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寧可來到律所的時候,看到鄭盈已經坐在自己的崗位上,難得看到她不化妝帶著框架眼鏡,寧可走近看才發現,原來她的眼睛已經腫到幾乎睜不開了。
看到這番場景,一向給人女強人感覺的寧可都忍不住散發出一絲柔情來。
她把鄭盈叫到了自己辦公室,倒了杯茶給她,輕聲問道:“你父親的事怎麽樣了?”
鄭盈無力搖頭,“之前我父親的私人律師表示這場官司根本沒有勝利的可能。”
“我幫你去問過顧律了。”寧可蹙眉,“不過他表示不打算接這個CASE。”
“什麽?顧律回來了?”聽到顧律兩個字,鄭盈一下子和剛才病怏怏的狀態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整個人都像充過電一般跳了起來,“他在哪裏?他現在在哪裏?”
寧可被她的反應嚇得不輕,“他才剛回來,我昨天找過他。”
“他回來了?寧律師你能不能給我他的聯係方式,我自己去求他,無論用什麽方式,我都一定要求他幫我打這場官司,隻有他能救我爸爸了。”
寧可看到她如此衝動有些手足無措,安撫道:“你先不要激動,我看這次顧律應該不會輕易答應。”
“管不著這麽多了,為了救爸爸,什麽都顧不上了,他要多少律師費我都給。”
寧可聽到鄭盈這麽說,狠狠咽了口唾沫,拉住了衝動的她,後悔自己嘴快把顧律回來的事說了出來,“鄭盈你先別急,要不我再幫你問問?”
“不用麻煩你了寧律師,我自己來。”鄭盈的眼睛雖然腫脹得很厲害,但寧可也可以看出她不會輕易善罷甘休的氣魄。
“我……這……其實我自己都沒有他的聯係方式。”寧可說的並不是謊話,事實是昨天的確忘記問顧律要新的電話號了,而之前的電話每次打過去都沒人接,也不知道是不是不用了。
“我去錦天律所找他就行了。”鄭盈突然想到什麽,猛地一拍桌子,“是的,就這麽辦。”
寧可還來不及阻止,她就迅速跑出了辦公室。
看到她一下子消瘦了的背影,連寧可都覺得不忍心打破她最後的幻想。
“讓她去吧。”寧可自言自語,聲音很幹澀,“反正結局一定不會改變。”
……
“什麽?你說顧律同意接你爸爸的案子?”和鄭盈的春風招展形成了強烈的對比,寧可的反應簡直像聽到了晴天霹靂的消息一樣。
“是的。”鄭盈得意地仰起頭,“我都說了,男人是拒絕不了美色的。”
一下子信息量太大,寧可整個人愣在了原地。
“軟硬兼施,他終究會答應的。”
寧可搖了搖腦袋,“那你有答應他什麽條件麽?”
“沒有啊。”鄭盈聳肩,“他答應得挺爽快的。”
寧可攥緊拳頭,嘴角有一絲苦笑,“原來他的定力也不過如此。”
“什麽?”鄭盈並沒有聽清楚剛才寧可的話。
“哦,沒事,對了,你是在哪裏找到顧律的?”
“他的律所啊。”鄭盈回答得不以為然,“我去那裏等了一整天,終於等到他了。”
——可惡,他不是說沒這麽快回律界麽?沒想到被美女一勾引就出山了。
看寧可似乎心情不佳,鄭盈識趣地離開了辦公室。
本想通過一些其他的事來分散注意力,沒想到寧可越想越來氣,最後拿起外套就奪門而出。
她解釋不了心中怒火的確切名稱,但是她腦中有個清晰的目的地,並正在向目的地全速前進。
到錦天律所的時候寧可才發現自己太過衝動,在車裏坐了很久,最後脫了外套鼓足勇氣來到了錦天律所,好在前台看到她還是一如既往的親切,“是寧律師呀,好久不見了,來找顧律師嗎?”
寧可覺得有些難為情地點了點頭。
“進去吧,你還是老樣子,不、用、預、約。”前台伸出食指朝她搖了搖,“不過顧律師換辦公室了,最裏麵一間就是。”
迅速逃離開前台的視線內,寧可踩著高跟不疾不徐地走到了顧律辦公室的門口。
敲了門,走進去還沒開口,就被顧律搶在了前麵。
“我就猜到了你會來找我。”顧律似乎自信十足。
寧可看到麵前偌大的辦公室不由讚出聲,“哇,好久不來,辦公室大變樣了。”
“喝點什麽?”顧律雙手握空拳放在辦公桌上。
“隨便。”寧可四處環望起來,其實之前顧律的辦公室對她來說就已經算很豪華了,沒想到現在的新辦公室不僅麵積比之前的要大了一倍,連裝修都豪華了不少。
“那是什麽?”寧可指著顧律身後一副被框起來的書法畫問道。
“王羲之的《蘭亭集序》。”顧律一邊幫寧可泡咖啡一邊回答。
“真跡?”寧可一臉驚訝。
“不是,是我臨摹的。”顧律回答的樣子安如泰山。
“什麽?你寫的?”寧可這次的表情更是誇張,“你你你,你還會書法?”
顧律寵辱不驚地點了點頭。
寧可仔細看了看這幅書法畫,雖然她沒有見過王羲之的真跡,但她可以斷定顧律的書法絕對不會差到哪裏去。雖然不懂書法更不懂行書,但是紙上的那種行雲流水還是讓人一看就忍不住入迷。
“感情你修煉了一年書法啊?”寧可接過咖啡喝了口,調侃起來。
“業餘愛好罷了。”顧律坐到位子上看著寧可,一副要談正事的樣子。
寧可被他這樣的直視看得不好意思,趁著低頭喝咖啡的時間視線隨意往旁邊一瞥,看到顧律桌上擺著的一本書,是司馬遷的《史記》。
“你還喜歡看史書啊,我知道,史家之絕唱無韻之離騷啊……啊……”寧可由於說話的時候手舞足蹈沒有注意手裏正拿著的咖啡,不小心灑了出來,瞬間白色的針織衫被暈上了一大灘汙漬。
“糟糕糟糕糟糕。”寧可忘記了該放下咖啡杯,隻是不停抽著紙巾往身上按。
顧律看到她手忙腳亂的樣子,第一時間趕過去把她手中的杯子接過來。
“這下糟了,早知道該穿咖啡色衣服來。”寧可看到已經被吸幹的衣服上明顯的汙穢,皺著眉頭道。
“看來下次我還是給你倒白開水吧。”顧律無奈地搖了搖頭,“怎麽這麽不小心。”
“是啊,就應該怪你。”聽顧律這麽說,寧可來了個順水推舟,把責任全部推卸到顧律身上。
顧律把桌上成堆的紙巾扔到垃圾桶,隻微笑不說話。
“現在該怎麽辦呀。”寧可一下子變成了一個調皮的孩子,嘟噥著嘴看著自己身前的衣服。
“我這裏沒有儲備著的衣服,要不我去問問有沒有同事可以借一下?”
“不要。”寧可拒絕得斬釘截鐵,“被別人知道丟臉死了。”
顧律的表情從頭到尾沒有變,深邃的視線一直落在寧可臉上沒有移開。
被這樣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寧可又習慣性地往別處看去,突然目光落到了顧律的大衣上,寧可指著它說道:“那個借我披一披,我出去買一件衣服。”
顧律想也沒想就答應下來,走過去把衣服給寧可披上,理了理自己的西裝,“我陪你去吧。”
“可是這樣會很奇怪誒,而且你就穿西裝襯衫,不會冷麽?”
顧律抿唇搖了搖頭。
寧可覺得此時的顧律看上去特別玉樹臨風,幾乎是一路貼著顧律的背走出了律所,來到商場,寧可直接往OL裝奔去。
“你為什麽不看看少女風的衣服?”顧律指著一邊粉色係的店鋪說道:“每次看你幾乎都是職業裝,覺得太嚴肅了,為什麽不試試年輕一點的風格。”
“啊呀,穿這種衣服怎麽好意思呢。”寧可羞澀地用手背捂著自己的臉。
“也是,一把年紀了。”顧律說完這句話別開臉,嘴角微微抬起。
聽到顧律這麽說,寧可臉上的笑容瞬間僵硬,甚至有些輕微抽搐。
看到她臉上表情的轉換,顧律立刻話鋒一轉,“我開玩笑的,你去試試吧。”
寧可在半推半就的情況下站到了少女服飾品牌中央,麵對一堆很久沒穿過的粉色,寧可在扭捏的同時不禁重燃少女心。
“可是我平時穿這種衣服給委托人看到,他們會覺得我看上去不穩重,還是不要了吧。”寧可稍微看了看就轉身想走。
顧律按住了她的肩膀,讓寧可不得動彈,“難道約會不需要打扮得小女人一點麽?”
“我才沒約會。”寧可羞赧地低下頭。
顧律在一邊笑著自言自語,“哦,難怪沒約會。”
“誒,你這話什麽意思啊。”寧可不客氣地朝顧律的背砸了一拳過去。
“我沒有開玩笑,我是真的讓你試試。”
“我試……也可以。”寧可說著眼珠在眼眶中轉了一圈,“我有個條件。”
“這也要有條件?”顧律抬眉。
“我穿你想看的,你也要穿我想看的。”寧可笑得很邪惡。
顧律明顯有不好的預感,往旁邊挪了一大步。
“誒,你有沒有試過……”寧可湊到顧律耳邊把剩下的話說完。
“機車服?”顧律在聽到寧可的話後不由震驚。
“是啊,一直看你穿西裝襯衫的,正經得要死,偶爾也打扮得朋克一下,穿機車服配上長靴,怎麽樣?”
顧律剛想拒絕,寧可就先發製人,拿起一條粉色的蕾絲連身裙指著顧律說:“不許反悔,我這就去試。”
這種天穿連衣裙的確是有些冷,寧可試完衣服出來的時候渾身不停打哆嗦。
“看你很冷的樣子,要不還是算了吧。”顧律裝出一副憐香惜玉的模樣。
“別。”寧可製止了他準備前進的步伐,“我就穿這件了,下麵輪到你了。”
顧律看到她這樣子發抖不忍心,隨手抓了件白色的大衣給她披上,“再加一件大衣吧,你就穿這麽點出去,別人看到還以為我包小蜜呢。”
寧可聽到他這麽說忍不住偷笑,“就是我很年輕的意思咯?”
“是一下子看上去腦殘不少。”顧律笑著說。
寧可翻了他一個白眼,然後看著自己身上的衣服,對著鏡子轉了一圈,“沒想到你眼光還不錯,這件大衣很漂亮啊。”
“小姐你男朋友真有眼光,這是我們今年最新款,賣得最好,你皮膚白,穿著可稱膚色了。”
麵對服務員的殷勤,寧可覺得很不自然,製止了她接下去的長篇大論,“首先,他不是我男朋友。”
服務員一臉驚訝地看著兩個人,“哦,對不起對不起,我看你們兩個這麽般配,還以為……”
其實通常和別的男性出去被誤認為是男女朋友的話會讓寧可覺得非常反感,但是和顧律被人這麽以為,不但沒有不悅,反倒有些小慶幸。
寧可覺得現在應該隻有信用卡能堵住她的嘴了,伸手摸了半天口袋,才發現錢包忘在了大衣裏,而大衣忘在了車裏。
覺得有些尷尬地張大著嘴,寧可正在腦中組織著該怎麽把衣服用正當理由退了,一邊的顧律已經遞去了信用卡。
“喂。”寧可伸出手想喊住一看到信用卡就兩眼冒光迅速離開的店員,僵硬的動作定格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