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甄一聽,連忙含笑應下了。

說話間,商永霖已經邁步到了正堂之上。他一掀長衣,便坐了下去。看到汪蔻還站著,便揮了揮手,說道:“既然夫人訓誡完畢,你就先回去吧!”

汪蔻自從商永霖出現之後,就一直靜靜地注視著他,那眼神之中,既有哀怨,也有期盼。她似乎想著,能得商永霖一個青眼,能讓商永霖好好地看自己一眼。

然而,讓汪蔻沒有想到的是,商永霖似乎沒有看到她一般,第一個對視,居然是讓她先走!

杜甄聽了商永霖的話,也跟著笑道:“是啊,二姨娘,既然老爺都說了,你就先回去吧!”

杜甄的眼睛,隻是望著商永霖,既不討好,也不嫵媚。但是,就是這樣清清淡淡的表情,卻惹得商永霖又是一笑:“夫人掌管內院,越來越有方了!”

汪蔻的心裏,不由地痛了一下!

多少年了,她掌管商府,如履薄冰。深恐有什麽做得不足不對之處,讓人垢病。但現在,杜甄掌管商府才不過幾日,居然已經得此盛寵?你讓汪蔻的心裏,怎麽會放得下呢?

於是,她垂下眸子,平靜地說道:“那麽,婢妾告退!”

汪蔻說完,朝著商永霖和杜甄深深一揖,然後,轉身離去了!

看到汪蔻走了,商永霖朝她的背影看了一眼。原本就幽深的眸子裏,變得更加的陰暗而且看不到底!

一側的杜甄朝商永霖的手邊奉了茶,看到商永霖喝了一口之後放在手邊的幾上,杜甄這才朝商永霖笑道:“看二姨娘的樣子,也著實收斂了不少,老爺若是有空的話,應該多去走動走動!”

杜甄這不說倒還罷了。

她這一說,登時勾起了商永霖心裏的那股怒火。他冷哼一聲:“哼,我是要去看看,我倒想看看,她這一次是怎麽算計商府的!”

聽了商永霖的話,杜甄微微搖了搖頭!

多年以來,杜甄站在人後,卻將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

汪蔻和商永霖原本就是青梅竹馬,可惜的是造化弄人,她最終成了商府的正室。可以說,自從杜甄嫁入商府之後,汪蔻對她的各種陷害從來都沒有斷過。天長日久,假以時日,就連杜甄都忘記了,汪蔻針對的,究竟是她杜甄這個人,還是商府正室夫人的這個位子!

以前的時候,商永霖年輕氣盛,凡事都讓著汪蔻。但是,後來府裏的姨娘越來越多,年輕貌美,各色各異。再加上事務繁雜,商永霖肩上的擔子漸重,所以,也漸漸地將這些兒女情長,全部都拋到了腦後。

及至後來的後來,當商永霖終於感覺到汪蔻,甚至是汪府對商府的威脅的時候,他的心裏,已經不複少年時的情懷。更重要的是,他對汪蔻的看法,也起了質的改變!

現在的汪蔻,隻不過是商永霖眾多姨娘中的一個。隻是他眾多女人中的一個。而且,還是一個時刻都在算計著自己的對手。就因為這個原因,所以,商永霖對汪蔻曾經有的情誼,已經灰飛煙滅,變成了無數瑣碎的平凡日子裏的灰沫了!

商永霖側過頭來,朝夫人杜甄看了一眼。

夫人杜甄是商永霖恩師的女兒,當日的杜甄,以杜府嫡女的身份下嫁一代商家,已經算是屈身,而夾在商老太君和汪蔻之間的她,也曾經嚐盡了辛酸的滋味兒。於是,在商府老太君的苛責之中,她甚至連管家的重擔,都放了下來。

所幸的是,如今的杜甄終於堅強起來,終於提起了一府的重任,這讓商永霖的心裏,多多少少都有些安慰!

商永霖側過頭來的眸光,正看到了杜甄的側臉。看到她精致的五官,以及歲月所沉澱下來的優雅的雍容,那是象汪蔻那樣工於心計的女子,窮其一生,都不會有的優雅潛質!

商永霖望著杜甄,不由心中一動,伸手就去握杜甄的手:“夫人……”

杜甄臉一紅,已經被商永霖握住了一雙小手。她的臉上,驀地飛起了兩片紅霞,她連忙掙了掙,小聲說道:“老爺……這是大白天啊!”

杜甄的羞澀,令商永霖“嗬嗬”地笑了起來:“大白天又如何?你可我是夫妻啊!”

杜甄的心裏,忽然酸了一下。夫妻。十年修來同船渡,百年修來共枕眠。這可是她一生的男人啊!

看到杜甄不再掙紮,商永霖反倒放開了她的手,意猶未盡地說道:“夫人,今晚等我過來!”

商永霖說完,轉身離開了。隻留下杜甄一個人怔怔的送了商永霖,直到商永霖的身影都已經出了院門了,她臉上的紅暈還沒有退去!

一側的李嬤嬤走上前來,輕聲說道:“恭喜夫人……”

杜甄忽然苦笑了一下。

這算是遲來的恩寵麽?

正在這時,牛嬤嬤忽然匆匆忙忙地朝杜甄走來,看到杜甄呆在廳堂門口,她走上前來,說道:“小姐,不得了了!”

杜甄不由臉色一肅:“牛嬤嬤,有什麽事,你慢慢說!”

牛嬤嬤輕聲地朝杜甄說了一番話。杜甄聽了,臉色頓時一變:“居然這麽快就傳出去了……是誰傳出去的?”

牛嬤嬤給杜甄帶來了一個不好的消息,那就是,前晚在商雪玉院子裏發生的事情,被人以流散的方式傳播了出去。而這傳播的結果則變成“商府的五小姐院裏鬧賊,丫頭被逼自盡!”

這兩句話,又被演變了多種多種版本,正在街頭巷尾,茶餘飯後,都傳播開來,可以說是人盡皆知。

杜甄不由地拉下了臉:“這是誰做的?是誰想要抹黑五女的名聲?”

一側的李嬤嬤提醒道:“回夫人的話,那晚知道這事的人,都是這府裏的,諒那些丫頭婆子們也沒有膽量傳那麽多,想來這還是主子們做的好事!想毀壞五小姐的名聲!”

杜甄聽了,冷道:“你的意思是說這事是三女傳出去的?”

李嬤嬤低著頭,說道:“回夫人的話,大約如此!”

牛嬤嬤卻喃喃了一句:“這三小姐連自己的名聲都不要了?這件事若是二姨娘知道的話,怕會不肯的吧?”

杜甄咬牙道:“她們不想要自己的名聲,可五女的名聲,無論如何,都不能被毀壞的!”

商雪玉死而複生,已經謠言四起,而今,再加上這一擔子事的,她以後還怎麽出去做人?

更何況,府裏的大小姐雖然不在府中,可是,因為這事兒,誰又能擔保不會被沾染得到?更有商紫如的年紀還小,若是因為流言而被蒙上羞名的話,那以後的婚嫁之事,可真的讓人堪憂了啊!

杜甄初管家,這府裏就出了這樣的事情,那若是讓外人知道的話,又會如何評判於她呢?想到這裏,杜甄沉下臉來,說道:“牛嬤嬤,你先想辦法查一下,這話究竟是從哪裏傳出去的?我自有計較!”

牛嬤嬤聽了,低首應了一聲“是”,轉身又出去了!

這些流言,要想查出是誰傳出去的,或者並不容易,但若想查出來是從哪裏傳來的話,那可真的簡單多了。因為,這個地方,就隻有那麽點大,傳話的渠道,也隻有那麽點多,你若找到源頭,這一切的一切,不就迎刃而解了麽?

看到牛嬤嬤走了出去,杜甄重重地坐回到椅子上,再也不動一下了。

最近這一段日子究竟是怎麽了?自從商雪玉死而複生,緊接著,這商府之中,可是連出人命啊,不但死了個姨娘,而且,更死了一個丫頭,再加上七姨娘獲罪,四姨娘葉藍深居簡出,想找她的錯難,想不讓她在背後做功夫,更難。現在的杜甄,簡直有些頭大了。

杜甄不由撫了撫額頭,重重地歎了口氣!

當杜甄在屋子裏因為這些流言歎氣的時候,商雪玉和商紫如正相對而坐。而一側的聘兒,則細聲細氣地將剛剛聽到的一切,都講於商雪玉聽了!

聘兒所聽到的一切,和牛嬤嬤所聽到的一切其實差不多。大抵都是商雪玉的院子裏鬧了賊,另外,還有一個丫頭被逼撞了牆了!

自然了,太難聽的話,聘兒是不敢說的,但是,從她的話音裏,商雪玉還是聽說了那些人的抵毀之辭!

商紫如聽了,不由睜大眼睛,說道:“五姐姐,這話肯定是誰傳出去的……”

商雪玉抬眸,看了商紫如一眼,笑道:“那是自然的……”

知道這件事的人,實在並不能算是多,可現在,卻是街知巷聞,人盡皆知了,那豈不是人傳出去的?

商紫如憤憤地說道:“哼,這流傳的速度這麽快,肯定是有人使了壞,在背後使了銀子的結果!”

要知道,流言蜚語傳播的速度,在於他的娛樂性強還是不強。現在,這件事這麽快的就傳得這麽遠了,那就是說,這一定是有人刻意而為之的!

商雪玉聽了,仍舊淡淡地笑了一下,她輕輕地旋轉著手裏的小茶盞,靜靜地喝完了剩下的半盞茶。然後,又拿起茶壺,幫自己斟滿了一杯。

商紫如望著商雪玉,眼睛都瞪大了——這還真是皇帝不急太監急啊,她聽到這流言,都已經急得說不出話來了。可是,這本尊還一副視若未見,聽若未聞的樣子,你讓商紫如怎麽會不著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