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劉為了按摩椅馬不停蹄的打聽消息去了。景上看了眼手表,正當值午飯時間,聽說最近院裏換了大廚,炒菜水平一日千裏。把原先一眾下了班後趕著回家吃的同僚們紛紛棄了這條曲線救國的道路,全部投奔到了改頭換麵的院食堂裏,景上踩著下班的點趕到了食堂,瞅了一眼菜色,給自己點了個蒜香排骨和可樂雞翅,走到雞腿的餐盤時忍不住又給自己順了個雞腿。
食堂的確是比以前好吃的太多了,這樣以後下班就不用往陳老師家裏趕了。景上剛咬了一口,手機就準時傳來了信息,打開一看,果然是蕭楚,他也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養成的習慣,隻要吃飯就要拍一張照片,然後發給景上。
好像這樣就是在一起吃飯了一樣。
不比醫院在食堂大魚大肉,蕭楚的午飯甚至可以用可憐來形容。
——油水少的可憐,兩朵西藍花出水芙蓉似的堆在精致的食盒裏,盒裏唯一的葷菜竟然是一個一切兩半的煮雞蛋。
簡直是慘絕人寰。
如果讓她每天吃這些,估計三天不到就得抑鬱。
過了十二點,食堂的人漸漸也多了起來,比景上高了幾層樓的蔣易也聞風而動,端了飯菜坐到了景上的麵前來。
“在看什麽,笑得這麽開心?”
“沒什麽,和朋友發信息。”景上咬了一塊排骨,順便掃了一眼蔣易的餐盤,裏麵冷冷清清的放了一小坨西藍花和水煮包菜,忍不住小聲的尖叫起來:“你們男生怎麽都吃這些東西,能不能大魚大肉的搞起來,別讓我這麽有負罪感。”
相比蔣易和蕭楚的午飯,景上的午飯實在有些葷的過分了,蔣易忍不住拿筷子敲了敲景上的頭:“什麽叫我們男生,你吃的這個才有問題吧,身為一個醫生,難道不知道這全是膽固醇嗎?就這樣還怪自己長得胖。”
越是被打擊,景上越是忍不住吃的多,她夾起雞腿狠狠地咬了一口:“蕭楚也是,你也是,你們這群死瘦子就該被雷劈死。”
蔣易拿筷子的手明顯一頓,似乎沒想到會主動從景上的嘴裏聽到蕭楚,他默默的吃了一會兒飯,隔了好久才淡淡的開口,聲音毫無起伏:“你和蕭楚……”
“在一起了。”景上沒有遮掩的意思,她雖然在答應的期間猶豫不決,但是隻要答應了就從來不會反悔,既然對方許諾給她百分百的忠誠,那她也要給對方一百分的安全感,隻是蕭楚的身份還是與普通人不一樣,景上有些扭捏的對蔣易說道:“但是能不能先幫我保密?我不想太受到關注。”
“好啊。”蔣易扯嘴角輕輕的笑了笑:“祝福你。”
景上掏出手機,決定也拍一張自己吃飯的照片傳給蕭楚,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小時候的原因,無論如今的蕭楚怎麽鮮花環繞,怎麽人氣爆棚,她始終都覺得他身上圍繞著一股孤單的氣氛,孤單久了,甚至變得冷了。
都說幸運的人一輩子都被童年治愈,不幸的人卻一輩子都在治愈童年。
她能做的不多,除了陪伴再無其他。
“我幫你拍吧。”看景上對著一碟子菜凹造型,蔣易主動請纓,這倒幫景上解決了一個大難題,景上忙把手機遞過去,不一會蔣易就拍好了。
景上收起了手機,她記得蕭楚的拍攝地點離醫院不遠,等晚上下班了提點好吃的去看看他。
為了感謝蔣易,景上主動去給蔣易盛了一碗紫菜湯,端到他的麵前:“對了,果果怎麽樣了。”
果果的情況很不好。
年前的一陣時間看似好了許多,能吃能睡,積極配合治療,甚至還表現出了對重回學校的信心,自己主動掏出作業來寫,於是家裏人就將她暫時接出了院,說最起碼回家過趟年,蔣易不好阻攔,隻是等果果再回來的時候,整個人的狀態就**了,病情正在一步步的加重不說,就連之前擔心的情況都在漸漸出現。
蔣易被弄得心煩意亂,說不出的焦躁。
“挺可愛的一個孩子。”景上的心情也連帶著被蕭楚帶加重了,她知道蔣易的性格,隻得安慰他:“人各有天命,造化還是得看個人,我們能做的,是順天而行,而不是逆天改命。”
蔣易不可置信的看了景上一眼:“你和我認識的一個人說的話一模一樣。”
“嗯?”景上一愣。
“我前女友,是個美國來的ABC。”蔣易苦澀的笑了笑:“不過她後麵還說了一句話,她說她從小就不信這些個玩意,既然做了醫生,那無論是順天而行還是逆天改命,對她而言都是一簍子廢話,紙上談兵的東西而已,她要做的,是盡人事,且鞠躬盡瘁。”
景上頭一次聽蔣易提到自己前女友,忍不住說道:“那你前女友漢語學得還挺溜。”
所有人都在說談盡人事,聽天命,可聽天命往往成了大多數人逃避的借口。看似努力的做自己該做的事情,可有些事情,不瘋狂的逼自己一把往往達不到盡人事的水平。隻有徹底做到鞠躬盡瘁了,等到結束的時候才能無怨無悔的回頭,對著以前的自己說一句“我盡力啦。”
簡單的道理看似人人都明白,可到最後,能做到的卻又寥寥。
景上從小劉那聽說過蔣易前女友的事情,但哪怕是小劉,也相知的少,隻知道是個長居美國的ABC,後來又回到祖國尋根,和蔣易在大學時候相識相愛,再到後來也不知道為什麽就分了手。
他們三人相處的按理說已經是十分熟絡的程度,景上甚至都坦白過自己曾經喜歡過一個人渣學長的丟人事情,可隻有蔣易,卻始終對前女友這個存在諱莫如深。
一個人在心底將另一個人藏得那麽深,隻有一個可能,就是那個人留下的印記太深。
像是一把火燒過的鐵烙,烙上了就沒消失過。
“那她和我一定很投緣。”景上向來不喜歡窺探人的隱私,所以也沒有多問,正好也吃得差不多了,於是她收拾好飯餐盤,笑道:“可惜了,這麽好的姑娘你沒抓住。”
“她比我大了兩屆,實習後就走了,說目標是當個無國界醫生,上次和她聯係時隻知道她去也門了,我們好久沒聯係了。”蔣易端了餐盤跟了上去:“隻可惜我沒有這麽大的抱負。”
剛步入醫生這個職業時,景上的心氣比誰都高,她自小沒別的本事,就是學習成績要比別人的好,特別是數理化和英語,年少輕狂的時候她也動過去參加無國界醫生的念頭,後來止步與陳老師的虎頭鍘和貧窮下,當時她不過是隨便提了一嘴,就被陳老師硬生生給堵回去了。
無國界醫生去的是什麽地方?每天受的那些苦她一個嬌生慣養的能受得了嗎?一個月拿的那點錢夠她還房貸嗎?
當時要不是陳老師一語驚醒夢中人,景上都快忘了自己每個月還要還房貸了。
更何況她在海港市有太多放不了的了,父母,家庭,工作,朋友……更別說如今還有一個人正漸漸滲透她的生活,景上做不到像蔣易前女友那樣一走了之,隻能在心裏默默為她鼓掌
夢想誰都有,但實現夢想的勇氣還真不是要有就有的。
就比如她與蔣易兩個人都是凡夫俗子,根都深埋在了這座城市的下方,與周遭的每個人都緊緊纏繞,說做不到那位美國ABC那麽瀟灑,井底之蛙也罷,隨波逐流也罷,都隻能成為這凡塵俗世中的一粟。
想到這,景上覺得自己還挺渺小的。
下午被安排了門診,小劉也不知道去哪打聽了,忙活了一下午都沒出現在景上麵前,等到了下班的時候,海港市的天空鬼打牆似的飄起淅淅瀝瀝的小雨。
海港真的是標準的南方的鬼天氣,潮濕且陰冷,過了年關,就開始下小雨,雖然說大多數的時候都是咋眼的功夫就停了,但也夠讓人覺得像是渾身長了青苔似的難受。景上打著傘,鑽進了車,本來想著帶些什麽去看蕭楚,卻突然想起來聽誰說醫院附近剛開了一家麵包店,而且裏麵的牛角包特別好吃。
不如就帶著牛角包去看蕭楚好了。
麵包店裏人聲鼎沸,看來名頭應該不算虛,景上一連挑了好幾個蕭楚可能喜歡的麵包。
蕭楚的拍攝地點主要選在了離兆一廣場相近的影視城,海港近來主打旅遊城市,物價貴,地價更貴,如果不是土著或者暴富,在這生存還真有些難度,影視城算是海港的一大景點,一路蜿蜒的建在風景區的山腳下,景上發了條信息給蕭楚後,眺望遠處,這麽遠遠的看過去,光是這麽看場景,都覺得是個大製作,整個攝影基地的棚子架得老高。
這樣想想還蠻神奇的,蕭楚每天就在那個棚子裏拍攝嗎?去演繹不是他的人生,感受角色的情緒,把自己完完整整的變成另一個人?
天資有限,景上從來沒有動過當演員的念頭,唯一排演過的角色就是初中時候那場《小紅帽》的話劇,她小的時候起就是一個力求萬無一失的人,自己在家將所有人的台詞都背熟了,當時演小紅帽的那個姑娘老鬧肚子,她就著重記了小紅帽的台詞,那天還特地穿了紅衣服,就是怕出什麽意外,不過幸好,那場話劇也算是完美落幕。
雖然她記熟了台詞,但是不代表她真的想上台去演。
那麽多人看著自己,哪怕是真記熟了也會怯場吧。
淅瀝瀝的小雨總算停了,山上遠遠的下來一個穿著古裝的人影,蕭楚應該是剛下了片場就過來,紮著古人的發髻,穿著一身寶藍的緞麵長袍,有點像是剛微服私訪市井的小王爺。
“景上。”
蕭楚到了景上麵前,笑著和她打招呼,讓人忍不住有一種穿越古代的錯覺。雖說這裏被拉了黃條線,但是這裏畢竟是風景區,來來往往說不定就從哪冒出一個遊客,蕭楚一把拉住景上的手,衝她神秘的笑了笑:“跟我來。”
蕭楚的手一如既往的冰冷,可當他拉住自己的手時,景上似乎有一種錯覺。
好像兩個人是一對在一起很久的戀人,這種親昵的動作做起來沒什麽不妥,甚至應該更加的熟稔。
下意識的,景上回握了蕭楚的手,對方感覺到後,修長的手指滿足的捏了一下景上的手心,似乎帶了一種溫暖的滿足。
就這樣,景上跟在蕭楚的身後走過一些碎石子鋪成的山間小路後,提著一包牛角包冒冒失失的闖進了他們的拍攝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