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嬤嬤這一晃,差點兒倒在緋衣的懷裏,看到緋衣來扶自己,她連忙站直身體,卻覺得頭部一陣暈眩。

李嬤嬤連忙扶住了身邊的柱子,這才沒有倒下!

已經是深秋的天氣,可緋衣觸到的李嬤嬤的衣角,卻已經完全濕透了。她有些虛弱地籲了口氣,然後說道:“謝謝七小姐,謝謝緋衣姑娘!”

緋衣連忙擺擺手,說道:“不用謝,這其實都是七小姐的功勞!”

緋衣隻是一個丫頭,而且,還是府中庶小姐的丫頭,若然不是商紫如出麵的話,怕她一個丫頭說話的份量任誰都不會壓得住吧?若然再過分一些的話,說不定還會被那些人扣上一頂大大的帽子,讓她欲哭無淚呢!

所以,有自知之明的緋衣,並不是不知道深淺地上去給李嬤嬤解圍,而是要去找一個無論在聲勢,抑或是在身份上都鎮得住汪蔻的人!

那樣的人,其實並不算多,在商府之中,除了家主商永霖之外,也就隻剩下夫人杜甄,五小姐商雪玉,以及七小姐商紫如了!

眼下,商永霖不在府中,夫人杜甄閉門不出。也就隻剩下商紫如一個人,還在府裏,而且,很可能也隻有她,才能讓汪蔻知難而退!

但是,夫人杜甄的院子裏,早就被人圍了個水泄不通,這些人,可以進來,但都不可以出去,而緋衣,也是靠著她那一身神出鬼沒的輕功,找了個沒有人的地方,這才去請了商紫如出來!

一側的迎春走了出來,她看著商紫如,感激地說道:“二姨娘和大姨娘好過分啊,都逼得李嬤嬤不知道如何是好了……還好七小姐及時出現了!”

汪蔻是何等精明的人?

她這一進院子之後,就先試探,在明白了杜甄是不可能出來見她之後,於是就讓人守著院門,任何人都不準出去!

汪蔻的用意,自然是不想讓人給商雪玉,抑或是商紫如報信,更是不想讓任何人插足夫人杜甄這邊的事了。所以,迎春想了許久,想要出去,可是,卻沒有成行!

緋衣微微地歎了口氣,有些憂心地說道:“奴婢一看大姨娘和二姨娘的架勢,就知道不好,所以,奴婢就去找了七小姐過來……”

李嬤嬤卻是罕見地沉默著,低著頭,隻是向商紫如道謝!

商紫如知道,這個大姨娘刁鑽貪婪,虛榮浮淺。二姨娘汪蔻老謀深算,心狠手辣。若是這兩個人加在一起的話,不要說是李嬤嬤,相信在這商府之中,任何人都是應付不了的吧?

夫人杜甄始終沒有出來,而李嬤嬤卻以一個下人的身份,應付著這府裏最難纏的兩個人,這叫李嬤嬤如何能不緊張,如何能不汗水濕了衣背?

商紫如由衷地朝李嬤嬤說道:“李嬤嬤,真真的辛苦你了!”

李嬤嬤自然知道商紫如說的是什麽,她搖搖頭,認真地說道:“七小姐真是言重了!能為主子效力,是奴婢們的本分,也是奴婢們的福氣,這哪裏有什麽辛苦可言呢?”

商紫如知道,在這個年代,那種主子為大,奴婢卑-賤的思想已經深入人心,就算她說什麽,李嬤嬤也不會聽進去的!

所幸的是,現在的這裏已經沒有什麽事了,汪蔻被商紫如數落了一番,想必也不會卷土重來了,現在,總算給了杜甄一個交待了!

商紫如不願意和李嬤嬤多說,隻是搖搖頭,說道:“母親現在好些沒有?李嬤嬤,若是母親醒著的話,要不麻煩你通傳一聲,讓我們進去看看她吧!”

一側的迎春想說什麽,卻是欲言又止。

這邊,李嬤嬤已經斷然搖頭,說道:“回七小姐的話……夫人真的早已發下話來,說今晚之內話任誰都都不見……七小姐幫助老奴,老奴心中感激,但請七小姐不要讓老奴為難才是啊……”

商紫如聽了,頓時微微一愣——這誰都不見,居然還包括了她和緋衣?

那就是說,杜甄的情況,真的特別特殊?

特殊得將所有的人都關在了門外?

商紫如看了一眼緋衣,對方也是一臉的驚愕。要知道,眼前的兩個人,緋衣代表的是商雪玉,商紫如代表的是關心和愛護。可是,這樣的兩個人,都被拒之門外的話,那麽,這杜甄究竟出了什麽事了?

然而,商紫如卻知道,這已經不是自己能過問的事情了!

這左右裏,不知道還有多少雙眼睛,都在看著自己呢,若是自己強闖的話,是不是李嬤嬤也象剛才攔著汪蔻一樣的,將自己拒之門外呢?

商紫如可是個從來都不會將事情做絕的人啊,她隻會點到即止,既不會過度的關心,也不會讓人家過分的為難!

想到這裏,商紫如微笑道:“既然母親不見任何人,我也就不勉強了——橫豎,這折騰了一晚上的,大家也都累了,都早些回去休息吧……李嬤嬤,你也早些休息吧?”

李嬤嬤眉色不動地站在那裏,朝著商紫如深深地鞠了一個躬:“多謝七小姐體諒,七小姐請慢走!”

緋衣站在那裏片刻,突然明白了商紫如的意思,她也微笑了一下,說道:“小姐今個兒去求醫,並不在府中,現在既然夫人沒事了,我也就回去了!”

迎春對這位外冷內熱的緋衣非常的有好感,聞言,她也笑道:“多謝緋衣妹妹了,有空了,多來姐姐這裏坐坐啊……”

緋衣朝李嬤嬤和迎春點點頭,然後,護送商紫如回去了!

商紫如在走出院門的時候,朝身後看看,那裏無論是真心關心杜甄,抑或是來湊熱鬧,想趁火打劫的人,都已經作鳥獸散了,空空****的院子裏,燈光淒清,輕風繞池。隻剩下李嬤嬤身影伶仃地站在那裏,宛若石樁一般的,一動也不動一下!

商紫如看了,不由深深地歎了口氣!

身後的緋衣也斂了臉上的笑容,說道:“七小姐,您說說,這夫人究竟出了什麽事了呢?”

商紫如微微歎了口氣,說道:“昨天的時候,母親就感染了一些風寒,精神也不是很好,我來請安的時候,也隻是說了兩句話,就覺得累了,現在看來,真如李嬤嬤所說,她風寒重了,服了藥,不想讓要打擾了!”

緋衣非常詫異商紫如的答案,但是,身後的某一種陰影之中,忽然有暗湧流動的感覺,於是,緋衣知道,這商紫如怕已經發覺那些不死心的人,還在暗處呢?

於是,緋衣笑笑,說道:“這也難怪,若是感染了風寒的話,頭重腳輕,不願意說話的,若是下了重藥,怕會一覺睡到天亮了,哪裏還有閑心半夜起床呢?”

商紫如有些詫異地看了緋衣一眼,心道好伶俐的丫頭,她隻是一點,緋衣就明白了!

商紫如於是說道:“現在,還算沒事了,我們也早些回去休息吧,明天早上,過來問個安,也就是了!”

緋衣點點頭,陪著商紫如慢慢地往回走去!

兩人走遠了之後,杜甄院子外麵的暗影之中,有個人影飛快地跑了出來。

那個人看了商紫如和緋衣的背影一眼,然後,又瞄了一眼毫無動靜的杜甄的院子,忽然朝著另外的方向,快速地跑了!

起風了,暗影四起,影影綽綽。杜甄的院子裏,空寂寥落,和片刻之前的吵嚷喧囂大不相同!

李嬤嬤站在廊下的陰影裏,久久都不動一下,晚來的風,吹動她蒼白的發絲,給那個深夜佇立的人,增添了幾分說不出的詭異和滄桑!

迎春站在李嬤嬤的麵前,她年輕的臉,在看向燈火暗淡的主人的房間的時候,原本明亮的眸子裏,不由地現出了幾分憂色!

商紫如走了,緋衣走了,汪蔻走了,大姨娘也走了,所有看熱鬧的人,都全部走了!這院子裏,又恢複了平日的冷靜清寂,猶如一灘已經死去的水,雖然偶爾也會泛起點點漣漪,但是,卻很快又會消失於無形!

風,漸漸地大了,挾著深秋特有的涼氣,迎麵撲來,衣著有些單薄的迎春不由地朝李嬤嬤靠了靠,似乎想尋找唯一的溫暖!

站在廊下許久的李嬤嬤,突然輕輕地吐了一口氣!

這一關,是不是又過了?

迎春朝李嬤嬤的身上靠了一下,忽然喃喃地說道:“終於都可以耳根清淨了!”

李嬤嬤點點頭,說道:“是啊,全靠七小姐解圍了!”

迎春也點點頭,沒有說話!

李嬤嬤也將視線轉向了杜甄的臥室,那裏,冷清的片,燈火暗淡,沒有人知道,那裏的主人,究竟為了什麽,一直沉默至今!

迎春是杜甄身邊長大的丫頭,四個丫頭之中,她年紀最小,人最伶俐,此時,她望著李嬤嬤,似乎有什麽話想說,卻始終沒有敢說出來!

就如她一直都不敢說,這個主臥的屋裏,其實並沒有杜甄的身影,而李嬤嬤所做的所有一切,都隻為了保護那個根本就不在屋裏的主子!

沒有人說得清這究竟是發生了什麽事,更沒有人敢質問,杜甄在天黑之時的那一聲驚呼之後,究竟發生了什麽!

現在的大家隻知道,杜甄病了,正在休息。而李嬤嬤隻知道,要保護這裏,不能讓任何人踏足這裏的一步!

現在,李嬤嬤已經做到了她的本分——可是,那個憑空消失的主子,她又究竟在哪裏呢?

天很黑,足以掩蓋一切的陰謀和真相,而這些人,隔著夜空,根本就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事情!

商紫如走了,緋衣也走了!

聽著那個負責探聽消息的人回報回來的消息,汪蔻氣得直在屋裏轉圈圈!

她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然後,又倒吸著冷氣,縮回了手——疼啊,那血肉之軀,和那堅硬的紅木的家俬對碰,你真當她的手是石頭做的麽?

看到汪蔻甩著手,對著自己的手心嗬氣,身邊的嬤嬤嚇得連大氣都不敢出一下!

雖然現在已經失了勢,汪蔻又和汪府的鬧了個底朝天,但是,多年來積累的威信,儀,仍舊可以使身邊的這些人噤若寒蟬!

過了許久,汪蔻才冷冷地問了一句:“你是說,商紫如和那個叫緋衣的丫頭說了這兩句話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