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非,商雪玉真的相信汪韻寧不會傷害自己!而是商雪玉知道,人在某些特定的時候,就隻關心特定的一些東西,而那些無關緊要的,自然不在此列!

汪韻寧被汪蔻的這一算計,心裏早就充滿了怨氣,她因為怨而生恨,自然就忽略了其他的存在。所以,在眼前的這一刻鍾,商雪玉並非汪韻寧最大的敵人,事實上,在汪韻寧栽了一個如此大的跟頭之後。除了汪蔻,汪韻寧還真的沒有對付其他人的必要以及心情!

汪韻寧忽然咧嘴一笑,陰惻惻地朝商雪玉反問一句:“誰說我不為財?誰說我不為仇呢?”

商雪玉淡淡地看向了汪韻寧的方向,實在是想不出她和這個汪韻寧究竟什麽地方才有仇,有什麽財,值得汪韻寧去圖!

隻聽汪韻寧說道:“商雪玉,你別忘記了,你在唐府之中,可是狠狠地整了我哥一回呢,不但讓我哥哥精心布置的圈套落了空,而且,回去之後,還讓他被我爹爹狠狠地罵了一頓呢,我一直想幫我哥哥報這個仇,正愁著沒有機會呢!你現在和我一個人在一處,哼哼……”

下麵的話,意味不言而喻。

汪韻寧所指的唐府之事,自然就是指算計唐少均未遂,反倒丟了人的事情了。不過,那個汪豐,倒真的是汪韻寧的哥哥呢。哥哥出了醜,卻找妹妹替自己報仇,這汪韻寧真不知道是怎麽想的!

商雪玉淡淡一笑,說道:“你要報仇盡管來,反正,我人就在這裏不是?”

汪韻寧站起身來,小心翼翼地走到商雪玉的麵前,她屏氣凝神,伸出手掌,在商雪玉的眼前晃了一下。

商雪玉坐在那裏,巋然不動!

汪韻寧的膽子大了一些,她伸出手去,再輕輕地晃了一下!

商雪玉仍舊有些茫然地望著前方的某一處,眼睛連眨都沒有眨一下!

當汪韻寧膽子再大一些,想進一步做什麽時,耳邊,忽然傳來商雪玉的警告聲:“汪韻寧,你在我眼前晃夠了沒有?”

汪韻寧被商雪玉這猝不及防的一嚇,頓時後退了半步!再踉蹌了一下,隻差一點兒,就要朝地下坐下去!饒是如此,腳跟還是踩到了腳跟,痛得汪韻寧“嘶”的一聲叫了起來!

汪韻寧扶著腳,叫起痛來!

一側的商雪玉說道:“都說不要你晃了,看看,摔倒了吧?”

商雪玉的話,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似乎她將一切都收在眼底了一般。

汪韻寧抬頭,定睛朝眼前的女子看去,隻見商雪玉的眸光冷冷沏沏,猶如冰雪蓋在枝頭,她就這樣靜靜地望著汪韻寧,就好象看透了她的心底!

這樣的商雪玉,哪裏還有半點盲人的樣子呢?她那可是活脫脫的大眼睛啊!

汪韻寧忽然咬牙,朝商雪玉說道:“商雪玉,原來你是裝盲的啊……”

商雪玉端起手邊的茶盞,輕輕地抿了一口,又放回了一側的桌麵上,淡然說道:“你覺得我是裝的?”

看商雪玉端茶水的動作,流利無比,哪裏有盲人摸索的狼狽相啊?這下,汪韻寧氣極,她一下子跳了起來,拚命叫道:“商雪玉,你騙得我好苦啊……”

這個商雪玉,眉眼清亮,容色平靜,看她的樣子,哪裏是什麽半死不活的盲人的模樣兒呢?

商雪玉搖搖頭,卻不說話!

汪韻寧越想,就越覺得生氣,現在,她純粹忘記了自己是怎麽假扮商靜盈,欺騙眾人的了,現在,在她的心裏,就隻剩下商雪玉欺騙自己,欺騙所有人的惡行。汪韻寧一氣之下,她指著商雪玉,氣憤地說道:“哼,我就知道,你這個人絕對沒有那麽簡單,現在怎樣,被我抓了個現行吧?商雪玉,你就是裝的……”

商雪玉望著汪韻寧,淡淡地說道:“我沒騙你,我的眼睛是看不到!”

汪韻寧一聽,將信將疑地說道:“可是……”

商雪玉打斷汪韻寧的話,平靜地說道:“感覺……還有就是氣息!”

氣息?

汪韻寧拉拉自己身上的衣服,臭得要命,可就因為還要演戲的緣故,所以,根本沒有辦法換掉它,甚至,就連好好地洗一個澡,都是不行的!這樣的日子,還要繼續多久呢?

汪韻寧頓時泄氣,她不由地說道:“好吧,我知道了,是因為我身上臭,所以你才聞出來了是不是?”

商雪玉搖搖頭,說道:“也不全是……但是,任何一個人的氣息,和另外的一個人,都是完全不同的。你若是細心地體會的話,一定會體會出來的!”

汪韻寧聽不懂商雪玉在說什麽,事實上,她也沒有心思聽。

汪韻寧有些興味索然地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朝商雪玉說道:“你要我向汪蔻報仇,那麽,就得保證我的安全,還有就是我可以隨時走出那個地牢的門口……商雪玉,你要怎麽保證這些呢?”

商雪玉仍舊平靜地說道:“我會在一定的程度上幫你,但是,最多的,還是要靠你自己……”

汪韻寧聽不明白商雪玉的話!

商雪玉繼續說道:“地牢的門口,你自然是不能隨意出入的,但是,緋衣卻是可以。她會另外再幫你配一把鑰匙,以備你急需之時使用。這樣的話,你才能達到報仇的目的——至於派人保護你,這一點你就不用擔心了,因為,汪蔻迄今為止,都還不會讓你有事。你若有一事,就代表著商靜盈不保,這一點,汪蔻不會不明白的!”

汪韻寧想了想,說道:“好吧,你說什麽就是什麽,但前提是,我得先報了仇再說!”

商雪玉點點頭,心裏想的卻是若是汪韻寧能自由出入地牢之後,這個任性的大小姐,不知道又會做出什麽駭人的舉動出來。

但是,那些都顧不上了。眼看著,汪蔻要送到汪府的東西即將再一次運轉。這一次,無論如何,商雪玉都不會讓汪蔻得逞,絕對不會讓商府的半錢銀子,再流落到汪府之中去!

當然了,這些話,商雪玉是不會告訴汪韻寧的——事實上,汪韻寧和商雪玉的短暫合作,隻不過是因為大家有一個共同的敵人叫汪蔻,隻有這汪蔻一倒的話,那麽,汪韻寧和商雪玉,就仍舊站在一個對立的立場上!

什麽人是敵,什麽人是友,這一點,商雪玉還是心知肚明的!

汪韻寧看到商雪玉,似乎看到了主心骨一般。這一番談話下來,直到緋衣從廚房再次折轉回來,汪韻寧又飽餐了一頓之後,還吵著要將剩下的東西全部都帶到地牢裏去!

對於這一點兒,緋衣倒是毫不客氣地拒絕了。因為別的不說,地牢裏是藏匿不了任何東西的,若是被汪嬤嬤或者是汪蔻發現了這些貓膩的話,那麽,不但是汪韻寧的仇報不了,就算是她本人,都會真的有危險了!

汪韻寧對於這些吃食,可以說是戀戀不舍。最後,在緋衣承諾了每晚會送一些好吃的過去之後,汪韻寧終於心疼地放下了手裏的吃食!

最後,緋衣送了汪韻寧回了地牢。而商雪玉則因為剛剛的驚醒,一時睡不著,她幹脆坐在燈下,等待著緋衣的回來!

忽然,商雪玉的屋裏,燈影一閃,一陣清風掠了過來!

有人進來了麽?

商雪玉悚然一驚,就要站起身來:“什麽人?”

隨著商雪玉的喝聲,屋子裏的燈影又是一飄,商雪玉隻覺得有人從身邊快速地掠來,她下意識地一閃,整個人都後退了半步。然而,她剛剛站起的身體,卻被人輕輕地扶住了。

耳邊,傳來一個極其熟悉,又似乎很久不見的聲音:“不要怕,是我……”

那,居然是夜慕楓的聲音?帶著寒夜的冷淡,卻內蘊著說不出的熱切!

說不出為什麽,商雪玉輕輕地籲了口氣!

深秋的天氣,她的手心都濕透了。商雪玉抹了一把汗水,在夜慕楓的扶持下坐回到椅子上,她輕輕地問了一句:“怎麽這麽晚?”

夜慕楓在燈光下靜靜地看著商雪玉,說道:“我回了京城一趟!剛剛才回來!”

現在,商雪玉已經知道,夜慕楓的家在京城,而他,則經常在京城和這裏兩地奔波,想來,又是因為什麽緊要的事情,這才連夜趕回來的吧?

商雪玉的指尖,觸在夜慕楓的手背上,冰雪一樣的冷意。那個人,想來是披了一身的風霜歸來的吧?

夜慕楓輕輕地說道:“其實,也沒什麽要緊的事,就是想看看你!”

就是想看看你!

聽了那樣的話,商雪玉的心驀地疼了一下!她強笑了一下:“我還好好的坐在這裏……倒是你,又從京城打了個來回呢……”

夜慕楓也笑:“走得路多了,才知道多累呢……”

商雪玉也笑,但笑不語!

人生在世,事無完美,長途跋涉者看盡了世間風景,卻不得不忍受旅途的勞累,安居於室者,安逸舒適,卻總覺得索然無味!

夜慕楓似乎真的隻為看看商雪玉而來。他在燈下俯首,深深地凝視著商雪玉,似乎要從她平靜的麵容之中,看出什麽夢寐以求的東西!

雖然眼睛看不見,可是,商雪玉卻還是感覺得到夜慕楓朱注視。她的臉微微地紅了一下,微惱地說道:“你看著我做什麽?”

隻聽耳邊傳來一聲輕笑,夜慕楓說道:“我當然是看看你如何算計人的啊!”

算計別人?夜慕楓所說的,可是汪蔻麽?

商雪玉不由地扁了扁唇,說道:“她拿我商府的東西還少呢?這次,一定不能讓她再拿走分毫!”

夜慕楓點點頭,說道:“嗯,這次,要不要我出手幫你?”

商雪玉想了想,說道:“幫我搶銀子的事,倒是不用你做了。隻不過,有一件事,還真的需要你幫我一把!”

夜慕楓搖頭,眼睛卻還一直盯著商雪玉猛看,口裏卻說道:“你這次又想怎麽敲詐我呢?”

是的,夜慕楓所說的,就是敲詐——他因為香囊和商雪相識,並逐步走近,一直以來,商雪玉都保持著最高的警惕和戒心。

無論夜慕楓多麽想接近一步,商雪玉都有辦法,不動聲色地將之拒之門外。或者讓他根本就沒有辦法再往前一步。這種情況,一直維持了許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