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眼神似乎在說——嗬嗬,當年你們鬧成那樣,可而今,人家的一個庶女來了,你不一樣得巴巴地做出迎接的姿態麽?

想到這裏,牛秋鈐的神色更加得意起來!

杜夫人卻似乎根本就不為所動!

她淡淡地看了牛秋鈐一眼,說道:“妹妹多少未來省親,這次又是外甥女兒歸府,我們作為長輩,自然要極盡體麵……難道弟妹覺得,嫂子做錯了麽?”

一句“做錯了麽?”簡直就是踢球兒,杜夫人這一腳,就將球兒踢到了牛秋鈐的腳下。讓牛秋鈐頓時無言以對!

是的啊,若是牛秋鈐說,杜夫人沒錯,那麽,她就是有挑撥離間之嫌!

若是說牛秋鈐說杜夫人錯了,那麽,她就不配為一個長輩!

這話,似乎隻是輕描淡寫的一句,但事實上,已經將牛秋鈐所有的退路,都給堵了個一幹二淨!

牛秋鈐看著杜夫人,有些尷尬地笑了一下:“嫂子怎麽這一說話,就象是針對弟媳一般的呢……嫂子做事,向來周到,這是人盡皆知的事情,隻不過,弟媳想的是,隻不過是一個庶女而已,值得這麽大的排場麽?”

得,這個牛秋鈐,又在說杜夫人假公濟私,大擺排場了呢!

杜夫人看著牛秋鈐,又是淡淡一笑:“那依著弟媳的意思,可是覺得母親出席了這個家宴,也顯得太隆重了麽……”

得,這下話題又給叉開了——如果牛秋鈐說覺得隆重的話,那麽,是不是牛老夫人偏心,又或者覺得小題大做了呢?

但是,若是牛秋鈐覺得不隆重的話,豈不是自己打自己的嘴巴子麽?

總之這一句話說完了,說到底,牛秋鈐都沒有沾到半分的禮!

這邊,杜夫人還在和牛秋鈐針尖對麥芒地吵著,那邊兒,杜舞陽已經牽著杜芯兒的手走了過來,說道:“嬸娘,母親,你們快請坐吧,今日裏,就由侄女兒和芯兒妹妹主場,迎接那個從來沒有見過麵的表妹的了!”

杜夫人懶得和牛秋鈐一般見識,聽到這裏,她點點頭,說道:“舞陽啊,你可得好好照顧一下你的芯兒妹妹啊……她的身體原本不好,這要是惹了風寒之類的,我可饒不了你!”

杜夫人的話,對杜芯兒的關心溢於言表!

說實話,這個牛秋鈐雖然可惡一點兒,但是,這個杜芯兒卻是個不錯的孩子,不但性情溫柔不說,還識大體,讓人看了,憐愛不少!

杜芯兒剛剛和老太君行過禮,此時看了杜夫人,又連忙彎下腰來行禮道:“侄女兒見過伯娘!”

因為來的人是商雪玉,是一個女孩兒,所以,這今日所在的,都是女眷。而今,杜芯兒站在杜夫人的麵前,真誠地行禮,倒讓杜夫人臉上的笑容又再增添了幾分。她握著杜芯兒的手,連聲說道:“芯兒啊,不用多禮,待會兒,你跟著舞陽那個猴子,可別把自己給累壞了,知道不?”

一側的杜舞陽聽母親叫自己猴子,她連忙嗔了起來:“母親,人家已經是大姑娘啊,哪裏有自己的母親說自己的女兒是猴子的呢……”

杜夫人不以為然地看了一眼杜舞陽,淡淡地說道:“你除了身上的衣服看著象人,哪裏還有象人的地方了?”

聽了杜夫人的話,杜舞陽的臉緋紅起來,寒冬的天氣,薄施的脂粉,杜舞陽的臉上,有一種少女才有的光澤,讓人看了,不由怦然心動!

杜夫人看了一眼杜舞陽,不由愛憐地說道:“你個丫頭啊,什麽時候才能長大?”

杜舞陽卻是扁扁嘴,說道:“我才不要長大……”

那樣的話,帶著小兒女的任性,杜夫人聽了,不由笑了笑,搖搖頭,不說話了!杜夫人的眼裏,充滿了寵溺,看那眼神,似乎能將杜舞陽融化了一般!

杜芯兒看了,臉上充滿了羨慕,似乎這樣的親情,她從來沒有享受過一般!

杜夫人回頭,看了杜芯兒一眼,有些無奈地說道:“芯兒啊,你這姐姐,就象個孩子一樣,什麽時候,她才能象你一般的懂事?”

太過懂事的孩子,都有一個慘烈的童年,反倒是杜舞陽這種沒心沒肺的,才會有一個保護她太過完美的母親!杜舞陽無疑是幸福的,她擁有著讓杜芯兒羨慕不已的幸福!

杜芯蒼白的麵容一紅,朝杜夫人說道:“伯娘哪裏知道,侄女兒羨慕舞陽姐姐羨慕得要死呢,巴不得天天和她在一起玩呢……”

杜夫人聽了,憐愛地說道:“芯兒啊,現在天氣寒冷,這到了春天來了,你想找你舞陽姐姐,盡管去找就是……”

杜芯兒點點頭,笑了一下,隻不過,那笑容裏,有幾分苦澀的意味!

杜舞陽拉著杜芯兒轉身去了。她單薄的身影,淺色的裙子,還有那蒼白得幾乎沒有顏色的麵孔,都讓杜夫人的心裏,有一種說不出的憐惜!

自小就沒有了父親,母親又是那樣的一個人,這個杜芯兒的童年,想必是非常的讓人想像不到的吧?

但是,畢竟不是自己的孩子啊,杜夫人對於杜芯兒的關心,也實在不能太過了,總的來說,隻要杜芯兒好好的,沒有發生什麽大事,也就是了!

轉了一圈子之後,杜舞陽又帶著杜芯兒轉了回來!

杜芯兒乖乖地坐在母親的身邊,聽著牛秋鈐瞪著眼睛,和杜芯兒說了一句什麽,杜芯兒聽了,連忙低下頭去,不再說話了!

這邊,杜舞陽卻是喝下了一杯茶,說道:“表妹怎麽還沒有來呢?”

杜夫人抿了抿唇,沒有說話。倒是一側的杜老夫人淡淡地說道:“寧西王府離這裏可不近啊,她這冰雪天氣的,要是坐馬車過來,也要些時間的吧?”

杜舞陽卻是個閑不住的主兒。她一下子又站起來,朝杜老夫人說道:“那好,我去垂花門前去等了!”

杜夫人剛剛想叫住杜舞陽呢,卻聽到杜老夫人淡淡地說道:“讓她去吧,這些小輩們有自己的相處方法,我們這些做大人的,管不了那麽多囉!”

杜夫人聽了,連忙說道:“兒媳知道了!”

一側的牛秋鈐似乎對杜芯兒說了一句什麽。

杜芯兒看了一眼杜夫人,也飛快地回了一句什麽!在背對著杜夫人和杜老夫人的角落裏,她的嘴角快速地閃過一抹冷笑。

然後,杜芯兒又迅速地低下頭去,不說話了!

杜府之外,商雪玉終於走下馬車!

在走進大門之內的時候,有軟轎早在那裏候著了。

商雪玉登上軟轎,就準備去前廳了!

原本,商雪玉就是晚輩,再加上她的身份是商府的庶女,所以,按照道理來說,杜府的人,隻要在前廳等候就可以了,是不需要來正門,又或者垂花門前迎接的!

商雪玉坐在杜府的軟轎裏,看著四周陌生的景致,不由心生感慨——這個地方,可是母親從小長到大的地方啊,可惜的是,她兩世為人,至今才有時間過來!

但是,母親啊,您可知道,這個屬於您的娘家,這個充滿你您回憶的地方,究竟改變了多少呢?

軟轎一路前行,絲毫都不覺得顛簸。再加上軟轎裏放了小小的炭盆的緣故,而商雪玉的手裏也抱著一個暖爐,所以,她坐在裏麵,一點都不覺得寒冷。

當軟轎走到垂花門的時候,忽然停住了。

隻聽軟轎之外,傳來一個清脆的聲音:“裏麵坐的,可是雪玉妹妹麽?”

耳聽得轎夫叫了一聲:“大小姐……”

於是,商雪玉知道,來的這個聲音,就是杜府的大小姐杜舞陽了!

舅舅有共有兩子一女。

兩子皆已經長大,隻有一女,和商雪玉差不多大的年紀,據說這個杜大小姐十分的受寵,在杜府之中,可以說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依著商雪玉的想法,這樣的大小姐,應該是比較受寵的吧?可是,沒有想到的是,這樣的大小姐,居然會來垂花門這裏迎接自己?

想到這裏,商雪玉連忙拉開轎簾,說道:“前麵可是舞陽表姐麽?”

杜舞陽因為跑得快,連暖爐都沒有抱。現在,她站在這裏,凍得就要死了。可乍一聽到一個如此濕潤如水,又悅耳的聲音,頓時覺得,自己的冷,還真的沒有白費!

於是,杜舞陽連忙朝商雪玉揮揮手,說道:“就是我啊……商表妹!”

商雪玉一聽,連忙讓轎夫落轎,而她自己,則連忙走了出來。和杜舞陽見禮:“商雪玉,見過舞陽表姐!”

乍一看到商雪玉,杜舞陽的心裏,隻覺得忽地亮了一下——一種從來都沒有過的感覺,讓她覺得心裏忽然有一扇不曾被打開的門,“霍”地被推開了!

眼前的少女,一身月白的衣衫,下著一件淡緋色的裙妝,衣服上,沒有任何的花紋,隻是在袖口處,繪了幾朵淺淡的梅朵。

那個略為瘦弱的少女,有一張瓜子臉,大眼睛,小巧的下巴,柔和的眉眼,隻有一雙眸子,透過迷蒙的雪氣,隱隱透出大氣和堅強地感覺!

再看商雪玉的發飾,也是極為簡單的,隻不過,那簡單之中,卻透著一股子說不出的雍容之氣!就連垂落在她腮邊的流蘇,也似乎是俏皮的影子,這一動一靜之間,都給這個少女的身上,增添了幾分說不出的雍容!

商雪玉就這樣站在杜舞陽的麵前,杜舞陽緊張得一瞬間忘記了呼吸。等看到商雪玉行禮,她才連忙拉起對方,忙不迭地說道:“表妹,不要多禮,不要多禮!”

此時的商雪玉,一臉的淡然笑意地站在杜舞陽的麵前,看著這個兩世為人,卻是第一次看到的嫡親的表姐!

眼前的杜舞陽,最多不過十三歲左右的年紀,隻見她明眸皓齒,爽直大氣。就連她的笑臉上,都似乎帶著陽光和朝氣,讓商雪玉一看之下,就覺得親近了幾分!

杜舞陽不由分說地拉起商雪玉,說道:“走吧,祖母都已經等急了呢……”

商雪玉笑著,任由杜舞陽拉著自己的手。然而,商雪玉才一觸手之下,她忽然一下子鬆開了杜舞陽的手,有些驚訝地說道:“舞陽表姐,你的手好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