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紹繼續道,“鹽鐵轉運使的位置超然,朝中流行一句:先為使,後為相的說法,如今兩淮鹽鐵轉運使楊汝能,阮家想要把阮流箏的妹妹嫁給他做填房。”

傅羿安神色肅然,阮家野心勃勃,這算盤珠子都快蹦到了他的臉上了。

他們還謀劃著妄圖讓阮流箏當皇後,到時候,這朝堂就該改姓阮了吧!

傅羿安略沉吟了一下,“你去安排,讓京兆尹裴遙卿給陸太後上個折子!”

說罷,從書案上抽出一個寫好的折子遞了過去。

許紹接過折子一看,雙眸放光,直呼,“殿下,這個辦法真是妙啊。”

如今上京的米糧主要都是依賴兩淮地區運送過來,路途遙遠,期間耗時費力,甚至時有山匪劫掠,真假難辨,弄得朝中官員們苦不堪言。

奏折上提出,“轉搬法”,主要是指將兩淮的糧食通過沿河設倉的辦法,逐次轉運到上京,逐步設倉,就形成了層層監管,若是米糧消耗太過,自然也會追究到相應的人身上。

幾乎一瞬,許紹便明白其中的深意。

傅羿安祭出這道殺招,陸太後定會欣然接受,他這是要更換如今的鹽鐵轉運使了!

可為何是京兆尹裴遙卿呢?

傅羿安看出了他的疑惑,微微一笑,“其實這法子就是他提出來的,當年孤還是左翊府中郎將時,和他接觸頗多,偶有一次閑聊,我們談到此事,就深入聊了一些,他是大才之人。”

許紹心領神會,最關鍵的是裴遙卿在朝中沒有攀附任何派別,家世清白,傅羿安打算好好栽培他。

兩人又閑聊了幾句,許紹便快速離開了。

傅羿安凝視著諾大的宮殿,心緒不佳,果然沒有她的地方,總是沒有家的感覺。

“程豐,她這兩日如何了?”

程豐垂眸斂眉,“不太好,柳玉娥小產了......”

**

柳玉娥的身子在林婠婠和徐聘的調理下,已恢複了很多。

可她的精氣神一下子就跨了下去,像似變了一個人,對什麽都提不起興趣,憂思過重,經常獨自偷偷垂淚。

對傅世宣更是恨之入骨,他根本不敢出現在她的麵前。

林婠婠夜以繼日地守著她,林鴻看著母親日漸憔悴,心急如焚也沒有辦法。

這日,午後的日頭還有些毒辣,林鴻見林婠婠昏昏欲睡,“姐姐,你去休息一會吧,我守著娘。”

林婠婠確實太疲倦,便回了衡蕪院小憩,迷迷糊糊中,她夢到了一片大火。

濃煙四起,她被困在了裏麵,恍惚中她好像聽到了阮流箏的聲音。

她拚命想要逃出來,可所有的門窗都被鎖得死死的,她感覺身體四肢都不聽使喚,呼吸幾乎就要窒息......

“姑娘,快醒醒!出事了!”

林婠婠幽幽地睜開雙眸,就看見青黛一邊抹著眼淚,一邊搖她。

“夫人,夫人又出事了,剛才她試圖自縊,差點喪命,已被救了下來。”

林婠婠大腦嗡地炸開,瞬間一片空白,倏地起身,披起衣裳就朝正院跑去。

林鴻雙眼通紅,明顯已大哭過,他聲音哽咽,“姐姐,是我沒有注意,母親說她想吃梅幹,讓我去拿,一回來就出事了......”

林婠婠拍了拍他的後背,安撫道,“不關你的事,是母親想不開。在這之前,母親有什麽異樣?”

林鴻一怔,“下午姑母林茹來探望母親,讓我在外麵守著,也不知道她們都談了些什麽。”

林婠婠一腳狠狠地踹在旁邊的桌腳上,“傅世宣是死了嗎!”林鴻不知道他們和林茹之間的過節,他也不清楚嗎?

他就是這樣保護母親的!

林茹能安什麽好心,她是故意來刺激母親,仗著在父親妹妹的身份,站在道德的製高點上向母親索命的!

沈金藏一個芝麻小官,不可能知道這些內幕消息,那麽是誰把這件事透露給林茹的呢?

林婠婠覺得這事已完全失控,這背後隱藏著一隻大手,在操控著所有的走向。

除了阮家,還會有誰?

柳玉娥被救得及時,有驚無險,三房一陣兵荒馬亂過後,又恢複了寂靜。

待母親睡熟,林婠婠拖著疲憊的身子,從內室裏出來,獨自一人蹲在院中的大樹下。

“婠婠!”

模糊的視線中,傅羿安身著一襲玄色錦袍,衣袖飄飄,踏著青石板疾步朝她掠了過來,他冷峻的臉上透著一絲擔憂。

他俯下身子,伸出手,略顯冰涼的指尖撫在她的臉頰上,林婠婠怔怔仰頭,無聲的眼淚一滴滴砸在他的虎口。

“都會過去的......”傅羿安平生一次覺得詞窮,隻得把人摟進了他的懷裏,一邊掏出錦帕幫她拭淚。

月光如水,光影交融,他看向自己的眸光溫柔而又深情,聲音低啞倦怠,“別怕,我都在!”

林婠婠吸了吸鼻子,漸漸止住了哭聲,“四哥,我娘堅決要和離,你能勸勸傅世宣嗎?”

傅羿安聽此,立馬沉默了。

他在來的途中已了解了事情的始末,晦暗的眸光望向林婠婠,輕歎了一聲,“三叔對三嬸一片癡情......”

“他不配!他憑什麽以愛的名義作惡?我娘一輩子都不會安心的,我隻要她好好的,四哥,幫幫我!”

林婠婠雙目淒然,傅羿安不敢對視,他隻得點了點頭,溫聲道,“好。”

**

三房書房,空氣凝滯,傅羿安端坐在上首。

傅世宣跪在了地板上,整個肩頭都跨著,聲音低落,“微臣,參見太子殿下!”

“三叔,免禮,太見外了!”

傅世宣固執地跪著,一動不動,根本沒有起身的打算。

“三叔,論理,孤不該管你的家務事,可婠婠開口,孤還是想替她問你一句,柳氏如今對你恨之入骨,意欲和離,不知你到底如何打算?”

傅世宣稽首伏地,帶著壓抑的哭腔爭辯,“我對她癡心一片,情根深種!生同衾,死同穴,她一輩子都是我的妻!我絕不會同意和離的,還望太子殿下明鑒!”

“好一個癡心一片!”

傅羿安猛拍了一下座椅的扶手,森冷的聲音在屋內回**。

“你就可以恣意妄為,破壞別人的家庭,謀人性命,強娶豪奪嗎?當初你用這樣卑劣的手段時,就應該料到會有今日!”

傅世宣抬起頭,笑得異常瘮人,“孽緣也緣,玉娥終究是我的妻了!成王敗寇,我至少擁有過!哪怕她恨透了我,我也是她的夫君!

讓我眼睜睜看著她嫁作他人婦,一輩子與我毫無幹係,我每天都被嫉妒折磨得發狂,我怎會甘心!”

“太子殿下,若有朝一日,謝長宴娶了林婠婠,你會放任他們兩人歲月靜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