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汪蔻覺得,全身都不自在起來,那感覺,似乎有一束光芒狠狠地盯著自己,那種感覺,比芒刺在背有過而無不及!

汪蔻抬起頭來,隻一眼,就被刺痛一般地低下頭去!

眼前站著的,居然是商永霖!

此時的商永霖,哪裏還有平時的一家之主的威武模樣兒呢?此時的他,雙眸圓睜,滿麵怒容,在望著汪蔻的時候,他的眼睛裏射著刀子,他的眉頭,緊緊地刻著毒液!

商永霖望著汪蔻,雙拳緊握,額頭上青筋暴-露。隻聽他一字一頓地吼道:“汪蔻……”

是汪蔻,而不是蔻兒!

那樣的稱呼,帶著令人觸目驚心的冷,讓人一聽之下,就感覺到透不過氣來的窒息。

汪蔻抬起眸子,怔怔地看著商永霖,曾經那麽熟悉的人,曾經那麽親近的人,可此時卻猶如陌生人一般,閃著讓人根本就看不清的惡毒光芒——有排斥,有痛恨,有厭惡,更有絕情和冷酷!

那樣的眼光,是那樣的陌生,那樣的神情,是那樣的冰冷,讓汪蔻頓時透不過氣來。她迎著商永霖的眸光,忽然抱緊了自己的肩膀!

商永霖的整個人,都猶如被一層寒氣包-圍著。他狠狠地盯著汪蔻,若是眼睛能殺人的話,怕汪蔻早已經被淩遲了數次!

“為什麽?為什麽會這樣……”

商永霖的聲音,從頭頂響起,聽在大家的耳裏,有一種讓人窒息的感覺,便無休止地蔓延開來!

四周的下人,看到如此盛怒之下的商永霖,個個都噤若寒蟬,不敢出聲。隻有汪蔻,她直直地望著這個曾經如此熟悉的人,眼裏,不知道是什麽樣的表情!

兩個人彼此對望,猶如隔著遙遠時空,此時,麵麵相覷的眼裏,再也倒映不出對方的影子!

汪蔻有些艱難地坐了起來,朝商永霖深深地施了一個禮:“婢妾見過老爺!”

一聲“婢妾,”已經是聲淚俱下。汪蔻的眼裏,有什麽洶湧而出,可是,她勉強忍耐著,不讓自己在眼前這個如此無情的男人麵前,流露出哪怕是一絲的軟弱!

商永霖的眼睛,卻不再看汪蔻,而是轉向了遠處的火場裏,他冷冽如冰的眸子,看著來來往往救火的人,過了良久,才從牙縫裏擠出字眼:“汪蔻,若是今日之事,你沒有個解釋給我的話……那麽,你就去家廟住著吧!”

家廟!那個形同出家,隻能伴著青燈古佛的地方?

汪蔻眼神一凜,她想說什麽,卻有罕見地沉默著,一個字都沒有說!

耳邊,傳來轟然的笑聲,似乎在笑昔日的情誼,昔日的雲煙。汪蔻呆坐在那裏,滿耳都是商永霖的聲音:“家廟,家廟……”

家廟——那個地方?

汪蔻忽然苦笑起來,她坐在那裏,垂頭頭,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倒是一側的汪嬤嬤,連忙朝著商永霖跪了下去,她一邊跪,還一邊說道:“老爺……不要啊,不要啊老爺……姨娘不是故意的,姨娘也受了傷的呀!”

汪嬤嬤當然知道,若汪蔻一但進了家廟,即使想再出來,也是帶罪之身。而且,這一輩子,都在人前抬不起頭來。這樣的日子,豈是汪蔻這種心高氣傲的人能過的麽?

汪嬤嬤以頭抵地,用力叩頭,她的額頭,在青石板的地板上狠狠地磕,“咚咚”地響。、再加上她苦苦的哀求,更加令人怵目驚心!

然而,商永霖哪裏會心軟呢?他隻是看著遠方,用力一拂袖子,冷哼一聲,轉身就離去了!似乎,此時的汪蔻的去處,已經不是商永霖最最關心的地方,她最關心的地方,就是汪蔻院子裏的那一把火,還有就是因為這場大火而引起的惶恐,以及所有的損失!

商永霖走了,原本氣氛凝重的場麵立時變得鬆懈起來。幾乎所有的人,都感覺到了一種說不出的輕鬆的感覺——然而,這一場煙,這一場火,也燒毀了不少的東西,連帶著,汪蔻院子裏的一切,都被燒了一半以上!

這些損失,目前還沒有辦法估計,但是,大家的心裏都明鏡似的,這一場大火,怕是燒掉了汪蔻的不少東西!

四周的人群,仍舊都非常的混亂,那些剛剛目睹了一場大火,那些剛剛從死神的手裏逃出來的人們,此時都用隱秘的,卻也痛恨的,甚至是仇視的眸光看著汪蔻,看那眼神,似乎想將她一口吞下肚去。彼時,大家心裏的想法,如出一轍,心照不宣——這個二姨娘,簡直太狠了,她居然想放一把火,將大家全部都統統燒死?

商永霖的怒意,就象秋後的枯草一般,一旦燃著了火,就再也沒法子控製!他用失望至極的眼神,望著那座還在起火的院落,眼裏,不知道是什麽樣的表情!忽然,遠處傳來急促的腳步聲,隻聽有人“撲通”一聲跪倒在商永霖的麵前,聲音也是顫抖的,而且是焦急的:“老爺,奴婢們遍尋夫人,都沒有看到她的人影……”

什麽,杜甄居然消失了?

商永霖一拉那個人的衣袖,大失常態地問道:“你說什麽?”

那人看到商永霖殺人一般的眼神,不由地後退了一下,然後,她囁嚅地說道:“回老爺的話……夫人她……不見了!”

夫人不見了!

霎那間,商永霖的眼裏,流露出火一樣的光芒,他猛然狠命地將眼前的人一推,然後,甩開步子,朝著前麵走去!

此時的汪蔻,臉色灰敗地坐在那裏,似乎所有精氣神都已經沒有了,就連商永霖走了,她都沒有發覺!

汪嬤嬤走了過來,她用力地扶起了汪蔻:“主子……我們走,我們回去……”

走?回去?

可是,院子已經被徹底燒毀,所有的東西都毀掉了,現在,那裏還是濃煙滾滾,殘垣一片,真不知道,自己又能回到哪裏去呢?

汪蔻忽然苦笑了一下,她輕聲地朝汪嬤嬤說道:“我們……回不去了!”

汪蔻的聲音極低,還帶著說不出的難過的意味。那感覺,似乎是一個長途跋涉的旅人,在看到了幹涸的綠洲之後,所表現出來的希望之後的,極度的失望!

回不去了!

汪蔻的話,言猶在耳。汪嬤嬤抹了一把眼淚,用力扶起了汪蔻:“主子……不,我們回去,我們回去,我們要讓那些人看看,我們主子是不會被打倒的……”

沒有人能打倒你,除非你願意被人打倒!

汪嬤嬤用力拉了一把汪蔻,對方卻連動都沒有動一下!似乎,剛剛的那一場火,燒掉了汪蔻所有的力氣,現在的她,已經變成了另外一個人一樣!

人常說,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汪蔻沒有想到,在她想暗算杜甄以及其他的姨娘,甚至是商雪玉再加上府裏所有的主子們的時候,卻有人在她的背後,放了這一把火!

這一把火,不但嚇退了所有的人,而且,還將汪蔻在眾人眼裏的形象全部燒毀。現在的汪蔻,已經沒有任何站在人前的資格了!

因為,無論是誰看到她,都會將她和“縱火犯”三個字聯係在一起!

但事實的事實卻是,汪蔻根本就沒有放火,甚至,就連汪蔻本人,都不知道這一把火,究竟是從哪裏來的!

汪嬤嬤的眼淚,再一次湧了出來。她拉得動汪蔻,可是,卻拉不回汪蔻那顆已經死掉的心——那個向來橫行商府,從來不會被人打敗的汪蔻,此時沒有半點的精神,隻是坐在那裏,宛如坐化的僧人!

所有的下人們都散去了,隻有流連的風,不停地吹起汪蔻的衣角,扯著她的發絲,汪蔻怔怔地坐在那裏,眼神毫無焦距!

商雪玉是被緋衣扛著進門的。

緋衣顧不得抹一把臉上的汗水,她用力喘了口氣,就含了一口冷茶,朝著商雪玉的臉上噴去!

一側的紅雨看了,不由地大吃一驚,她用手掩住了口,再也不敢說話!

冷水潑到臉上,商雪玉被陡然驚醒,她慢慢地睜開眼睛,隻看到一片虛無的黑暗!

耳邊,傳來緋衣急切的聲音:“小姐……小姐……”

商雪玉張了張口,卻劇烈地咳嗽起來!緋衣連忙輕輕地拍著商雪玉的背,然後,又端了杯茶給她!

商雪玉將茶水喝了下去,她隻覺得喉嚨裏冒煙,但是,人已經說出話來!

隻聽商雪玉喃喃地說道:“母親……母親!”

商雪玉在呼喚夫人杜甄!

緋衣彎下腰去,朝商雪玉說道:“小姐,我隻看到你一個人在那裏啊,並沒有看到夫人!”

是的,當緋衣衝進了濃煙裏的時候,隻看到商雪玉一個人就躺在地上,她的臉,對著前麵的牆壁,但是,那裏,就隻是一堵厚厚的牆壁,根本什麽都看不出來!

商雪玉一聽,立刻焦急起來,她連忙問道:“母親……母親呢?”

緋衣的手,被商雪玉抓得生疼,疼得她幾乎說不出話來!

但是,緋衣不敢動,她生怕她一動,商雪玉就再沒有了依靠!

緋衣緩緩說道:“小姐你不要擔心啊,我已經讓聘兒出去打聽了,看看夫人是不是被別的人救走了……”

聽了緋衣的話,商雪玉這才平靜下來。她雙手抱著頭,躺躲在一側的角落裏,一動都不肯動一下!

緋衣不敢打擾商雪玉,隻是收起了空的茶杯,再次倒了杯水,輕輕地放到商雪玉的麵前!

商雪玉不接,也不動,她隻是呆呆地坐著,似乎靈魂都丟失了一般!

看到商雪玉的樣子,緋衣輕輕歎了口氣,然後,她準備去洗一把臉!

就在這時,**的商雪玉忽然說話了,她的聲音輕如夢囈:“緋衣……母親是不是沒有回來?”

緋衣側耳一聽,隻聽到門口傳來聘兒的腳步聲。那麽遠的距離,商雪玉居然也聽到了?

緋衣點點頭,說道:“回小姐的話,是的,聘兒她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