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妄自菲薄

沒有什麽言語,車上車下的兩人隻是目光交匯,表麵上好似風平浪靜,但將這一幕盡收眼底的雄曉宇明白,其下定然暗藏著刀光劍影。

從水平高度上來說,夏長風目光相對較低,但卻是完完全全的俯視姿態。

而站立雨中的舒城,則是被壓製的一方,雖是不甘、不願,卻隻得無力屈從。

好似感受到舒城近乎悲憤的心情,冰雨下得更密了,頭發粘連縮起,衣衫濕透,車外的兩人盡顯狼狽。

相比於車上的夏長風,他們好似乞丐一般。

雨水流淌於臉上,不免入眼,那種酸澀、不適,讓人情不自禁擠眼閉眼,但舒城好像對此熟視無睹,雙眼睜開如平時一般直視著夏長風。

如同堅守陣地的最後一個士兵,舒城此時的心態大抵就是這這般,雖然明知最後會失守,還是直起胸膛。

而在這之中,還混雜著大量的愧疚,那是對夏婉姝的愧疚。

從他決定妥協之際,他就成了失信之人,之前對夏婉姝所有的承諾都成了空話。

而造成這一切,他眼中的這位,可是有著莫大的功勞。

這番對視並未持續很長時間,但於舒城來說,卻是猶如經曆了一場曠日持久的大戰,吃力、憋屈,承受著重逾泰山的壓力。

墨色的車遠去,車窗降下,夏長風的身影也是不見,這番相遇有著刻意的味道,可說是對舒城的一次蔑視,亦可說是最後的警告。

這個過程裏,雄曉宇一直扶著舒城,既是關心,也是一種支持。

在夏長風乘坐的車在視野中完全消失之時,他明顯感受到舒城的身子軟了一下,若不是他及時扶住,怕是又要跪在地上了。

“你沒事吧?耗子。”加了些力氣,雄曉宇關心地詢問。

“沒事,我們回去吧。”舒城擺了擺手,向來好強的他,這時沒有掙開雄曉宇。

如此,全身是水的兩人就這麽回到了紅車旁邊,隨後驅車離開了此地。

沒有一絲懸念,薛冰凝的這輛車要好好大洗一番了。

……

“婉姝姐,你真的不回家嗎?”此時的薛冰琪認真駕駛著,目光直盯前方,嘴上卻是明顯惋惜著詢問。

就在方才,旁側的夏婉姝向他說了一個決定,說是不要開進她家,讓薛冰琪自己進去就好,而她則是另有去處。

不僅如此,也不會在家住宿。

聽到這些,薛冰琪自是想到了上車之前夏婉姝曾經說過的話,她租了一間公寓,本是欲與舒城共住的,卻不想發生了變故。

如此這般,他與夏婉姝共處同一屋簷下的美好願景,僅持續了短短一天便就此胎死腹中,著實讓人神傷。

“冰琪你說什麽呢,那可是我家啊,怎麽會不回呢?”用打趣的語氣這般反問,夏婉姝接著轉口道:“可最近一段時間,我還是想一個人待著。”

她說出後麵這番話,情緒明顯有著些許低落。

“好吧……”薛冰琪雖想安慰一番,可最終也隻是化為一個點頭,這是尊重夏婉姝想法的考量。

“我媽媽那邊,這段時間就拜托冰琪你了,好好陪陪她,看得出來,她很喜歡你。”夏婉姝接著托付。

“放心吧,婉姝姐,我會當好伯母的開心果的,這一點你不用擔心。”雄曉宇微笑著回應,如果不是開車,相信他會大力拍著自己胸脯保證。

“謝謝你冰琪,此時有你在,真好。”夏婉姝如此說著,目光漸趨望向窗外。

聽到這般讚歎的致謝之語,薛冰琪心中簡直爆發了開心的大火山,整個人都是輕飄飄的。

而此時的夏婉姝,便是另外一種心態了,就如外麵的冰雨天氣一般陰鬱。

她腦中回想的一幕幕,正是舒城決絕的背影,還有那讓人痛徹心扉的一句“我們分手吧”。

懷中緊緊摟著的包裏,有著一封書信,正是舒城留給她的,她自然是一早便看了,不然也不會在舒城提出分手之時那般鎮靜。

可是她強迫自己不相信,不相信這是真的,由此,她要求舒城親口說出,而即便如此,她仍然讓自己不相信。

雖然有些自欺欺人,但夏婉姝情願這般,也隻能這般。

對於她來說,這事情很是突然,而造成現今局勢的原因,她自也瞬即想到了根源。

有著這個目的,且有能力讓舒城提出分手的人,她隻想到了一人,便是她的父親。

就在不久之前,她還對夏長風能夠答應救出舒城而歡喜,在收到舒城即將被釋放的消息時,她還感歎父親效率之快。

可就這麽富有戲劇性,上天為你打開了一扇窗,卻也關了你一扇門。

她發現,自己還是對父親有太多的奢望了。

她感謝父親,感謝他救出了舒城,讓舒城不再受那關押之苦,同時也怨父親,怨父親借此逼迫舒城離開了她。

她不恨父親,隻恨自己,恨自己隻能求助他人,自己卻什麽也做不了,什麽也改變不了。

而持有這種心態的,從來就不止她一人。

……

“婉姝姐,到家了,你真不考慮先回去待上一會兒?”將車停到一處空地,薛冰琪向沉思中的夏婉姝提醒問道。

“不了。”

在夏婉姝搖頭回應之後,隻見薛冰琪持著傘下車,隨即走到夏婉姝這邊,輕輕打開車門:“婉姝姐,我來護送你。”

“還挺紳士。”望著雨中撐傘的薛冰琪,夏婉姝失笑。

“那當然,我可是受過專業訓練。”薛冰琪鼓足胸膛,很是自信。

稍後,便是薛冰琪目送夏婉姝驅車離去,接著便向對麵夏婉姝的宅邸行去。

剛走兩步,他好似突然想到了什麽,囁嚅道:“差點忘了,這傘可是我向那位大叔借來的,有時間一定要還回去,嗯,切記切記。”

可如此叮囑自己,後來的薛冰琪到底還是忘了,某次想起,也找不到此傘放到了何處,買了新傘去還,也是發現那位大叔早已離職,這件事不失為薛冰琪的一個遺憾。

而在薛冰琪與夏婉姝告別之時,小喝吧裏衝進兩個落湯雞,正是雄曉宇和舒城。

指了指走廊裏麵的洗手間,雄曉宇叮囑道:“先去洗個熱水澡吧,就在那邊,有些簡陋,你可不要嫌棄。”

“我要是嫌棄呢?”舒城此時好似擺脫了之前低迷的狀態,聽了雄曉宇的話打趣問道。

反問的同時,視線投注到通向二樓的樓梯口,隨後嘴巴翹起:“你這裏不止這一個洗澡的地方吧?若真如此,老板娘可真是能吃得苦中苦的人兒啊!”

“你隻能在這裏洗,他想無門!”雄曉宇自然知曉舒城的調侃之意,黑著臉回應。

頓了頓,又怕舒城誤會什麽,補充道:“當然,我也隻能在這裏洗。”

正如舒城所說,這裏自然不會隻有這麽一個洗澡的地方,可即便另外一個的主人此時已不在此,雄曉宇也是不想他人染指,尤其是大男人,包括他自己。

而他的回應沒有否認這點,但也徹底封死了舒城的意圖。

當然,舒城也僅僅隻是想調戲一下雄曉宇,若說嫌棄,決然是不可能的。

“小氣鬼!”舒城攤手表示無奈,下一刻,卻是突然將雙臂擋在胸前,做出一副抵禦的姿態。

不僅如此,看著雄曉宇的眼神,就好像小白兔遇見大灰狼一般。

此時雄曉宇正將濕透不停滴水的外套掛起,轉眼便見舒城如此奇異之態,不由疑惑:“怎麽還不去洗?你真想堵住鼻子好幾天呐!”

“你剛才的意思是,要和我一起洗?說!你到底有什麽企圖?我說你放著老板娘那麽個大美妞不表白,原來……原來你是……這種人。”舒城又是退了兩步,一副交友不慎的模樣,對雄曉宇既是憤慨又是驚懼。

“額……”雄曉宇總算明白了舒城為何做出這般姿態,不禁一臉黑線。

當然,他也知曉這家夥隻是玩笑,如此表現也讓他心中擔心瞬間減少許多。

“你腦子裏都在想些什麽?齷齪!惡心!”做出一副嘔吐的模樣,雄曉宇繞過舒城進了櫃台裏處,接著故意道:“既然你不急著洗,那我就先享受了,你也知道,我洗澡的時間可是很“短”的。”

著重在“短”字強調了下,明顯就是反話,而舒城也似清楚這一點,在雄曉宇話音剛落之際便飛身衝向洗手間,後發先至。

隨後便是“砰”的一下關門聲,將雄曉宇隔絕在外。

“喂喂,不是說我先嗎?”拍了拍門,雄曉宇笑道。

“什麽你先,要是你先,就憑你那磨蹭勁兒,我鐵定感冒,而且是非常嚴重的那種。”流水聲響起,舒城的反駁也是同步而出。

“你就不怕我感冒嗎?說好的兄弟呢?”雄曉宇戲謔反問。

“笑話,你那簡直不是人的免疫力我還不清楚?即便病了,隔天就好了。”舒城不以為意。

聽此,雄曉宇也是無話,聳了聳肩,用毛巾先給自己擦了擦身,隨即從自己的小屋裏麵拿出兩套衣服。

“衣服是新的。”將其中的一套衣服遞給洗完澡的舒城,雄曉宇如此告知。

“你的舊衣服又如何?我又不是沒撿過。”舒城嗬嗬一笑。

然而沒過一會兒,嫌棄的聲音也是響起:“那個,小熊,我沒有貶低你的意思,但這衣服的尺寸確實小了點兒。”

“沒辦法,現在隻有這些,若是冰琪在這裏,他的衣服大概會很適合你。”雄曉宇攤手回應。

“好吧,將就著穿吧,勒是勒了點兒,但修身不是。”舒城也是妥協,亦不得不妥協。

說話的當口,雄曉宇和他錯身而過,就要進入洗手間。

突然之間,舒城拉住了雄曉宇,伸手比了比身高,隨即歎道:“話說小熊你比前些時間高了些啊,看來又發育了,也是,你該再長高些,要不然可鎮不住老板娘。”

“大哥,我都二十多了,還長高呢?”雄曉宇不禁搖頭。

“二十三還竄一竄呢,小熊你可不要妄自菲薄。”舒城笑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