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其實,早在趙瑞雲進屋的時候,西陵絕已然清醒了。

但是他怕他這一睜開眼睛,那個丫頭就會閃避而逃開了,因而他繼續裝成昏迷的樣子,就為了能夠多一些時間跟趙瑞雲獨自相處。

可是當她微涼的指尖拂過他的眼角眉梢,拂過他的唇瓣,當她眼角落淚燙傷他的手背之時,他幾乎控製不住便要起身將她狠狠地摟進懷抱中去。

可是到最後,他終究還是忍住了,隻因為他不想破壞他們之間這般寧靜溫馨的氣氛,他不想因為他的情不自禁,讓那個丫頭從此之後避他如蛇蠍,所以他硬是將心底那份狂喜死死地壓住了。

也幸好那個丫頭沒有留太久,否則的話,西陵絕不知道他還能忍多久,不知道下一刻他會不會跳起來,告訴她。

告訴她,不要退縮,不要害怕,可以放心大膽地靠近他,親近他,他會為她築起一片天,不會讓任何人傷害到她,也不會讓她有機會被人挾製。

告訴她,他隻會成為她的助力,不會成為她的弱點,不會拖累她,永遠是她最牢固最強大的後盾,會永遠永遠地站在她那邊,是她可以安心停歇的避風港。

告訴她,這輩子隻會握住她一個人的手,她若不棄,他便不離,永不背叛。

可是,這些話他終究沒有當麵告訴那個丫頭,因為他比任何一個人都明白,哪怕他現在說得多麽堅定,多麽漂亮,她都不會相信的。

蒼白的言辭永遠都是敵不過用事實說話的,這一點,那個丫頭跟他是何等地相似。

本來,這樣的感情,他也驚怕,他也曾經想要閃躲,可是他先行入了魔障,如今已經陷得太深太深,深得他已經無法自拔了。

娘親曾經說過,永遠不要愛上一個不愛你的人,更不要愛上一個心有所屬的人,否則的話,傷心傷肺,將會永墮無間地獄。

原本,經曆這一場,以為那個丫頭跟玉樓歌已然有了感情,他想著娘親,想著該放手了。

因為娘親的例子,本就是他不該重複的,他還有很多事情等著去做,他若再這般消沉下去,他將什麽事情都做不了。

所以原本他想著就算再痛再難,他也該為這段感情做個了斷了,卻不想峰回路轉,原是他誤會了,原來那個丫頭從未愛上過任何人,她的心上從來沒有被一個人給占據過,那裏還是空白的。

不——

那個丫頭的心如今不再是空白的,她的心,已經亂了,那是為他而亂的。

她為他留下的淚痕,如今似還在他的手背上,隱隱而熱,暖暖地包圍了他的整個人,整顆心。

所以,娘親,兒子會比娘親幸運了。

娘親,兒子愛上的不是一個不愛兒子的人,更不是愛上一個已經心有所屬的人,所以兒子將會很幸運,對嗎?

娘親——

西陵絕內心裏呐喊著,紫色眼眸盯著他那雪白透明的手背,眼底是無法掩飾的狂喜光芒

哢——

忽然,屋頂上傳來瓦片碎裂的聲音,那自然是梅姑因為震驚少主那張忽然絢爛發光的容顏,所以震驚過度的結果當然是很悲催的,她不小心踩碎了瓦片一角。

“是誰?”

“少主,別出手,是我了,梅姑。”梅姑硬著頭皮飛身下去,這會兒的她別說是想要告訴西陵絕關於趙瑞雲說過的那些話了,她可是恨不得趕緊消失在西陵絕麵前才好,因為剛才西陵絕的一舉一動,她也總算是看明白了。

原來少主一直在裝著,明明已經清醒,卻裝著昏迷騙了趙姑娘的眼淚不說,還騙了趙姑娘說出那麽多的心裏話,這實在是做得太地道了。

當然,這話她可不敢說出口,不但不敢說出口,她還希望少主最好忘記有她這麽一個人的存在,完完全全地忽視掉她方好。

可是,很顯然這希望是很渺茫的。

“梅姑,你在屋頂上看了很久吧。”西陵絕剛才驚喜的摸樣瞬間從臉上收斂得幹幹淨淨,此時的他,依舊是那個淡然若風的容少主,聲音一慣是清清冷冷的。

然正因為太正常了,梅姑就越發不敢直視西陵絕。

“那個,那個,少主,我才剛到,我就是聽清老的,怕少主醒來沒人照顧,所以就跑過來瞧一瞧,沒想到剛到,少主你就醒過來了,屬下這一高興就忘形了。”梅姑不是傻子啊,這個時候她是死也不承認她在上麵看了很久的,絕不承認她是從頭看到了尾。

“梅姑,你說話結巴了。”梅姑隻有心虛的時候才會口吃,這一點,凡是藥王穀的都知道,所以西陵絕此話一出,梅姑也知道瞞不過去了。

“少主,我不是故意的,我是怕趙姑娘來了就走,生怕少主身邊沒人照顧,這才蹲在上頭守著的,我真不是故意要偷聽的,少主,少主,你就當這件事情沒有發生過吧,就當現在壓根沒看到我這麽一個人,行不行?”

“梅姑,你現在就動身吧。”

“少主,不要這樣行不行?為了少主跟趙姑娘能夠好好的,屬下這沒有功勞也總是有苦勞的啊。”梅姑苦著臉求肯道。

“我這次讓你動身不是處罰你,而是有正經事情需要你親自去辦。”他會用一個個行動向那個丫頭證明,他可以做到的,做到讓她此生無憂,安然一世。

這梅姑看著西陵絕的表情不像是在開玩笑,便道:“不知道這次少主想讓屬下去辦什麽事情?”

“你親自去京城一趟。如今的京城沉寂太久了,是時候也該動起來了。”欠他的,欠他娘親的,那些人,他西陵絕一個都不會放過的。

“少主的意思是——”

“定王府不是有個安樂郡主嗎?傳聞安樂郡主對賢王殿下鳳飛蕭可是愛慕得很

。你去盡快安排一下,本少主要讓他們這一對成事。”他若出手,便要一擊必中,如此一來,他倒要看一看,那個男人會如何處理?

“少主,好計策。這定王跟皇上素來不對盤,加上太後娘娘偏愛定王,這安樂郡主跟賢王殿下若是成了一對,這膈應了定王不說,連帶皇上也給惡心了,很好,這樣的好差事確實該屬下我親自去辦。”梅姑一提起這個便眉飛色舞起來。

“天亮之後,屬下便快馬加鞭趕往京城,畢竟十天之後是太後壽誕,就算皇上再不喜,定王再不願,這定王一家三口還是會上京城給太後娘娘祝賀來的。到時候,太後娘娘壽誕之日發生這樣的好事情,想必那天他們的表情一定是好看極了。”想著如此,梅姑就很興奮,她也不多呆了,趕緊回去收拾去了,就等著天一亮就動身出發去京城。

而西陵絕吩咐梅姑去辦事情後,他自個兒也開始收拾起來,他的去向自然不是京城,而是藥王穀。

當務之急,他得趕緊將這一身傷勢給調養好,就為了他跟小丫頭的將來,他也得將這副身子骨給調養得健健康康。

雖然這樣一來,半年之內,他都沒有見到那個丫頭,但是為了更久遠的未來,這些,他都得忍了。

何況,那個小丫頭現在的心思,恐怕也需要時間好好地沉澱一番。

因而這半年時間,是他養傷的時間,也是留給她思考的時間。

他不逼她,就這般自然而然,等到她打開心扉的那一天,等到她心甘情願地來牽住他的手,而那一天,他相信,不會太久的。

當然,在他離開烈焰門的半年時間裏,他會暗地裏派人安排好一切的,不會讓人在烈焰門裏欺負了這個丫頭的,也不會讓他們之間因此而斷了聯係的。

就算見不到麵,他也要清楚地知道小丫頭每一天每一天都在做些什麽。

想著,西陵絕跨出清荷塢,先去了一趟清老那裏。

推門進去的時候,西陵絕看到清老正一個人喝著悶酒,見他來了,上下打量了一番,隨後便無視了他,繼續喝著酒。

“師父,這次是徒兒錯了,徒兒以後再也不會如此讓師父擔心了。”西陵絕恭恭敬敬地對著清老行了一個大禮。

“師父,徒兒明天便動身回藥王穀了,這次養傷大概需要半年時間,因而在這半年內,徒兒不會再來探望師父你老人家了。不過,雖不會探望師父,但是美酒不會少了師父的。但等徒兒回了藥王穀,徒兒自會派人給師父送足半年美酒的。”臨出門的時候,西陵絕對著清老的背影又是一禮道:“師父,保重,徒兒告辭了。”

眼見得西陵絕離去,清老久久未動,他長歎一聲道:“臭小子啊臭小子,臨走前還擺老頭子一局,不就是擔心那個趙丫頭在他走後會被人欺負嗎,這不就親自來跑一趟,還用半年的美酒吊著老頭子我,不就是想老頭子我在該幫忙的時候出手幫忙一下嗎。唉,也不知道是不是我這老頭子欠你的,這輩子注定要為你個臭小子操心啊。”仰頭一口氣喝下一杯酒,清老抬袖擦了一把嘴角,靠著桌子嘟嚷著便閉目睡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