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之後,丁敏柔沒有再來過醫院,桂嬸說她帶著孩子離開了酒店不知去向。

宋輕舟此時都自身難顧,也管不了這麽多,而且她絕不會帶著孩子這樣一走了之,必定還會回來。

時間不舍晝夜流逝,很快到了宋輕舟拆紗布的日子,在昨兒晚上,宋輕舟又與關崇遠聊了聊。

“要是我明兒拆了紗布,眼睛還是看不見怎麽辦?”

關崇遠笑了笑:“怎麽可能?你不相信醫生的技術?”

宋輕舟輕歎:“萬一呢?”

關崇遠:“沒有這個萬一,我也不允許有這個萬一,你一定可以看見。”

宋輕舟撇了下嘴,無奈歎了口氣,也沒再說話。

關崇遠看向宋輕舟,眉頭擰得都快打結了,事實上心裏慌得一匹,比宋輕舟本人還緊張。

在拆開紗布的時候,從不信鬼神的關崇遠走到窗前閉目虔誠祈禱。

醫生叮囑道:“先別急著睜眼睛,適應一下光感,然後再慢慢睜開,可能會有刺痛感,不過不要緊。”

宋輕舟眼皮子掙紮了幾下,微微將眼眯開了一條細縫,從那道細縫裏照進一道光,他心髒為之瘋狂跳動,再慢慢睜開。

眼前的景像十分模糊,關崇遠三步並作兩步走到他跟前,扶過他的雙肩緊張的問道:“怎麽樣?看……看見嗎?”

宋輕舟半晌沒有說話,隻是盯著眼前模糊的人影,漸漸變得清晰。

見他一直不說話,關崇遠急得眼眶都紅了,“說話啊……”

看他真的急了,宋輕舟捧過他的臉不由失笑,低啞的嗓音帶著讓人融化的溫存:“這誰家的小哥,長得這麽俊?”

關崇遠激動得又是流淚又是笑著將他擁入懷中,吸了口氣哽咽著:“除了宋叔叔家的小哥,誰還能長得這麽俊?”

宋輕舟指尖深深埋進他的發絲裏,笑著低呐:“崇遠,我們回家吧。”

關崇遠點了點頭:“好,你想什麽時候回去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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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醫生出來之後,他們搬去了摩林頓半島的渡假小屋,已經許久沒有來了。

之前買的好些東西還在,窗台上枯萎風幹的玫瑰被微涼的海風吹散了泛黃的花瓣,散落了一地。

雖然移植手術很成功,但後期還要複查和一係例的護理,雖然很想回國,但他們還是決定在這裏再呆上一個月。

宋輕舟感覺自己像是獲得了新生,收入眼底的世界,似乎比之前看到的更加美麗、珍貴。

傍晚,倆人從超市回來,在廚房開始忙碌著豐盛的晚飯。

平凡又充實的一天。

燒好菜,兩人搬了小桌去渡口,開了一瓶香檳,一邊看著橘黃色的晚霞,一邊用著晚餐,一邊閑聊著一些瑣碎的事。

吃完飯,倆人喝了些酒,宋輕舟好久沒沾酒精了,忍不住想多喝兩杯,被關崇遠阻止。

“你才剛做完手術,不宜喝那麽多酒,等複查完了,再陪你喝。”

宋輕舟撐著一側臉頰,微薰,聽似抱怨的語氣實則滿是寵溺:“我家小孩真的長大了,開始管著人了。”

關崇遠笑著徑自給自己倒了杯酒,認真道:“以後,我管著你,我養著你,我負責你的下半生(身)。”

宋輕舟低笑,慵懶的靠進了椅子裏:“是我負責你的下半生(身),還是你負責我的下半生(身)?”

關崇遠長歎了口氣:“不都一樣?”

宋輕舟:“看似本質一樣,但性質不一樣。”

關崇遠:“那就互相負責。”

宋輕舟:“這沒問題。”

關崇遠起身收拾了碗筷,去屋裏拿了條羊毛毯,遞給了宋輕舟。

“這裏夜風挺涼的,蓋著吧。要不然,咱們喝點茶?”

“那就喝茶吧,很久沒有喝過你煮的茶了。”說著接過毛毯隨意搭在了身上。

關崇遠拿了一套茶具和茶葉出來,倆人喝茶的口味沒太多要求,毛尖和綠茶都能品出其中滋味,氣氛對就行了。

待茶煮好,沏上,宋輕舟小小飲啜了幾口,衝淡了嘴裏酒精的味道,似乎腦子也更清醒了。

“崇遠……”

“嗯?”

宋輕舟抿了下唇,扭頭看向他:“如果我想把小初接到身邊來養,你會介意嗎?”

關崇遠沒有立即回答他,認真的想了很久,才道:“我會尊重你的決定。”

宋輕舟:“我是想聽你心裏的話。”

關崇遠深吸了口氣:“我盡量讓自己不會介意。”

宋輕舟點了點頭:“那還是介意。”

關崇遠猛的抬頭看向他:“你不用太顧忌我的感受,你可以把他接到身邊撫養,宋叔叔……”

宋輕舟衝他笑笑:“沒什麽,你大可不必感到歉意,這本就是我自己的問題。”

關崇遠不悅的擰著眉:“現在已經不是你自己的問題,是我們倆個人的問題!你到底有沒有把我們的關係當回事?!”

宋輕舟挑眉:“當然了,不然我怎麽會問你的意見?”

關崇遠深吸了口氣,調整了下自己的情緒:“我會愛你所愛,愛烏及烏。隻是現在我沒辦法那麽快接受,但這隻是時間的問題。”

宋輕舟心口一陣發疼,無奈的看著他:“對不起,讓你學會寬容,也讓你學會遷就。”

關崇遠看著他的雙眼滿是戀慕,笑道:“是謝謝你,讓我學會寬容,也讓我學會尊重。”

宋輕舟猛的將杯裏的茶飲盡,壓下那股快溢出的酸澀。

一陣沉默後,關崇遠說道:“我不能在這裏呆太久,得回去辦點事情,辦完事情我會趕過來陪你一起去醫院複查,然後再一起回國。”

宋輕舟將空了杯子放在茶幾上,用指節叩了叩桌麵,關崇遠給他續了茶水。

“你有事,你就先回去忙吧。反正我現在眼睛也看得見了,生活能自理。”

關崇遠:“等我們回去,還得跟一些人算算總帳。”

宋輕舟眸光沉下,端過茶杯飲了口茶,“是啊,有仇報仇,有冤報冤,你知道是誰做的手腳了?”

關崇遠:“嗯,知道。”

宋輕舟:“你想怎麽算帳?”

關崇遠:“自然是以其人之道,還以彼身。”

宋輕舟擰眉:“那多沒意思?”

關崇遠挑眉:“那宋叔叔想怎麽做?”

宋輕舟磨了磨牙:“我宋輕舟這輩子沒吃過這種虧,受過這種罪!人死也就死了,哪比得上精神上的催殘?”

關崇遠抓住了重點:“精神催殘?”

宋輕舟邪氣低笑了聲:“一定又好玩又刺激。”

關崇遠若有所思的琢磨著,點了點頭。

至於老爺子那些人,宋輕舟也算死過一次的人,都看開了,既然不接受就不接受吧,大不了此生不見。

宋輕舟輕歎了口氣,關崇遠疑惑:“在憂心什麽?”

宋輕舟:“那個女人。”

關崇遠意難平,垂著頭憤憤道:“怎麽到現在,你還放不下她是嗎?”

宋輕舟:“想什麽呢?我可不想自找麻煩,我隻是覺得她這一行徑有點奇怪。”

關崇遠:“哪裏奇怪?”

宋輕舟搖了搖頭:“說不清楚,隻是直覺,她這一次回來並不簡單。”

關崇遠聽他這麽一說,留了個心眼:“我讓人幫你查查。”

宋輕舟:“能查到最好不過,知道她的目的,想要什麽,才能先發製人。”

關崇遠嘀咕了句:“你當年眼光真不好使。”

宋輕舟一聽這話,心裏頭可憋屈著,摔下手裏的茶杯,怒道:“你怎麽還好意思提這一茬?人可不是你關大少安排來的嗎?怎麽?看著我像個***一樣上當受騙,你開心了?”

關崇遠聽得一頭霧水,滿腹委屈,瞪著眼道:“我瘋了嗎?找個女人睡你,最後還整個私生子出來,我Tm要開心升天了!!”

宋輕舟胸膛巨烈起伏著,聽到關崇遠的話,又慢慢冷靜了下來。

“不是你?不是你是誰?”

關崇遠一臉為難,憋了半晌才說了句:“是瞿白。”

宋輕舟閉上眼深吸了口氣,嘴角邪氣一揚,被氣笑了。

關崇遠滿是不安,咬了下唇,說道:“過去的事情,就讓它們都過去吧。”

宋輕舟拿開羊毛毯起身,沿著渡口的小橋往前走去。

關崇遠心頭一跳,“宋叔叔,你想幹嘛?”關崇遠以為他要跳海。

宋輕舟走到橋頭,關崇遠猛的從身後抱過他的腰身,“我知道你生氣,但也別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晚上海水很涼。”

“嘖!”宋輕舟不耐煩的拉了拉腰上緊箍的手臂:“我宋輕舟從來隻有拿別人的身體開玩笑,放手!”

“你真的不是要跳海?”

“你是不是傻B了?我好不容易活回來,跳什麽海?!”

關崇遠聽罷,這才鬆開了手。

突然宋輕舟提了下褲子半蹲在橋邊往水裏看去,朝關崇遠勾了勾手指:“崇遠,你看看水裏有東西。”

關崇遠興誌缺缺:“是魚吧。”

宋輕舟:“我肯定不是魚,我現在眼睛不好使,幫我看看,快滿足宋叔叔的好奇心。”

關崇遠湊上前眯著眼看了看,低呐:“沒有啊……”

“你仔細看看,再看看。”宋輕舟說著已經直起身,下一秒抬起腳就往關崇遠的腰上踹了一腳。

“走你!!”

撲通一聲巨響,水花濺得老高,關崇遠已經被踹下了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