聘兒聽了緋衣的話,突然意識到這一次緋衣說話的語氣和平時不大一樣,她詫異地回頭,隻看一一臉凝重的緋衣,正不停地張望著窗外!

向來沒有什麽危機感的聘兒,在商雪玉經曆了無數次危險和生死邊緣之後,也算是聰明了一點兒——緋衣是在暗示她,這裏,很可能會發生一點兒什麽!

雖然,這點“什麽”,不是聘兒一個小丫頭可以控製並且解救的,但是,她不是可以照顧商雪玉,甚至用自己的身體來替商雪玉擋一下刀劍什麽的嘛?多一個人,就多一分力,不是嘛?

想到這裏,聘兒挺了挺胸,用力點了點頭:“緋衣姐姐,你放心好了,我省得的!”

猛然聽到宣誓一般的語調,緋衣驚異地轉過了頭——喲,幾天不見,小丫頭的英雄氣概都長出來了?

緋衣笑道:“也沒你想的那麽嚴重了……總之,有什麽事,帶著小姐躲開,知道不?”

天塌下來,都是個子高的頂著,個子矮的,隻要躲在後麵就行了,若真有事來了,緋衣可沒指望聘兒能幫什麽,在抵是要求,她不要越幫越忙就是了!

聘兒握緊手心,明明有些害怕,可還是乖巧地說道:“緋衣姐你放心好了,我今天都聽你的!”

我,都聽你的,但隻不過是今天而已!

緋衣聽出了聘兒的弦外之音,嘴唇抿了一下,露出個似笑非笑的笑容出來:“總之,你乖乖的就好,我會保護你和小姐的!”

今天,無論如何,都不能讓商雪玉在這裏出任何的差池!

聘兒聽了,抿了抿唇,不說話了!

床榻上的商雪玉還在靜靜地躺著。高燒未醒的她,沒有發出半點的聲音。也沒有聽見要喝水之類的。緋衣一直暗中注意著外麵的動靜,不時地還去窗口,透著開了一絲縫隙的窗子裏朝外看上一下。

而聘兒,還真如她所說,安安靜靜地呆著,安安靜靜地坐著,過上一會兒,就去摸摸商雪玉還燒不燒,要麽,又去看看額頭上的毛巾還熱不熱——兩個人的分工似乎這樣默契的形成了,似乎,每個人,隻要做好自己的那一份兒,盡量不打擾到對方,也不會給對方增添任何的困擾!

緋衣一直留意著外麵的動靜!所有的注意力,絲毫都不敢鬆懈一下!

因為心太過靜,注意力又太集中的緣故,所以,緋衣能聽到的,比之平時多得又多!

緋衣聽到,樓下的掌櫃,正在打算盤的聲音。她又聽到,樓下的小二,在感歎這雪又開始下,風也吹起,四周天寒地凍的,而且沒有客人來吃飯的聲音!

緋衣聽到,猛烈的風,帶著摧毀一切的力量,拚命敲打著窗外的一切東西,若是不認真聽的話,似乎有猛烈的外力,一睚在拚命地怒吼著什麽,似乎要把眼前的一切,全部都統統毀去!

午後過了不久,天就逐漸暗了下來!

冬天的天,短得不可思議,午膳還在肚子裏,沒有消化幹淨,可是,天的暗色,已經從西方的天邊掩蓋而來!眼看著,這不算長的一天,已經到頭,黑夜,即將席卷天地!

夜慕楓自從這一去之後,就再沒有複返。

子寅到了現在,也還沒有看到半點人影!

傳說中即將到來的柳驚塵,更是沒有半點要來的跡象。

客棧之外的聲音,全部被風吹走,遠處的後院裏,幾輛裝滿了行李貨物的馬車,被雪層封著,山峰一般的佇立在平靜的後院裏。安安靜靜的,沒有一點兒聲息。隻是偶爾的,看到巡邏的軍士走過,在厚厚的雪屋上,留下不算太清晰的腳印!

再放眼四周,人跡稀少,在這逐漸昏暗的光線裏,隻看到遠處近處,白茫茫的一片,天地失色!

緋衣靜靜地站在窗後的黑暗裏,整個二樓的這邊樓梯,似乎已經被隔絕了所有的聲音,隔絕了所有的動靜!

商雪玉還在沉睡,沒有發出半點聲息。

聘兒照看著她,間或為緋衣換上一杯熱茶。同樣隱藏在黑夜裏的她,用一雙沉靜的眸子,望著一臉警惕的緋衣。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夜幕,毫無預兆地鋪天而來,遮蓋了整個天際。客棧裏的燈,次第亮了起來,照在昏暗的角落裏亮起,原本被黑暗分侵蝕的空間,再次被明亮占據!

緋衣仍舊警惕地望著窗外,聘兒摸索著,摸索著在桌旁拿起火折子,想去點桌上的蠟燭。

緋衣搖搖頭,忽然想起黑暗之中聘兒看不到,她甕聲甕氣地說道:“不要點燈!”

聘兒驚異地看了一眼緋衣的方向,可是,那裏黑乎乎的一片,緋衣緋色的襖子和黑暗融為一體,模模糊糊的一片,根本看不清楚!

聘兒天生是比較怕黑的。再加上有商雪玉在這裏,若是她待會兒醒來的話,豈不是看不到東西了?

再加上,聘兒要侍候商雪玉的,這在黑暗之中,可也不方便啊!

聘兒心裏腹誹了一下,卻知道緋衣必定有緋衣的道理。

她隻好聽話地放下手裏剛剛摸到的蠟燭,卻暗中將火折子攢在手裏,朝緋衣說道:“可是,很黑啊!”

緋衣沉默了一下,答:“這裏周圍都沒有燈!”

這個樓梯口就隻連接著三間客房,已經是這個客棧裏最最好的,左邊的秦漢,昨晚去了軍營就沒回來,這不,夜慕楓一大早的就走了,一樣沒有回來,所以,這左右的兩邊,全部都是黑的,若是隻有這間屋子裏的燈,可不引人注意麽?

聘兒聽了,知道這說辭有理,她又摸索著回到床前,摸了摸商雪玉的額頭,感覺到燒退了,她才收起了毛巾,放到了屋子一角的盆架上!

屋子裏的光線很暗,但好在屋外到處都是雪光,被那燈光一照,又覺得亮了幾分。遠處的燈光,映襯著這一屋子的暗光,在這黑暗中呆習慣了,也似乎不是那麽難熬!

緋衣一直警惕地看著外麵,可是,聘兒除了聽到那來來去去的風聲,以及簷下的冰棱子凍得輕微地“哢嚓”聲之外,這剩下的,則什麽都看不清了!

屋子裏很靜,隻有兩個人細微的呼吸聲。還有一種沉沉的感覺,壓在心頭一般,重重的,讓人覺得難受極了!

聘兒坐得久了,脖子也僵了起來,她用力地扭了一下脖子,想來回活動一下。緋衣所說的危險,會在哪裏呢?

就在這時,一道耀眼的光亮,從窗子的另一頭一下子竄了起來!

霎時的光亮,映透了半邊天。似乎黑夜之中,猛然升起的彩霞一般,頓時映透了夜晚的天空!

“緋衣姐,快看,那是什麽?”

聘兒正在喝水,一個失神,杯子裏的水,全部都倒過了衣領。冰冷的感覺,讓她忙不迭地彎下腰來,想將那水抹開,然而,卻忘記了手裏的杯子,這一下,剩下的水,也一下子,都將衣服的另一邊,給浸濕了!這樣的冰雪天氣,衣服一給浸濕,出了門兒就會結冰,要不,也會惹上風寒的,所以,這必須得換了才行!

可是,這已經是聘兒剛剛換的衣服的啊,而且,這還是她所有的裙子裏,最最喜歡的一件呢!

聘兒這下,欲哭無淚了。她連忙丟下手裏的杯子,趕快抽出帕子,去擦身上的水漬!

在聘兒發聲的時候,緋衣其實早已看到了。她早已抬頭,對著那光亮的地方,猛地打了個冷戰——那是火!

那是火把。

那是無數的火把,在扔上了半空的時候,所閃耀出來的通紅,所映射出來的明亮的光芒而劃出的弧形!

而讓緋衣猛然一驚的是,那火光,居然是朝著這個屋頂的方向來的!

也就是說,那些人,拿著火把,準備燒這客棧?

緋衣將窗子的縫隙給打開了一點兒,隻看到成排的火把,就豎立在客棧的圍牆之外,那裏,有人舉起了帶著火把的弓箭,正朝著這二樓的方向,準備開弓引箭!

客棧裏,傳來有人哭叫的聲音,似乎有人想奔逃出去,然而,隻見閃亮的劍光一揮,那些不停地掙紮、奔逃著的人,立刻身首異處!

血,染紅了客棧之前的雪。充滿著鐵的腥味兒,彌漫在空氣之中,就連站在這麽高的地方,緋衣都感覺到一種讓人窒息的可怕氣息!

後院的方向,傳來馬的悲嘶。隱隱的風裏,有人喝問了一聲:“誰……”

隻見吊在樹樁上的燈被一劍劈落,然後,刀劍碰撞的聲音,響徹天空,沒過片刻,火光同樣映照了上空。

然後,後院的馬棚之中,也響起了刀劍碰撞的聲音,再過片刻,就一片一片的,被淹沒在了火海之中!

怎麽回事?

這些人,又是從哪裏來的?

怎麽敢明目張膽地來攻擊這裏?

緋衣一急,連忙朝聘兒說道:“聘兒,快,叫小姐起來!”

雖然,緋衣預料到了,一定會有危險,然而,她沒有想到的是,居然會是這個!

而且,她更加沒有想到的是,居然會有人敢公然地圍攻客棧!

可是,那些今日離去的人,又在哪裏呢/?緋衣想著,眼睛,望向了另外的方向——那裏,正是東營駐紮的方向!

然而,緋衣一眼望去,那裏卻是被黑夜淹沒的沉默。隻有空寂的風,混合著火把的氣息,撲閃過來的聲音。

那裏,居然看不到半個閃動的身影?

緋衣的心裏,閃過一絲不妙——要知道,軍隊的東營就駐紮在離鎮子約摸一裏路之外的地方,這邊大火熊熊,耀眼通天的,那邊,為什麽一點動靜都沒有呢?

猛地想想子寅的話,緋衣的心裏又是一個“格登”。莫不是那邊中毒的人還沒有被救回來?抑或是那邊想來的人,已經被人堵住了麽?若然不是的話,這邊的火,已經燒了這麽久了,怎麽還沒有人發現呢?

危險當頭,救兵未到,這說到底,也隻能自救了不是?

想到這裏,緋衣咬緊牙關,朝聘兒說道:“聘兒,你看好小姐!”

聘兒點點頭,卻是有些驚慌地問道:“緋衣姐姐……這外麵,這外麵怎麽都是人啊?他們都是些什麽人啊?拿著箭對著這裏,我們要怎麽辦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