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心意(四)

這章是補昨天的,今天的一章一會更新。

聽到這樣的消息,楚維琳沒有什麽五味陳雜的感覺,更多的是茫然,腦海一片空白。

她知道楚證賦身子不好,可卻沒有想到竟然差到了這個地步。

楚維琳垂下眸子,並不追問,若是兩家長輩定下了要提前迎娶,她一個人在這兒問上半宿也是無用的,說是她的大婚之日,其實這些大事情從來和她沒有什麽幹係。

父母之命,什麽都是家裏說了算的。

“祖母,維琳知道了。”楚維琳平靜地道。

見她這個樣子,章老太太微微點了點頭,懂事、知禮、聽話,這才是她願意看到的模樣。

這事若是放在了楚維琛身上,不曉得要鬧騰上多久,這麽一比,對楚維琳越發滿意起來。

從內室裏傳來輕輕腳步聲,蔣姨娘探頭出來,柔聲道:“老太太,老太爺想見六姑娘。”

章老太太頷首,衝楚維琳示意:“既如此,進去吧。”

楚維琳起身,隨著蔣姨娘進了內室。

繞過插屏,楚證賦依舊躺在**,胸口一陣陣起伏,呼吸聲比尋常人重上一些。

經過圓桌時,楚維琳聞見了一點兒藥味,桌上放著已經喝空了的藥碗,底麵有些殘渣。

“祖父。”楚維琳恭敬問了安。

蔣姨娘搬了一把繡墩放到床前,請了楚維琳落座,又俯下身子與楚證賦道:“老太爺,六姑娘來了。”

楚證賦慢慢睜開了眼睛,一雙無神的眸子移到楚維琳身上,仔細看了看,道:“要委屈你了,好好的大喜變成了衝喜。”

這話擺在這兒,楚維琳接什麽都不是,幹脆不語,等著楚證賦繼續說。

“這門親定了也很久了,常家小五呢,祖父雖沒有見過,但倫煜和倫歆都說好的,總歸不會差,”楚證賦說到這裏重重喘了幾口,就著蔣姨娘的手順了順氣,又道,“其實原本也就一個多月了,可祖父這身子骨,萬一沒挺住,又要耽擱你一年,我們家是不著急,常家那兒等不住,幹脆就提早吧。一來依了他們的意思,二來也衝衝喜,指不定能讓我多活幾點,活到看著維琮娶媳婦。祖父也沒旁的東西,就攢下些字畫頑石,你明日裏自己來挑,喜歡什麽就拿什麽。”

道理的確是這個道理,楚維琳自個兒也明白。

早晚也就是這幾十天的工夫了,再不講究,等常家那兒定了日子,再四處親友間發了帖子,一連串的規矩辦下來,也要有些時間,到最後就算是提前,其實也就提前了十天半個月。

但心理總歸不是那個滋味。

可看到麵前的楚證賦這般樣子,她隻能安慰道:“祖父的身子最要緊,您說得對,家裏辦喜事能帶來好運,您一定能等到維琮娶媳婦的。”

楚證賦閉著眼睛沒有回應,過了會兒,蔣姨娘才發現是他睡著了,便衝楚維琳比了一個噤聲的手勢,陪著她一道回到了外間。

楚維琳聽盤腿坐著的章老太太又叨嘮了幾句,這才回了清暉苑。

夜未深,外頭蟲鳴一片,楚維琳一點困意也無,又覺得心情起伏,幹脆到了桌前,想要臨字帖靜心。

流玉見了,過來幫她研墨。

上等的鬆煙墨香漸漸溢出來,呼吸之間都讓人舒暢極了,楚維琳支著下巴看流玉研墨,白皙手指纖長,塗了鳳仙,格外得好看。

這墨錠用了許久了,上頭的圖案都不完整了,而那硯台也是用慣的了,怎麽看都覺得舒服。

許是一直盯著硯台,楚維琳突然之間想起了常鬱昀送她的及笄禮,那硯台她收了起來,可依舊能感覺到對方沉甸甸的心意。

這麽一想,到底是長長歎了一口氣。

這條路走到了今日,好壞也就是這樣了,再去糾結什麽,這心思就越發煩亂了。

常府那裏得了楚倫歆的回複,著手準備選新日子。

常老祖宗挑了挑,最後選了十月初五。

日子送了來,楚家也沒有多挑剔,依著定下了。

隨著兩家送宴客的帖子,京城裏也就多了些消息。

秦媽媽這段日子能下床了,與鄰裏交談了幾句,滿心疑惑地問寶蓮:“不是說是十月的下半月嗎?怎麽突然成了初五了?”

寶蓮也是不明白,一個勁搖頭,無論是八月裏她入府,還是九月初胡陳氏生了兒子她進府報喜時,都沒有聽楚府裏的人提起過一句半句來,好端端的不該改了日子呀。

當著秦媽媽的麵,寶蓮不敢讓她過於擔心,勸道:“娘,主子們做事總有主子們的道理,晚些我入府去問一問?”

秦媽媽連連點頭,道:“是要去的,姑娘家出閣事情極多,雖說是準備了那麽久,可突然提前了半個月還是會添出來不少事情的,家裏現在也沒什麽要緊事,我掛心姑娘,你不如回府裏做事吧?”

寶蓮沒有應聲,這些日子來,她也在想著回府裏的事情,可上兩回試探了楚維琳的意思,姑娘都沒有爽快的答應,不由就叫寶蓮惴惴不安起來。

她知道寶槿和流玉一個比一個能幹,清暉苑裏沒了她也不會有什麽問題,但這種被取代的滋味真的不好,像從前那般事事依賴她的姑娘不見了,讓寶蓮都不知所措起來。

秦媽媽見她不說話,以為她是麵皮薄,那時候自個兒提出來要出府,這會兒沒臉再說要回去,便笑著拍了拍她的手,道:“我也好久沒見過姑娘了,姑娘要上轎了,我也去看看她吧。”

清暉苑裏,楚維琳聽了流玉的通傳,驚訝地抬起頭來:“你說誰來了?”

流玉恭敬回道:“是秦媽媽和寶蓮來了。”

見楚維琳抿了抿唇,流玉又道:“姑娘,要是秦媽媽替寶蓮說情,您可千萬要應下的。”

其中道理,楚維琳自然明白,畢竟是奶過自己的奶娘,又是這麽簡單的一樣事情,沒有不應的道理。至於寶蓮的態度,這幾回她也瞧得明白,是真心實意想回來,隻要寶蓮能想明白了,能穩下心思來,的確會是一個得用的。

請了秦媽媽和寶蓮進來,又讓流玉添了茶水。

秦媽媽見了楚維琳,眼睛刷得紅了,上上下下仔細瞧了瞧,啞聲道:“姑娘都長這麽大了,要不是像極了太太,奴婢都要認不出來了。”

饒是楚維琳穿越來之後和秦媽媽沒打過幾次交道,聽了這樣的話,也不由跟著難過起來,尤其是秦媽媽說到了江氏,心裏有些發堵。

“是奴婢失言了。”見楚維琳眼底悲戚,秦媽媽趕忙道,她是進府來看望姑娘的,不是來招惹姑娘哭的。

楚維琳吸了吸鼻子,暖聲問道:“奶娘今日怎麽過來了?”

秦媽媽訕訕笑了笑,進府之後她們已經曉得了改婚期的緣由,楚證賦的這個狀況叫她們也有些吃驚,這會兒自不好再問,便道:“從前是身子不好,怕進府來過了病氣給主子們,如今好了,又想著姑娘要出閣了,再不來見一見,以後成了別人家的媳婦,奴婢越發見不著了。”

說了會子婚事的準備,寶蓮告罪出去與寶槿她們說話。

秦媽媽見屋裏隻留下了流玉,便道:“奴婢來,也是為了寶蓮。是姑娘仁厚,讓她回家伺候奴婢和她嫂嫂這麽些日子,可她是姑娘的丫鬟……奴婢厚著臉皮求一求姑娘,讓寶蓮回姑娘身邊來做事,婆家到底不是娘家,身邊多幾個貼心人也是好的。”

意料之中的事情。

“寶蓮跟了我那麽多年,我曉得她,她也曉得我,屋裏說話做事自然是自己人最妥當了,”楚維琳說到這兒頓了頓,琢磨了一番,又道,“奶娘,隻要寶蓮靜下心來做事,我真舍不得她這個左膀右臂。”

秦媽媽的眼皮子突突跳了幾下,這話裏的意思讓她有些意外,她一直以為是寶蓮擔憂她和胡陳氏才出府的,她還和寶蓮說過幾次糊塗,可現在這麽一聽,似乎寶蓮是做了什麽讓姑娘不高興的事情,這才兩廂你推我我推你的沒有留在府裏?

具體是什麽事情,秦媽媽不能追問楚維琳,有些話說個半透還有機會,說明白了就沒有轉旋的餘地了。

秦媽媽想了想,正色道:“姑娘,寶蓮撿回來之後就跟著奴婢在府裏生活,等大些了,蒙太太賞識指到了姑娘身邊,一直到這麽大,都有姑娘護著疼著,從來沒吃過什麽苦受過什麽罪,說她懂事吧偏偏有許多不懂事的地方。奴婢也沒有好好磨過她的性子,姑娘看在奴婢這張老臉的份上,也沒有訓過她,她要是稀裏糊塗地做錯了什麽,還請姑娘提點一番。”

不知道錯處,就不能簡簡單單就把錯認下,秦媽媽這麽說也是情理之中。

楚維琳也無意把寶蓮差點挪她私房的事情說出來刺激秦媽媽,便道:“媽媽,若家裏無事了,就讓寶蓮回來吧。祖母和三伯娘那兒我會去說的。這幾日也的確要把陪嫁給定一定了。”

得了這句話,秦媽媽吃了顆定心丸,含淚道了謝。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