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涼如水,火樹星橋。
景上想抽回手,卻被對方捉住在了手心。不比她尚有溫度的皮膚,蕭楚的手冷得像塊冰,配合著他在夜色下本就帶了蒼白的皮膚,更是有一種不沾焰火的清冷。
——他長得真好看。
顏狗景上心裏竟然隻剩下這麽一個感覺。小時候為什麽沒發現呢?
那張如玻璃般透明的臉漸漸向自己逼近,景上心裏又開始敲起了鼓——她嚴重懷疑自己心裏是不是被蕭楚放了個敲鼓的猴子,不然怎麽一見著蕭楚就忍不住敲鼓呢?
似乎是畫麵實在太美,她連躲都忘記了,還忍不住心花怒放的閉上了眼睛——快三十年了,她總算要交代自己的初吻了嗎?
景上咽了口口水,默默的,且“含蓄的”撅起了自己的嘴巴。
然後緊接著,她就聽見了一聲輕輕的悶響,肩胛處一陣疼痛。
——蕭楚跌自個的肩膀上來了。
“……餓。”蕭楚說道。
……
景上真心實意的覺得,她大概是第一個做好了和男生接吻準備的時候結果男生卻餓暈在自己肩膀上的女生。也就幸好她長了個一米七的大個,要是長得矮一點,估計都放不下宇宙大明星蕭楚的這顆腦袋。
外麵早就沒有了動靜,景上一手扛著蕭楚,一手抱著餃子牛排,躡手躡腳的走出房門,還順手摸走了她今早剛拆開的一袋威化餅幹。
蕭楚都餓沒了骨頭,就這麽靜靜的任由景上擺布,景上提著放在嗓子眼裏的一顆心輕輕的關上了門,確定沒把屋裏的四尊大神仙吵醒後終於鬆了口氣,一路狂奔下樓重新把蕭楚塞回了車裏。
“我們吃什麽?”蕭楚睜著一雙餓到兩眼冒金星的眼睛看著景上:“我不吃韭菜。”
餓到這個程度還有挑三揀四的力氣,卻沒有把兩人的吻繼續下去的力氣。想打這,景上就忍不住的冒火,她將車門狠狠一關:“今個吃韭菜餃子!”
蕭楚:“……”
沉默了好一會兒,蕭楚又忍不住接著問道:“能不能把那袋餅幹給我?”
景上將餅幹往蕭楚身上一扔。
蕭楚:……
“你生氣了?”蕭楚問道。
“沒有!”
“那你……”
“我說沒有就沒有!”徹底沒了人的大街上,景上將腳下的油門踩到了底,硬是將自己的車子跑出了跑車的音速。
蕭楚覷著景上堪比黑鍋底的臉色,默默的放了一口餅幹到嘴裏。
……還挺好吃……
大概是因為心裏掛著身旁的病人,景上硬生生的飆出了高速上的速度,一路馳騁到了蕭楚家的樓下。
小區自帶電梯,蕭楚虛弱的按完家裏防盜門的指紋後景上就將他往沙發上一丟,自顧自的去廚房“乒裏乓啷”的弄東西去了。
她就帶了一塊牛排和半袋速凍水餃,本著營養搭配的原則,她還是決定先翻翻蕭楚家裏的冰箱。
蕭楚常年駐紮劇組,這個家其實他自個都很少回來過,更別提冰箱裏有什麽東西了。
因為他的記憶,還停留在上上個月。
趙千秋心血**拉著他去逛了趟超市,在同樣是單身狗趙千秋不懷好意的攢動下,兩人買了一堆新鮮的瓜果蔬菜,結果累死累活的提到家後,那不靠譜的貨又想吃海底撈,硬是將這一冰箱的東西晾了有兩個月之久。
所以當景上看著那一冰箱子發黃的腐爛的蔬菜,內心是極度崩潰的。
景上蹲在地上在冰箱裏扒拉了半天隻翻出了一塊長了毛的黃油還有一小袋子豬豬奶黃包。
……果然人不可貌相。
蕭楚躺在沙發上,聽著廚房裏傳來的動靜和漸漸飄出的香味,心裏一陣安穩。像是漂泊在外的鳥兒終於有了歸宿,像是浮遊天地的草種終於落地生根。他希望這樣的機會再多一些,再久一些,最好可以頃刻化作永恒,然後變成某種烙印,永遠不要流逝。
蕭楚清瘦的手肘往後,掙紮著要做起來,結果卻掃到了茶幾上的瓷骨杯,瓷骨杯跌在厚重的白色毛毯上發出悶聲輕響,正好驚動了廚房裏正在做飯的人,景上連忙跑了出來,正對上蕭楚有些無措的眼睛。
景上瞄了一眼毛毯上,幸好,骨瓷杯裏沒有水。
“我……”蕭楚生怕景上心裏還有氣,有些局促的撓撓頭,又衝著景上眨了眨眼:“能吃飯了嗎?”
景上瞪了他一眼,從廚房裏將飯端了出來。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更何況她還不是什麽巧婦。靠著從自家偷得牛排和水餃勉強拚湊出了一頓飯,邊上還放了兩個豬豬奶黃包做點綴,蕭楚一叉子插進了奶黃包裏然後往嘴裏送,緊接著拿著筷子毫無顧忌的抱著牛肉啃,一時間形象全無,活脫一副餓了好幾天的樣子。
“慢點吃。你這樣胃會受不了。”景上起身給蕭楚倒了杯水,蕭楚毫不客氣,張口就是“咕嚕咕嚕”,和水牛差不多。
“也不知道在家裏放些吃的,速凍食品也好啊,翻了半天就翻到一個奶黃包。買那麽多的蔬菜,都爛在冰箱裏了,你會做飯嗎?”直到這一刻,景上才覺得自己深得了陳老師的真傳,嘮叨起來簡直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可不嘮叨她忍不住啊。
作為一個工薪階級的勞動人民,光是看到一株價值五十元人民幣的青菜她就已經深深的覺得自己的貧窮了。更別提蕭楚冰箱裏那一百兩個的紫皮大蒜和貴到離譜的小番茄。景上不禁深深懷疑起了國內的物價,難不成她與蕭楚住的不是一個次元的?
“我會。”蕭楚半倚靠在沙發上,吃了口糧總算是回了點血,他整個人看起來要好了不少,雖然說臉還是那麽的蒼白,但好歹嘴唇已經有了點血色:“奶黃包是趙千秋硬塞給我的,我一個人生活習慣了,什麽菜都會做。”
這點景上倒是完全沒想到。她也一個人生活習慣了,但一麵對那一堆連名字都叫不全的蔬菜肉類,簡直是一個頭兩個大。
別說把他們弄成一道菜,把他們單純的弄熟對她來說都是一個挑戰。
“……那你挺厲害的。”景上心虛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小聲的嘟囔道:“厲害死你了,有本事自己起來弄吃的啊。”
正在扒最後一口牛排的蕭楚動作一滯,隨即回過了神,答道:“我不喜歡自己一個人吃飯,但是如果以後你要吃的話我可以做給你吃。”
矯情。
景上心裏想著。
“你在別人麵前也是這樣嗎?以自己不喜歡一個人吃飯當套路對別的姑娘說做飯給她吃?”景上本也就順嘴一提,沒想到蕭楚會提出要做飯給自己吃的這碼子事,心裏不禁又順腳踢翻了一壇子醋:他是不是也做過飯給別的女孩子吃?
她還沒做過飯給別的男生吃呢!連老景都沒吃過!
蕭楚本來正吃的好好的,不知道這祖宗又生的什麽氣,隻得將盤子裏的東西一口吃完然後放下來,認真的看著景上的臉,發起了誓:“我從來沒有做過飯給別的女生吃過,男生也沒有。”
蕭楚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哪怕是趙千秋。”
……
“……那趙經紀還挺可憐的……”景上也不知道說什麽了:“你兩都這麽熟了,他卻連你的一頓飯還沒吃過。”
景上覺得挺不可思議的,她和蕭楚重逢後她也看過不少對方的有關新聞,無非都是媒體評價的“高冷”啊,“話少”啊這些,不算負麵,但也不算特別正麵,畢竟如今的時代大家都忙著給自己捏一個“接地氣”、“抖包袱”之類的人設,但或許也正是因為他本身的安靜與沉默,所以才讓他在喧鬧到有些聒噪的娛樂圈如汙水長蓮,獨樹一幟。可雖說別人眼裏這麽認知他,景上卻由內的覺著,那都是表象。
——最起碼經過這些天的相處,她眼裏的蕭楚,是個很溫暖的人。
溫柔、細心,且認真到有些固執的人。
蕭楚灌了一杯水,又連吃了好幾個餃子,身體的能量也總算恢複了點,他一本正經的搖搖頭:“不,我和他沒熟到那個地步。”
估計趙千秋聽了想打人吧!
景上:……
那你和我就很熟嗎?
景上勉強壓住了自己想說這句話的衝動。順便心裏為趙千秋豎了根蠟燭——如果讓趙經紀聽到蕭楚說的這話,估計又要一連好幾個“我靠”攻擊,然後自己在那揪心半天吧。
更何況要說不熟,他兩才叫不熟吧!哪怕小時候再怎麽熟,再怎麽天天在一起玩,這都隔了這麽多年了,怎麽也有隔閡吧?
“那我倆……”景上還是沒忍住,問道:“很熟嗎?”
“熟。”蕭楚笑了笑,伸手揉亂了景上的發頂:“對我來說,你和所有人都不一樣。”
……
景上從沒有將誰這麽放在心上過,更不知道將人放在心上是一種什麽樣的滋味。
她不知道這茫茫人海之中會不會有人念著她的每一次呼吸,推敲她的每一句字句,愛情就像是口袋裏那張洗到發白的彩票,你不知道你中的是哪一期,更不知道還有沒有兌換的可能。
她不是挑剔,更不是無理取鬧,隻是如果這輩子真的遇不到喜歡的人,就這麽獨身過下去對她也不一定是件壞事。
作為一個成年人來說,做不到對一個家庭負責但是最起碼要做到對自己負責。
“我有什麽不一樣的。”景上故意讓自己放鬆,可在觸及到蕭楚的眼神時還是忍不住的躲閃:“你有沒有想過,其實人在回憶往昔的時候總會為過去加一層濾鏡,可如果真的回頭看了,就會發現,當時的一切並不是記憶中的那個模樣。”
蕭楚靜靜的看著景上,人的感情有些時刻是相通的,最起碼在這一刻,他察覺到了景上舉棋不定的緣由。
麵對她時他的步伐不算快,卻始終沒有停過,蕭楚本來想,他願意為了她往前九十九步,那她隻要願意往前一步就可以了,可沒想到,光是那一步,對方就要貢獻出多大的勇氣。
有些衝動的,他產生了想把他的女同學好好的抱在懷中的念頭,然後告訴她自己有多喜歡她。
“景上。”蕭楚的手指若有似無的拂過她的臉頰,停在她的下頷,不容拒絕的說道:“看著我。”
“你與別人不一樣。”蕭楚一字一句的說道:“至少在我心裏,沒人能比得上你。”
景上本來眼神遊離,被他這麽一觸碰,連躲都忘了,隻得定定的去看蕭楚的眼睛。
他長了一雙不會騙人的眼睛,沉靜之下仿若暗流洶湧,視線不過這麽一接觸,景上都覺得自己好似一隻撲火的飛蛾,顯些灼了進去。
不安和躁動總算掙脫了桎梏——她想去相信他。
這次心裏的猴不單單是打鼓了,猴群們都瘋了,將手裏的玩意兒往天上一拋,紛紛在她的心裏叫囂。
三十年了,她終於要脫單了!
“你應該不缺女人吧。”景上撫著一顆心強行扭過了頭,聲音變得連自己都有些意外的澀:“而且你身邊的美女應該有很多吧,我這個人很霸道的,如果要在一起的話你得為我這棵樹放棄一片森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