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霧卷暮色,星河浮霽。
南狄使團聚在一間屋子裏吃飯,一個南狄的武將推門進來複命,“謝公子來了!”
使團首領納圖爾身材魁梧,長滿了絡腮胡,他丟下筷子:“快請!”
南狄這次打著和談的幌子,其實是想行刺陸太後,以便攪亂大夏。
順便扶持出一個軟弱無能的大夏皇帝,這些年,他們培養了許多細作,通過苗疆已滲透到上京朝堂的高層。
等陸太後一命呼嗚,大夏各個節度使必定會揭竿而起,各自為政,新帝無能,大夏就會陷入長期的混戰之中。
謝長宴是幽州節度使,是他們的盟友之一!
謝長宴施施然走了進來,見他們還在用餐,撩袍隨意坐下,故作驚訝,“上京的東西,不是不好吃嗎?”
納圖爾清了清嗓子,“謝長人說笑了,我們自然是故意刁難那徐老頭的!”
謝長宴似笑非笑:“一方水土養一方人,你們吃不慣也正常!南狄的發麵饃饃挺管飽的,你們怎麽不帶點?萬一吃這些東西,不小心中毒了,如何是好?”
他娘的!
納圖爾心中暗罵了一句,這謝長宴什麽都知道,他消息實在太靈通了。
毒害邊境大將文淮的事是絕密,他們本打算留在談判桌上當博弈籌碼的,想要打得大夏出其不意,偏偏謝長宴提前知曉,那大夏的那些迂腐書生也知道嗎?
都已備好後手了?
若彼此之間的消息不對等,他們便落了下風啊。
納圖爾心中不快,當即怒喝一聲,“謝大人,什麽意思!”
謝長宴歎了一聲,“納圖將軍,別上火,我們可是盟友,你們不就是想刺殺陸太後,還得從長計議啊!”
這時,一個清秀的小廝端了兩杯茶上來,“大人,請先用茶。”
納圖爾盯著那杯茶,手指抖了一下,還是端了起來,“下去!”
轉頭又對他道,“謝大人有何妙計?”
這一幕自然逃不過謝長宴的眼眸,他淡淡一笑,“陸太後身邊的禁軍眾多,每晚她歇在哪裏都不確定,皇宮就跟鐵桶一般,你們若是想翻進皇宮行刺,機會幾乎為零!”
納圖爾沉吟:“那若是引她出來呢?”
謝長宴慢悠悠道:“不錯,有想法,是個好主意!”
納圖爾自然惱恨謝長宴那傲慢的態度,可他消息靈通,對大夏皇室恨之入骨,又詭計多端,所以他不得不與之聯手。
此次行刺任務艱巨,他不得對著這廝示弱。
“謝大人,有何妙計,你開個條件吧,多少銀子!”
“你覺得陸太後值多少錢?”
納圖爾直接從懷裏掏出了一個令牌,丟了過去,“這黑鷹令牌可在我南狄暢通無阻。”
謝長宴看都沒看那寶貝牌子一眼,“南狄,我可不感興趣!”
納圖爾咬牙道,“我以阿坦神的名義起誓,承諾為你完成三件事!”
“若是你們行刺失敗......”
“那是我們的事,與公子無關!”納圖爾有些心急,來上京還沒有找到突破口,若是有他相助,必當事半功倍!
謝長宴迎著他誠懇的目光,不急不忙用手蘸了點茶杯裏的茶水,在桌上畫了一條曲折的河流,示意這是黃河,又在一旁畫了一個原點。
他語氣一頓,“黃河改道在即,陸太後會在圜丘舉行祭天大典,屆時百官都會參與,那便是你們天賜的良機。當然,越是這種大的集會,守衛越是森嚴,不過也不是沒有機會混進去的,可以聲東擊西,圍魏救趙......”
“到底如何做呢?”納圖爾壓低了聲音,自己都有一些緊張了。
謝長宴勾了勾手指,納圖爾乖順地湊了過去。
謝長宴微微一笑,“這可是另外的價錢!五千匹戰馬!”
“成交!”納圖爾眸中閃過一絲狠厲,對他的漫天要價,實在是忍了又忍。
“......納圖將軍,此計,你們想要全身而退,難如登天,你是準備舍命一搏了嗎?”
納圖心中早有決斷,想要行刺陸太後,自然要冒險,富貴險中求,他自然要試一試!
“記住你今日所說的話,我謝家的祖訓:有債必償!別想耍賴。”謝長宴起身,彈了彈長袍上的褶皺,大步流星朝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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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樂街的夜市,燈火璀璨如火樹銀花,層層疊疊的街坊,街頭巷尾,人潮湧動熱鬧非凡。
傅羿安硬生生拉著林婠婠的手,大搖大擺進了一家酒樓,林婠婠幾次都想扒開他的手,都沒成功。
她怎麽就被他騙了出來,她的聲音幹澀,“我真沒胃口。”
傅羿安直直地盯著她,“謝長宴變著花樣請你吃東西,你就有胃口?”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他怎麽又提謝長宴呢?
林婠婠心中思緒翻湧,還好他不知道謝長宴親吻她的事,不然他不得......
她忽地想起前朝的樂陽公主,據說養了十幾個麵首,她到底是如何應付得來啊。
又覺得自己把他比作麵首,這個想法太過大膽和刺激,她連忙搖了搖頭。
傅羿安見她一個人傻乎乎地搖頭晃腦,一把拽著她坐下,“想吃什麽?”
林婠婠這才回過神來,滿不在乎,“你隨意點吧!來盤餃子吧,多加點醋!”
傅羿安驀地抬頭,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林婠婠,你故意的吧!”
他心中的不快又增加了幾分,謝長宴怎麽就知道她喜歡吃什麽不喜歡吃什麽呢!
林婠婠取下帷幔,有些無奈,文淮的事給了她很大的衝擊,遠在邊境也遭到了別人的暗算。
偌大的靖南王府到底誰能有這本事,借著傅羿安的手去謀害他呢?
這細作連靖南王府都能滲透,那大夏的其他官員,情況又能好到哪裏去呢?
菜肴很快端上了桌子,林婠婠看他那一副想要撐死她的模樣,眉頭蹙了又蹙。
這哪裏是兩人的分量!
暴殄天物,浪費糧食!
這時,樓下一道纖弱的身影吸引了她的目光,林婠婠定睛一看,還以為自己眼花了。
因為那婦人隱隱有幾分陸太後的風韻,不過年輕了許多,氣質溫婉,更像江南水鄉的小家碧玉。
傅羿安順著她的眸光望去,“那是方姨娘!”
他爹的心頭肉!
果然,他在不遠處,看到了自己一身錦袍的父親——傅世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