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他在成為宿弦塵之前是誰
九州，紫陽界。
宿弦塵一襲暗綠長袍，站在三生崖頂，俯視萬裏山河。
當年，他曾經站在這裏，和仙界、紫陽界許多大人物，親眼見證著柚戒和鳳姣蓮幸福婚姻的開始。
今日，他站在這裏，看到的是滿目瘡痍的大陸。
血腥味，濃重到，無論燒上千年萬年都不會淹沒。
戰火侵襲過後的土地，隻餘下一片焦黑。
龍鳳兩族的殘軀無人掩埋，更多的是被魔族當成戰利品，拿去煉器、煉丹、或者是直接燒了吃掉……
戰場，已經接近尾聲，或許過不了多久，紫陽界再無龍鳳兩族飛躍高山、跨過河流的繁榮盛世……
就在弦塵內心觸動之時，他忽然感到心口一陣抽痛，皺眉，他很意外……
那裏，除卻血咒之外，隱隱有另一道印記在牽引著他……
正當他想要往深處查看之時，突然一個不知名的東西從遠處飛來，他揚手接住，發現隻是塊石頭。
就是這顆普通至極的瑩白色石頭引起了他的注意。
“三生石麽？”唇角微勾，弦塵將妖力注入，卻發現，忽然間，那石頭裏發生了異變。
一個虛無的影子出現在眼前。
而這個影子，是一個身穿白衣的女子。
他定睛一瞧，頓時呼吸一滯……
怎麽會是她？綠箏？
那張臉，不是綠箏又是誰？
可是在他的記憶裏，綠箏從不穿白衣，眉宇間也沒那麽……淩厲和肅殺。
弦塵忽然想起，那天夜裏，他問鳳九邪：“你要三生石做什麽？一個已經離世的人，你還想打攪他的後世，讓他永無寧日嗎？”
黑暗中，她的語氣格外冰寒：“你已經髒了我的輪回路，你沒有資格說這些。”
“嗬？你就有資格了？”他反問。
她沉默了，再也沒說話。
他也在思考，到底他心裏的那股執念從何而來。
就在他沉淪在自己的心思裏時，儼然沒有預料到自己會被這顆小小的石頭吸進去……
當他反應過來時，人已經進入了三生石所製造的幻境之中。
這是一片極盡目力都望到不盡頭的桃花林，觸目所及，滿是粉色。
香味撲麵而來，分外濃重，仿佛是想要遮蓋住什麽……
這個幻境做得很粗糙，讓他一眼就看穿其中玄機，但隱隱有自己的氣息在裏麵，讓他不禁產生了懷疑。
莫非這是出自他本人之手？
可他記憶裏，隻來過三生崖一次，更不可能提前將幻術注入三生石裏。
弦塵快速穿過桃林，很快就破解了桃林中的陣法，來到了一個小木屋前，而這時，他的心髒驟然緊縮。
站在木屋前，他不敢推開門。
裏麵，竟然有人？
陡然間，響起了女子的聲音。
弦塵頓住，呼吸一滯。
聲音，很耳熟，是綠箏的。
“弦明，你真的要這麽做嗎？”
“必須。”
這句話響起的刹那，弦塵隻覺自己渾身血液倒流，涼入心底……那是他的兄長，從未正眼看過他一眼的兄長。
室內沉默了很久，綠箏近乎斥責的聲音突然響起：“哪怕他知道之後，不再原諒你，你也要做嗎？”
弦明不容辯駁的聲音敲打在心扉，宛如箴言，讓人不敢違逆：“不，他不會知道的。”
停頓很久，綠箏哽咽的聲音自門縫裏飄出：“我，我不敢保證，我怕我見到了他，我就會說出來，我害怕……”
當即，昆山玉碎的冰冷聲音響起：“那你以後不要再見他。”
站在門外，想要輕輕推開門扉，看清楚裏麵到底發生了什麽的弦塵，忽然記起，當年，綠箏曾因為他不小心將她最愛的琴打碎，而和他定下了約定，他不準再進她的道府，她亦不再進他的道府……
直到，鳳九邪的出現，一切都變了。
綠箏因為她而退讓，他也因她而退步。
沒來由地，綠箏激動起來，歇斯底裏地大喊大叫：“不——！你不可以這麽殘忍，弦明，你不能這麽做！我不要，不要！他是你的親弟弟，你如何下得去手！我們還有其他的辦法。”
他平靜地反問：“我們不是都試過了嗎？”
“不……”綠箏呼吸一頓，似乎是在平複著什麽，氣息極其不穩，“你知道這要花多長時間嗎？你知道這有多痛苦嗎？不管是你，還是弦塵，都是折磨，你們，你們一定會遭受天譴的！”
弦明慣常冷漠的聲音裏帶起一絲嘲諷：“你怕了？”
“我和你們經曆了這麽多，怎麽會怕？”綠箏微微停頓，陡然淒厲地喊道，“弦明，我不許你這麽做，你做不到的，你會毀了他的！也會毀了自己的！”
“吾心意已決，你幫是不幫？”
綠箏重重地歎息一聲，仿佛要把記憶裏的那個人徹底抹去：“……我幫你！若我都不幫你，這個世上還有誰能幫你？可我知道，隻要我今天動了手，從今以後，我再也無顏麵對他了，再也不敢見他了……”
“哐當——！”門被弦塵從外麵用力推開，以至於他人已經站到木屋中央了，兩扇門還在咯吱咯吱地響個不停。
突兀地，弦明和綠箏陡然化作霧氣，消散於空。
宿弦塵一愣，立刻明白過來，他們不過是幻象……
他的目光直勾勾地盯著一個點。
冒著一絲寒氣的竹**，躺著一個男人。
而這個人，不是他宿弦塵自己，又是誰？
弦塵親眼看著自己正安詳地熟睡著，毫無瑕疵的麵龐上，看不出絲毫歲月的痕跡。
桃花紛飛如雨下，香氣從門口飄進來。
如此安靜和諧，沒有一絲突兀。
可弦塵的內心極為震動。
這個躺在竹**的自己，是他的記憶中，沒有的人……
他現在敢肯定，綠箏有事瞞著他，而且是很重要的事。
一些他從來都沒有仔細考慮過的問題，浮出水麵了。
也許，他以前思考過，可後來隨著時間的推移而淡忘了。
他從哪裏來？
他有記憶以來，所有人都告訴他，他有一位當上了仙帝的兄長，他的名字叫做宿弦塵，他是住在塵寰宮裏的上仙。
可是，人人都知道自己從哪裏來，就連柚戒都知道，他是從人修煉成仙的，他甚至記得自己為人時的模樣，就是鳳三七那張臉，這也是柚戒為什麽不讓他用的原因……
然而，他在成為宿弦塵之前，又是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