發作了。”身體劇烈顫抖,他眸放寒芒,身體所散出的氣息越來越微弱,甚至有死氣在緩緩凝聚,他的體表有一條條細黑色小蟲在亂竄,十分恐怖和嚇人。
此毒真的太過陰寒,哪怕他的血脈霸道至極,也仍舊抵抗不住此毒的侵蝕,十分可怖和嚇人,若再發作三次,真的將是回天乏術,神來了也無助。
從儲物戒內取出數粒傷春丹服下,緩慢將此毒給壓製下去,蘇七的臉色極為陰寒,對那下毒的五人生出強烈殺機,若非那五人相逼,他豈會遭受這等罪。
“此毒太過陰寒,其性腐蝕,陰冷至極,若要克服此毒,則必須以至剛至陽之藥服之,方能解此毒。”運轉修為調理體內傷勢,將那死氣給壓下,他於喃喃間殺機無限,若有機會,定要將那五人給滅殺,“但我如今所知的至剛至陽之藥,在師尊所給的玉簡內,隻記錄著一種,那便是道丹。”
道丹,乃是丹道達到一種玄奧的境界方能煉出,然而這等境界可遇而不可求,有的丹師究其一生也難以遇到一次。
在這種境界煉製的丹藥,便稱為道丹,不在品階之內,乃天地大道最初的體現,每一枚道丹都擁有不同的效用,至於效用如何,隻有服下之後方能知曉。
然而,蘇七如今正好有這樣一枚丹藥,正是喻宏臨死前交給他的那一枚金色丹藥,“那枚丹藥,乃是師尊所給,我真的不願服下,可若到了性命攸關之時,也隻能靠此丹藥救命了。”
喃喃間,蘇七眼裏閃掠過無奈,對於那枚金色丹藥,他還真的不願服下,因這丹藥所蘊含的情太重,重到他不敢承受,重到哪怕是這天塌陷時壓來的力也不足。
時間流逝,夜悄然來臨,金雕和龍馬早已趴在床的一頭熟睡,蘇七則盤坐在床鋪中央,閉目調息,體內的死氣還存在著,他必須以血脈之力將之壓下,否則這般繼續下去,不用此毒發作完畢,他也會被這死氣給榨幹。
“地月六人此刻都還未歸來,看來我做出的決定還真不錯,此番賺取的靈石,必定不少。”片刻後,將體內最後一絲死氣壓下後,蘇七睜眼自語,不得不感歎賣丹藥真的很暴利,才短短半月,他就賺取了十二萬靈石。
然當他如此感歎之時,屋外呼嘯的陰寒之風,竟如同靜止一般,停留在空中,顯化出一條條紋路。
院內搖曳的樹枝,也驟然靜止,仿佛整個天地間的一切,都在這一個靜止,四麵八方安靜得嚇人。
但見,一道人影在夜晚裏踏著虛空而來,四麵八方的陰寒冷氣對他造不成絲毫影響,被他落下的步伐生生踏碎。
來人是一個老頭,在他的身後有一輪皓月顯化而出,仿佛照亮了四方,他的長發在黑暗的夜裏飄**,每一根長發的飄**,都帶著一種大道之音擴散。
仿佛世界的一切大道,都熔煉在他的長發中一樣,這是一個真正的強者,乃是這天地間的至強,真正的至強。
來人,是一個老頭,身上穿著一身紫色長衣,裏麵套著一件紫色長衫,他的長發在黑夜裏飄颻,竟緩慢變成了紫色。
紫色的長發、紫色的長衣,身後更有皓月的幻影,他的邁步令四方都顫抖,他的動作令萬千大道都共鳴,他的出現,讓這天地都失色。
這是一個老人,臉上布滿皺紋,身子卻挺直如鬆柏,他的眼內有天地大道在演化,隻要他願意,其隨時都可恢複年輕,但他仍舊讓臉上布滿皺紋。
因為,這些皺紋是他曆經滄桑的證據,是他無盡歲月後的懷念,時間流逝、歲月變遷後,他也隻剩下了這些皺紋陪伴。
他是一個至強者,但他也是一個……滄桑的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