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杜芯兒從**站了起來,她滿臉通紅地看著牛秋鈐,一臉的氣憤和惱怒——多少年過去了,逐漸長大的杜芯兒是怎麽都不明白,為什麽自己的母親,不是杜夫人那樣知書達禮的大家閨秀呢?而偏偏是一個沒有後-台,也沒有會麽背-景的尋常女子呢?

按照道理來說,自己父親的門第並不算低啊,可是,為什麽會尋來一個如此尋常的女子呢?

杜芯兒和牛秋鈐所居的院子裏,是在杜府的西邊。杜芯兒和牛秋鈐各占一個院子,相隔沒有多遠。而杜芯兒的閨房,自然是沒有辦法和杜舞陽比的——在大家族裏,一個女孩生活得好不好,是要看自己的母親的——

一個母親若是出身好,娘家的後-台的話,那麽,她的嫁妝必定是多,自己的兒女生活得必定就好!

就象杜夫人一樣,因為她出身名門,所以,陪嫁的嫁妝就多,再加上鋪子、田產、還有莊子等許許多多的陪嫁物品,就足以撐得起杜府的麵子,而杜夫人,也會成了府裏無上的權威,更重要的是,相對來說,杜舞陽的生活,就要好上許多!

但是,牛秋鈐就不行了。她的娘家,並沒有什麽底氣。她至所以能攀得上杜家的二公子,除了她自己年輕的時候,頗有幾分姿色之外,更加重要的是,她有一個做舉人的哥哥,因為才華出眾,所以,很得杜府的二公子的賞識。所以,也就結識了牛秋鈐!

但是,隨著杜府二公子和牛秋鈐在一起的時間越長,他就慢慢發現,這個漂亮的牛秋鈐,除了一張臉可以看得以外,其他的諸如學識一類的東西,可以說是一塌胡塗!

可是,牛秋鈐已經認定了這位杜府的二公子就是自己的夫君,她是絕對不會放手的。於是,在一次有預謀的酒宴之中,牛秋鈐算計了自己的哥哥,得到了杜府的二公子,然後,又有了身孕。再加上杜府的二公子已經死去,所以,牛秋鈐千方百計地入了杜府的門檻兒!

原來,有了個舉人的哥哥,替牛秋鈐撐腰的話,牛秋鈐的日子也會好過不少的。但是,讓人始料未及的是,牛秋鈐的那個舉人哥哥,突然身染重疾,過世了,剩下的,就隻有不待見牛秋鈐的後娘,所以,這牛秋鈐哪裏還有娘家可以依靠的呢?

再加上牛秋鈐的娘所留下的嫁妝,到了牛秋鈐的手裏,也並不算多,所以,這到頭來,牛秋鈐不要說是和杜夫人比了,就是和尋常的女子比,都是多有不及的!有人說,這嫁入了高門,就是身份高人一等,但這句話,對於牛秋鈐來說,卻沒有什麽實際性的意義,可以說,除了每月那少得可憐,還不夠牛秋鈐自己揮霍的月俸來說,她這正室夫人的日子,並不比一個身份高的奴婢好上多少!

但是,牛秋鈐並不以為是自己的錯。她總是覺得,是上天對自己不公,既死了丈夫,又死了哥哥,所以,性情逐漸變得刻薄起來!

此時,被自己的女兒數落,牛秋鈐的臉色,一下子變了起來,她眯起眼來,看著自己的女兒,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眼出來:“我怎麽就不算母親了?我就不算母親,也是生了你,養活你到大的……現在才有意見了?小的時候,你怎麽不說?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一直羨慕杜舞陽那個賤-丫頭,羨慕她有一個好出身,有一個好娘……哼哼,你現在是不是巴不得重新投一次胎,投到她娘的肚子裏去啊……”

牛秋鈐原本就尖酸刻薄,說起話來,更是口無遮攔,此時,她被杜芯兒一激怒,這說起話來,就更加口不擇言了!

杜芯兒震驚地看著自己的母親一張一翕的唇,呆呆的,頓時說不出話來!

這就是她的母親,不管是侮辱別人,還是羞辱自己的女兒。杜芯兒臉的上流著淚水,弄花了她精心化的妝,淚眼朦朧之中,杜芯兒看向自己的母親,象是在對牛秋鈐說,又象是喃喃自語地說道:“……你,真的是我的母親麽?”

隻有了解自己女兒的母親,卻沒有如此羞辱自己的母親。有的時候,杜芯兒真的懷疑,眼前的這個粗俗可憐的女人,真的是自己的經母親麽?

杜芯兒的話,很明顯地,並不骨讓牛秋鈐記到心裏去,她看著杜芯兒,有些不耐煩地說道:“我說價錢啊,就少發些白日夢吧,別說她有自己的親生女兒,即便是沒有,又有誰會疼愛不是自己肚子裏出來的孩子?”

牛秋鈐的這一世,都活在後母的陰影裏——少年的時候,後母極盡苛刻,隻有一個哥哥才護著自己。長大以後,她嫁入了杜府,可是,那日子,並不比在家的時候好上多少!多少年來,一個人獨守空房,還要撫養杜芯兒的日子,就要將牛秋鈐的耐心全部給磨光了,此時,就連麵麵相覷,牛秋鈐都不願意多看杜芯兒一眼!

杜芯兒被牛秋鈐的一番話,說昨瞠目結舌。

同時,她的心裏,湧起了一股說不出的悲哀——這就是她的母親啊,說著世間最最冰涼的話,就象是生活對她最最無情的嘲諷!

杜芯兒張了張口,隻覺得淚水倒灌入喉嚨——滿心的苦澀裏,讓人覺察不出來的難受!

杜芯兒忽然不再看牛秋鈐,她轉身就走了出去!

杜芯兒忽然覺得,這間屋子讓她窒息,她若是再呆下去的,不是自己要掐死牛秋鈐,就是想要自己一頭撞死!

這樣的感覺,在長大的過程中,曾經無數次地有過,隻不過,幾乎每一次,都沒有這一次的強烈!

有母如此,生不如死!

杜芯兒的本意,隻是想躲開牛秋鈐——她寧願在屋外吹風雪挨凍,也不願意在這間屋子裏,和母親共同呼吸同一種空氣!

而還沒等杜芯兒離開呢,一側的牛秋鈐已經開口了:“先別走,給我銀子……”

杜芯兒的心裏,頓時變得冰冷——她就知道,牛秋鈐來這裏,肯定沒有什麽好事,果不其然,她這一張口,就又是銀子!

銀子,銀子……

杜芯兒閉了閉眼睛,冷冷地說道:“銀子沒有……”

杜芯兒的月俸,平時隻有五兩,但是,因為她身體不好,經常有病,所以,老太君就作主,從自己的月俸裏扣了二兩出來,每個月,杜芯兒就是七兩銀子!

但是,除了這住的房子,用的炭,吃的飯菜,甚至是每年過凶的時候,那應季的幾套衣服之外,剩下的東西,都是要杜芯兒自己的銀子支付的啊!

從七、八歲的時候開始,杜芯兒的月俸,就是靠自己支配的了!她除了要過自己的生活這割包-皮,剩下的,還要不停地接濟牛秋鈐!

可以說,除了杜芯兒每個月節衣縮食的節省之外,那剩下的銀子,全部都讓牛秋鈐給揮霍去了!

牛秋鈐來杜芯兒屋子裏的,從來都沒有別的意思,隻有一句話——銀子!

可以說,若不為了銀子,牛秋鈐是一年都不會來杜芯兒的院子的!

這還不用說了,隻要每次來,牛秋鈐若是得不到錢的話,要麽撒潑耍無賴,要麽就是威嚇、硬逼的,手段百出,要麽除非得到銀子,要麽,就死賴在這裏不走!

幾乎每一次,杜芯兒的眼淚,還有牛秋鈐得到銀子時那一霎那的得意笑容,成了這個院子裏獨特的風景!

現在,杜芯兒根本就沒有心情去應付牛秋鈐,所以,隻一聽牛秋鈐要銀子,她頭也不回地說了一句:“沒有!”

然後,轉身就想走!

隻聽牛秋鈐冷哼一聲:“你沒有……你這個月剛剛領的月俸呢?”

領月俸的日子,就在前幾天,原本是大家一起領的,可是,這短短的幾天之內,牛秋鈐就已經將自己的那一份兒給用光了,然後,來找自己的女兒要了!

杜芯兒什麽都懶得和牛秋鈐說,她轉身就走!

然而,牛秋鈐卻一返手,就將杜芯兒給扯了回來!

牛秋鈐的力氣很大,杜芯兒根本就沒有辦法反抗,她被牛秋鈐狠狠地扯了回來,隻聽牛秋鈐狠狠地說道:“死丫頭……你居然敢不給我?”

杜芯兒看著自己的母親,眸子裏流露出悲憤的光芒:“沒有了……沒有了……”

每個月,杜芯兒就那麽一點銀子。她要買自己的胭脂水粉,她要自己買藥問醫,她要替自己攢下一筆嫁妝,因為到有一天要談婚論嫁的時候,杜芯兒是沒有一分錢的嫁妝的!若要靠她的母親的話,那是絕對靠不住的。深深地明白這一點兒的杜芯兒知道,她隻能靠自己,也隻能自己攢,一點一點的攢,以求自己有一天嫁人的時候,不要讓婆家的人看不起!

然而,就是這樣一點小小的願望,牛秋鈐都不讓她實現。此時,牛秋鈐拖著杜芯兒,大聲說道:“你個死丫頭,你在和誰說話呢……我是你娘啊,是我生了你,是我養活你到這麽大,怎麽,我用你幾兩銀子怎麽了?”

杜芯兒的眼淚奪眶而出——這就是她的娘啊,為了銀子,可以說出這世上最傷人的話出來!而且,和以往一樣,若是杜芯兒再不給的話,牛秋鈐就會下手,自己去找的了!

果然,牛秋鈐將杜芯兒狠狠地一推,把她推倒在一旁,隻聽牛秋鈐惡狠狠地說道:“哼,死丫頭、臭丫頭,你不給,我就不會自己找了……”

牛秋鈐推開杜芯兒,越過她,朝著內屋走去!

杜芯兒的內屋,其實也沒多大,隻有幾件簡單的家俱,還是杜老夫人和杜夫人讓人添置的,除此之外,隻有一張跋步大床,再加上一張略舊的美人榻!

隻見牛秋鈐熟門熟路地朝裏走去,她一邊走,還一邊冷哼道:“哼哼,臭丫頭,你以為你不給,我就沒辦法了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