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深宮似海

十幾天過去,眼瞅著離唐影入宮的日子越來越近,小貓頭鷹還是沒飛回來。這期間還下了場雨,唐影很怕它在外麵“遇難”了。

她感到極度空虛寂寞,隻能緊緊摟著指南針和裝著曆史事件的小瓷瓶兩件“寶貝”。現在那瓶裏又塞進了一小捋李淳風的假胡子。

幸好在唐影進宮前兩天的夜裏,小猛晃晃悠悠的飛回來了。它腳上綁了一小包丹藥,還有厚厚一遝書信。見著唐影便虛脫似的栽進她懷裏,贏得了好幾個親吻以後,才得意洋洋的縮著休息了。

原來這些日子李淳風一邊煉丹,一邊幫她訓練小猛服從命令、對付鬼物。在信中,他先是對“猛”這個名字讚不絕口,接著又以大篇幅重申了練功的注意事項,最後提醒她注意宮裏異常,有事第一時間找他,並且千萬別透露他們的師生關係……通篇沒有一個關於想念的字眼。

唐影歎了口氣,抱著信躺在小**,安慰自己道:算了,老爺爺本來就是個內斂含蓄的人。何況自己明明是單相思,還要求人家熱烈回應就過分了。

想著,心情好了點。她打開包著丹藥的布片,驚訝的發現布的一角拿墨汁畫了一個“:)”的符號!她清楚的記得,這是自己剛到山上,想起二十一世紀發達的網絡時,百無聊賴的在桌子上畫了這個表情符號。“沒見過世麵”的李淳風看見了,自然認真“請教”一番。

她總不能說這是電腦鍵盤打出來的吧?何況唐代哪有標點符號,說了他也不懂。於是,她便做天真狀,告訴他這就是歪頭笑的小人……沒想到他竟然還記得。

她心裏一暖,又趕緊攤開信,逐字逐句的又看了一遍。古人說“見字如麵”果然很有道理,李淳風叮囑時溫柔細致的樣子躍然紙上,似乎就在她身邊一樣。

她先是欣喜,隨即又心酸起來,忍不住趴在信上哭了一會兒。小猛恢複了精神,歪著頭看著小主人跟瘋子一樣又哭又笑,忍不住拿喙啄了啄她的頭發。她漸漸止住傷心,洗了把臉,躺回**。

入睡前,她心裏暗暗發誓,一定想盡一切辦法換來自由,然後跟李淳風在一起!

終於到了入宮的日子,一大早便有宦官來接。唐夫人抱著兒子一個勁托這位姓王的宦官照顧唐影,唐大人則擺出一副即將飛黃騰達的得意樣子做“訓示”,唐影都替他丟人。

唐夫人又準備了一大包東西,結果除了一個隨身小包裹外,什麽都沒讓帶。想來也是,宮中什麽都不缺。唐影將睡覺的小猛小心塞在包裹裏,幸好那宦官比較匆忙沒有留意。

坐著一架輕便樸素的小馬車,唐影正式踏上了她入宮的道路。原本以為熟知當代所有大事的她,此時卻內心惴惴。誠然,她知道武媚第一胎會生下兒子,甚至知道三十幾年以後會改朝換代,可她卻不知自己今天會置身何方。

不知走了多久,馬車停了。王公公撩開簾子,“到了,下來吧。”唐影嚇了一跳,憂心忡忡的挪到車廂邊上。他起初隻是瞥了她一眼,很快又回過頭來細細打量了一番。

唐影現在人生地不熟,見有人留意自己忙討好的擠出一個笑臉。他愣了一瞬,若有所思的笑了。並伸出雙手,抱著唐影的腰,幫她下車,還開玩笑似的小聲說:“小娘日後要真的有幸服侍聖上,可別忘了老奴。您這入宮的第一步還是老奴抱下來的。”

唐影不知該說什麽,隻能傻乎乎的笑了笑。

還別說,這王公公辦事端得爽利。在她發呆的時候,已經出示了門牌,帶她進了一不那麽威武的城門。

“伯伯……咱們去哪啊?”唐影決定先打聽點消息,做好心理準備。王公公聽了伯伯二字很是受用,便道:“小娘雖是武昭儀點名要進來的,不過入宮的規矩還要遵守。”說完了,他扭頭問:“你父親教你宮中禮儀了嗎?”唐影連忙點頭,唐大人一個禮部官員,保準教的都沒錯。王公公聽了點點頭,囑咐道:“待會有掖庭宮的女官會考你,考過了興許能早點進內廷,咳,一切就看你的造化了。”

什麽?難道還不能直接去找武媚啊?唐影一聽汗就下來了。雖然禮儀她都懂,可包裹裏的貓頭鷹怎麽整啊!

惶惶然跟著王公公走過掖庭宮的西門,一路縮著肩膀垂著頭,經過大片的宮女居住區,往內侍省走去。

此時已是天光,穿著赭色圓袍的宦官,與穿著土黃色裙子的宮女在掖庭各處穿梭往來。唐影起初盯著看看,時間長了被他們忙碌的姿態搞得沒由來的心慌,隻好低著頭看著王公公的後腳跟往前走。進宮前的興奮**然無存,那宏偉的城牆隻帶給她無邊壓抑的感覺。

好容易進了內侍省,王公公拉著她走進一間大屋子,裏麵橫豎擺著幾張桌子,靠裏牆的一邊竟然還有矮榻。兩個宦官隔著矮桌盤腿對坐著,似乎在核對什麽賬目。王公公進去便陪著笑臉,口稱大人的請安行禮。

那兩人似乎官階比他高,頭也沒抬的哼了聲。王公公似乎習以為常,找到了造冊的宦官,為唐影記錄在冊。那記錄的人掃了唐影幾眼,說道:“生的倒不錯,你說……是禮部唐大人的女兒?可宮裏的規矩你也不是不知道,現在沒地方安排她的去處,要直接領到昭儀宮中我也做不了主,還得等尚宮大人……”

王公公似乎早料到這個結果,彎腰從地上撿起一個錢袋輕輕放到那人手邊,“大人。您掉了東西。嘿嘿,我們不敢胡來,還請告知尚宮一聲。這真是急事,您也知道,武昭儀現在是陛下麵前的紅人,這孩子也是陛下同意來的,我就怕到時候陛下怪罪起來……”他說著將錢袋再推了推。

那宦官笑逐顏開的收好錢袋,利索的找了一個冊子將唐影的名字記上,又給了唐影一個小門牌道:“你拿著這個,隻能在掖庭內活動。等尚宮批準你入內廷,自然會換個別的給你。”

唐影連忙接過,並伶俐的退後行禮。那宦官滿意的點點頭,指了指他們經過的宮女區方向,“這時辰,尚宮應該在那裏。快去吧!”

王公公點頭哈腰的帶著唐影走了出來。唐影感歎:這些繁文縟節遲早得把自己折磨死,還是二十一世紀好啊!

到了宮女區。有許多綰著雙髻的宮女從身邊經過,也有不少穿著灰色衣服、頭發毛糙的女人在幹活。她沒敢仔細端詳,連忙跟著王公公鑽進另一間屋子。

這裏明顯比內侍省的家居擺設要典雅一些。王公公輕車熟路的找到了他們要找的尚宮,不知他弓著身子說了什麽,那相貌嚴厲的尚宮女官臉上掛出了淡而敷衍的笑容。

她招唐影來到跟前,把臉和手仔細的看了個遍,又問了幾個宮中常見的禮儀,最後開口用幹澀的聲音說:“到那邊找醫官看看,然後沐浴更衣等人來接吧。”唐影再次機械的退後行禮,站起來眨著大眼睛看向王公公。他笑著擺擺手,表示裏麵隻能她一人走了。

唐影輕咬嘴唇邁步向尚宮指的地方走去。進了旁邊的房間,看見了一位昏昏欲睡的老醫官。她輕聲喚醒老人,那醫官的讓她坐下,熟稔的搭上脈號了起來。

按了沒兩下,他原本昏昏欲睡的表情突然變得認真起來。抬起手,搓搓手指再次搭了上去。唐影猛地意識到,會不會他發現了自己體內白火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