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寧可來到律所，路過陸海欣辦公室的時候，突然想起那天徐錦天寫給自己的紙條和說的話，猶豫了很久以後，終於還是決定把這件事告訴給陸海欣。
“師傅，有時間麽？”寧可敲了陸海欣辦公室的門。
“哦，是你，進來吧。”
寧可進去後把信封遞給陸海欣，“師傅，這是徐錦天讓我轉交給你的信。”
似乎剛才聽到徐錦天三個字的時候，陸海欣的臉色就煞地暗了下來。
“我不知道你們之前到底有多少過節，雖說同行是冤家，不過聽說人家找過你好幾次，你從來都拒之不見，才不得已找到了我，我想了很久還是決定把這件事情告訴你。”寧可說話的時候一直在凝視著陸海欣，發現她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總之到底要不要回複他的權利還在師傅你自己的手裏。”寧可站起身，“不過師傅我總覺得有些東西會被時間衝淡的是吧？顧律也有一個一直拒之不見的人，我一直想說服他，但始終沒有成功，有時候我似乎也能體會這樣的感覺，我也有個很恨很恨的人，曾經以為再一次見到他就會想殺了他，但是我沒有，我看到他的時候什麽感覺都沒有了，因為那是已經過了太久的事情了，反倒心裏原本的結被打開，舒坦多了。”
陸海欣沉默且認真地聽著她說的一字一句，眼睛毫無焦距地看著前方，直到寧可說完最後一個字，才徐徐開口道：“寧可，什麽時候開始你管起我來了。”
口氣冰冷到極致，讓寧可整個人僵住。
“我的事需要你來操心麽？”陸海欣橫了她一眼，“你給我管好你自己，其他的事情不用你多嘴，好了你走吧。”
寧可明明是想轉身離開，但身體卻定格在了原地無法動彈。
師傅還是第一次對她說出這麽重的話來，讓寧可整個人像被重擊了一下一般，腦子一懵，什麽都不知道了。
控製自己雙腿的根本不是自己的腦子，而是條件反射一般慢慢挪回了自己辦公室，剛關上門就無力地靠著門滑下來，似乎還能聽見自己猛烈的心跳。
——為什麽。
——我究竟說錯了什麽話？
這是寧可始終想不通的問題。
如果知道了自己哪裏做錯，那下次還可以改正，但根本不知道被罵的原因，讓寧可多少有些委屈。
下班後，顧律見到她悶悶不樂地樣子，也著急地問起來，“怎麽了，一句話都沒說。”
寧可隻是搖頭，“我也不知道，我真不知道為什麽。”
顧律也拿她沒辦法，“那就別想那麽多，找個地方放鬆一下吧，想去哪裏？”
寧可的腦子還是沒有恢複思考的能力，隻一個勁搖頭。
顧律也不知道去哪裏好，漫無目的地穿梭在繁華的街道中。
不知道經過了第幾個紅燈、路過了第幾個便利店、看見第幾對路邊的情侶之後，寧可終於開口。
“去孤兒院吧，也好久沒去了。”
顧律像是突然有了方向，開車的速度也加快起來。
不久後就來到了孤兒院，已經是夜晚了，但那裏的燈光還是亮著。
“好久沒來了。”寧可站在門口，眼中流露出感歎，“時間怎麽過得這麽快，上一次來的時候似乎還是和你一起，似乎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寧可說著突然發現孤兒院旁邊有人在施工，“咦？這裏要造新樓了？”
顧律沒有搭話，牽著她的手往裏走。
原本門房間看門的阿姨不在，兩個人就走進去對著走廊叫起來，“有人在麽？”
空曠的聲音在大樓裏回**了幾下後，傳來急促的小跑聲。
“是你啊顧先生。”阿姨瞬間笑開花來，這才發現站在一邊的寧可，“啊，還有寧小姐。”
寧可笑得有些勉強，“是啊，挺久沒來了。”
“喲……”阿姨的目光還在顧律身上，似乎是有什麽話想說，但又突然想起了什麽，最後沒有開口。
“我們今天想來找孩子們玩一會，不過來得有些晚，如果不方便就算了。”寧可開口說道。
“哦，不會不會，他們吃好午飯集合在一起看電視呢，我帶你們進去吧。”
跟著阿姨來到一間並不大的房間，幾個小朋友正全身心地被電視畫麵吸引著，聽到身後有聲音，都一齊轉過身去。
“顧哥哥……”所有的小朋友一下子向顧律撲過去，一邊的寧可完全被冷落了。
“有沒有搞錯啊，你就來過沒兩次他們就這麽記得你？嘖嘖，帥哥的魅力就是不同凡響啊。”寧可無奈搖頭。
“顧哥哥，我好想你啊。”一個小蘿莉看到顧律後直接上去抱住他的大腿，讓寧可不免有些吃醋。
“大家乖，這次我沒有帶吃的和玩具來，下次一定再帶來。”
“顧哥哥上次你給我買的奧特曼已經壞掉了。”一個小男孩從人群中殺出，嘟噥著嘴走到顧律麵前。
顧律摸摸他的頭發，“乖，下次再買新的給你。”
聽到他的承諾後男孩立刻露出笑臉。
寧可有些不解地看著顧律，“難道我不在的時候你一個人悄悄的來過？”
回答她的是旁邊的小朋友們，“顧哥哥來看過我們好幾次了，就算不來也會送來玩具和零食，對我們可好啦。”
寧可聽到覺得有些詫異，用胳膊撞了撞顧律，“誒，什麽時候來的，我怎麽不知道？”
“你去巴黎那段時間一直來，因為不知道你會去哪裏，覺得你可能會來這裏，所以就經常會來看看。”
這句話讓寧可聽了覺得有些窩心，臉頰兩邊瞬間染起紅暈。
“顧哥哥來陪我們一起看電視吧。”一群孩子們抓著顧律的手和腳，把他往前拖，無法抵抗索性從命，顧律坐到孩子中間，被圍得裏一圈外一圈。
原本死氣沉沉的教室瞬間熱鬧起來，孩子們跟著動畫片裏的主角變化著臉上的表情，氣氛十分融洽。
不知道看了多久的電視，大家似乎都有些困了。
阿姨從外麵走進來把電視關掉，並且囑咐孩子們到時間睡覺了，大家雖然依依不舍，但沒有一個人敢留顧律——因為他們知道他是留不下的。
每個孩子們眼神都寫滿了戀戀不舍，那個一開始跟顧律索要奧特曼的男孩又嘟噥起嘴，握著顧律的手不肯放。
“顧哥哥，我以後能叫你爸爸麽？”
這句話讓顧律和寧可都愣住。
隻是看著這樣一雙清澈的眼睛，讓人實在無法拒絕。
“我從來沒有見過我的爸爸是什麽樣子的，媽媽在很小的時候又不要我了，我總在晚上睡覺之前幻想，如果你能做我爸爸，那我一定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小男孩說著說著眼中噙起淚水來，“有爸爸的人都是全世界最幸福的。”
寧可小心翼翼地看著一邊顧律的反應，本以為他不會接受，沒想到他一把抱起小男孩，刮了一下他的鼻子，“那從今天開始你就叫我爸爸吧。”
聽到他這句話，其餘所有的小孩子都圍了過來，抱著他爭先恐後地說：“我也要你做我爸爸。”
顧律有些受寵若驚，卻一口答應下來。
“好，以後我就是你們的爸爸。”
從孤兒院出來後，寧可嘲笑他說：“你一下子多了這麽多私生子，我該不該去調查你的黑曆史呢？”
“我打算去看我爸爸。”
寧可的笑聲戛然而止，在空中畫出一道悠長的弧線。
“你說什麽？”寧可不敢相信他的話，決定再確認一次。
“我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可能是剛才聽到了一些話，可能是剛才發生的事，讓我突然覺得，有些別人視為珍寶的東西我明明有，但卻為什麽要一再逃避和拒絕，一直以來其實我都不是在恨我父親，我隻是不知道該怎麽麵對他，該怎麽告訴他其實……我很想他。”
顧律說的每一個字都刺穿到寧可心底，她覺得此時身邊的顧律突然變成了一個無助的孩子，需要的是別人給予的愛。
她牽起顧律的手，眨了眨眼笑了笑說：“我和你一起去承擔。”
這句話，讓這個風涼的夜晚，顯得異常溫暖與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