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著他的笑臉,這個人似乎一直沒什麽煩惱。即使在他經曆了喪母之痛,張岱的事情,他的眼神傳達出來的仍然是一種對什麽都無所謂的感覺。

“你和呂明安……”

“你想問我,我為什麽不跟他繼續合夥自己獨立出去了是嗎?”水開了,他按掉了電源,然後他彎腰從茶幾底下拿起茶盒取茶。

“其實你心裏挺清楚,呂明安肯定什麽都跟你說了。甚至我覺得,你比我還要早就知道,他一直在暗中整我。”

他用頭泡茶洗了茶杯,“莫鬱青,我是一個特別隨遇而安的人。一直以來的人生信念就是隻要天不塌下來,那我就懶得去想明天的事情。所以,我媽要走那段時間告訴我,一定要提防呂明安時,我就覺得她病久了腦袋就糊塗了。可是,我前段時間在鄉下窩居了一段時間,沒有網絡沒有書籍,也沒有朋友,我就隻能想往事。所以,我就想明白了。我和明安,做不成朋友了。你知道因為什麽原因吧?”他給我倒了杯茶後問我。

我點了點頭。

“我媽去世前,我才知道了老頭居然和明安的媽媽保持地下情將近二十年。也難怪我不知道,我和老頭呆在一起的時間根本就不多。”他搖搖頭,“說起來,我和明安都是受害者,應該相互同情才對。不過他並不同情我,否則他也不會費盡心思的暗中整我,我其實也可以原諒明安暗中整我的許多事情,比如訂單的事情,比如你弟去XX地陷入傳銷窟的事情,包括在張岱的事上,他煽風點火,我都可以原諒他。獨獨我不能原諒,他利用張岱的事情,讓我沒能見到我媽最後一麵。”

“所以,我就決定接招了。”他將杯中的茶一飲而盡,“我活到目前為止還沒有用心的做過什麽事情,這回就試試看吧。”

“何子餘,這樣冤冤相報何時是個頭,贏了又怎樣?萬一兩敗俱傷呢?這樣你死我活的有意思嗎?”我冷聲質問他。

“我也覺得沒意思啊,好好過日子多好,可你老公他不幹啊。我一直象個傻瓜一樣任他折騰,他還是不罷休,他那意思就是非弄得我生不如死他才開心。莫鬱青,那你說我要怎麽辦?”他攤著雙手,仍然一臉的笑容,“我媽死了,我就賴命一條。倒是他,有你還有兒子。或者你可以勸勸他,好好過日子?”

我無言以對。

離開公司時,何子餘仍然坐在會客室泡著茶,他說他要等呂明安談點事情。我抱著小福星下了樓,風迎麵吹來,讓人忍不住的打冷顫。

F城又到初冬季節了。

我不知道呂明安跟何子餘具體怎麽個鬥法,呂明安也不告訴我。他也不再象從前一樣,摟著我莫莫長莫莫短的逗我開心。

小福星一天一天長大,他知道笑了,開始認人了。呂明安看著他的時候,雙眼也有濃鬱的愛。我曾經試圖在那樣的溫情時刻,勸他放棄所謂的報複。他看我一眼,拂袖而去。

我隻能象一隻冬眠的昆蟲,縮在自己的殼裏,自我安慰著,也許春天到了,一切就好了。

可是,冬天才過了一半,有一天晚上,呂明安回了家,大門外響起了震天的捶門聲。

小福星被驚得撲到在我懷裏,呂明安愣了一下,然後拿著手裏的遙控器起了身。

“呂明安,你這個王八蛋,今天我跟你沒完。”何子餘一頭衝進來,抓著呂明安劈頭就是一拳。

呂明安連退了四步才站穩,我被嚇得抱緊了小福星。

“何子餘,你瘋了嗎?”我顫抖著走到呂明安身邊,他半邊臉都紅起來了,“明安,你沒事吧?”

呂明安揉了好一會臉才轉頭去看呼呼直喘粗氣的何子餘,“怎麽?現在有點什麽事情就算賬算到我頭上來了?”

“除了你,誰會那麽針對我,誰又會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何子餘怒吼著。

“把話說清楚好嗎?別象條瘋狗,逮人就咬。”呂明安語氣平緩,絲毫不動怒,隻是話有點難聽。

“你心裏清楚,我懶得跟你廢話。今天老子來,隻是警告你,別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否則把我惹毛了,我跟你同歸於盡,大家都別活了。”何子餘罵完後,風一樣旋出了大門。

“你對他做什麽了?”好一會後,我才問一直揉著臉的呂明安。

“現在是他對我做了什麽,不是我對他做了什麽,你沒看到嗎?”他冷冷的甩下這句話後,轉身進了廁所。

我抱著孩子站在原地,幾步外,嚇呆了的麗姐跟截木樁似的站在那看著我們的方向。

第二天一大早,呂明安去了公司。他出門沒多久,莫叢新就來了。一改往日裏的得瑟,進了門,他就無聲無息的進了客廳,然後坐到沙發裏垂著頭。

“你來幹什麽?”自從他跟何子餘合開公司後,就沒再來過我家裏。

“來看看我外甥。”他抬起頭來。

“我謝謝你,小福星沒你這麽個舅舅。”我毫不客氣的說。

“莫鬱青,我想了一圈,也隻有你比較靠譜,能讓我吐吐槽了。”他伸手拉了我一把。

“莫叢新,別跟我這演姐弟情深,有話就說,有屁就放。把我兒子吵醒了,我可沒空搭理你。”我用力打掉他的手。

“我現在覺得我是不是被耍了啊?”他哭喪著臉,“我在公司根本就沒什麽說話的權利,連賬目都不讓我看。每天都拚死拚活的出去跟客戶喝酒,這些我都認了。可是……”

“你不是嫌你姐夫對你太刻薄了嗎?現在擇了高枝,跑到我這裏來打臉,我可不同情你。”我嘲諷他。

“昨天下午,子餘和微微竟然在我的辦公室裏那個,被我和章韻齡撞了個正著。莫鬱青,我實在想不通,他們怎麽能搞在一起?”他敲著自己的頭,“大家都知道微微是我的女朋友,知道我是公司股東之一,我臉丟大了你知不知道?”

“魏微不是懷孕了嗎?”我驚問。

“沒懷,騙你們的。”他癱倒在沙發裏,“要瘋了,這樣我在公司怎麽呆,怎麽有臉?”

“章韻齡什麽反應?”我又問。

“把微微撓得臉都爛了,哎呀,你就別問這些了。我這心裏憋得慌,你告訴我,我要怎麽辦?”他用枕頭蒙住臉。

“你選擇魏薇的時候臉不是挺大的嗎?現在怎麽知道丟臉了?”我嗤笑。

“那根本不一樣好不好?微微之前的事隻有我知道,我爛在心裏就好,現在是全公司都人都看到那丟人的一幕了。自己知道和所有人的都知道,你說,能一樣嗎?”他悶在枕頭下大叫。

難怪昨天晚上何子餘跑來揍呂明安,還罵他用下三濫的手段。可問題是這事發生在何子餘的公司,莫叢新的辦公室裏,呂明安的手是怎麽伸過去的?要把這麽些人那麽剛好的集中到一塊,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