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市長樂坊。

前些時日,林婠婠租下店鋪後,她對裝飾布局一竅不通,就幹脆把事情全部托付給了大師兄徐聘。

徐聘輕車熟路,不僅把店麵裝好了,甚至連藥材也一一籌備妥當,隻需選個良辰吉日,回春堂便可重新開張了。

林婠婠一踏進藥鋪,裏前後匣櫃、鬥櫃和左右的百眼櫃,整整齊齊,井然有序。

她抬眼就看見正堂掛著那道古訓:修合無人見,存心有天知,心中不免動容,“大師兄,父親困於宮牆,可他畢生的願望便是懸壺濟世,他在天之靈,看到我們做的這一切,必定會感到欣慰的。”

徐聘打開一個抽鬥,把**羊藿置入格子中去,笑道:“師父他老人家從來都閑不下來,稍有空隙就會鑽進醫書裏。”

“對了,大堂掌櫃還有夥計們今日也在,你且見見。”

林婠婠頷首,“好。”順手就把當歸、川芎、熟地、炒白芍讓入了一個藥櫃。

這是按照“四物湯”的藥理習慣放置的,便於拿取和調劑。

徐聘忽地想起了一件事,“小師妹,回春堂開張之前,還得去諸京署報備,亦或去找‘行頭’或‘肆長’代為申請。我跑了幾趟,也不知他們是故意刁難,還是別的原因,都未辦成,你看能否想想其他法子。”

林婠婠咬了咬唇,心裏有些打鼓,上次能順利租下這間鋪子,還多虧了沈景辭,她吸了口氣,“行,我去處理。”

輾轉幾處,她帶著青黛找到了諸京署的衙門,可那些衙役根本不聽她說話,就把她趕了出來。

直到太陽西斜,她才得了準信,諸京署隻會對接達官顯貴,一般的百姓隻能去找‘肆長’代為辦理。

林婠婠這時已饑腸轆轆,疲憊不堪,她隨便找了一家小店點了一碗陽春麵,剛準備開動,耳邊就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婠婠,真的是你!”

沈景辭一身天青色長袍,神采奕奕,坦然坐在她的對麵,“這家的雞湯臊子麵最好吃,我以前經常都會偷摸來吃,你也喜歡?”

林婠婠嚐了一口,味道確實不錯。

“你怎麽會在這?是要辦什麽事嗎?”

林婠婠糾結了半天,最終還是把事情的經過大致告訴了他,沈景辭微微一笑,“我還以為是什麽大事,你放心,這事包在我身上。”

林婠婠覺得幾次三番都在麻煩他,心中覺得過意不去,“那披風我已做好,改日就讓青黛給你送過去?”

沈景辭隨手遞過去一塊溫潤通透的玉佩,“我在長樂坊有處私宅,你若有事,便可拿著這玉佩去那裏傳個信給我。”

林婠婠有些遲疑,不肯收。

“你別多想,有備無患,以防萬一!”

最終,她還是收下了。

兩人告辭之後,沈景辭特意吩咐了私宅的門房,若是有人拿著玉佩來尋,必須第一時間知會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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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春堂順利開業,眼看著那金燦燦的牌匾重新掛了上去,柳玉娥忍不住拿起錦帕拭淚。

林婠婠知她也是想爹了,連忙挽著她的手臂,帶她參觀藥鋪。

“婠兒,你弟弟林鴻就要到上京來念書了,我們一家人也可以時常相聚了。”

林婠婠眸色一滯,“他不是在雲陽書院好好的,怎麽非要來上京?”

柳玉娥勉強笑了笑,壓低了聲音,“是我求三老爺的,三老爺還答應給他找位大儒。他來上京,好歹有我們幫襯,以後春闈下場,也有助益的。”

林婠婠心中驚詫,又看了一眼母親,她這位繼父對母親倒真是有求必應,鶼鰈情深。

“母親,弟弟他可願意過來?”

柳玉娥不以為然道,“他如何不願意!他很思念我們,自然也想過來。”

其實,她並不讚同弟弟來上京,上京權貴眾多,稍有不慎,便會招來麻煩,反而打擾他的學業。

事已如此,林婠婠也隻有走一步,看一步,不過能很快見到弟弟,她倒是很高興。

柳玉娥又道:“對了,這幾日,我見了好幾個冰人,有兩人公子家世清白,人才儀表堂堂,我不僅派人暗中去打探過,還親自去核查過。你們見見?這次絕不會再像上次那樣。”

林婠婠頭皮一陣發麻,推卻道,“娘,你別瞎忙活,我沒這份心思。”

柳玉娥麵色立馬難看,“這可由不得你!我都約好了,他們一會就直接來藥鋪!”

忽地,林婠婠止住了腳步,抬頭朝著越過進進出出的人群朝門外望去。

“救命,救命啊——”

不遠處的巷道上傳來一陣淒慘的叫喊聲。

林婠婠麵色微變,撥開人群,快步走到門外。

下一刻,就看見個衣衫襤褸的老頭拉著一輛平頭車,上麵躺著一個衣衫破碎的女人,可那質地卻異常華麗。

她渾身是血,神情驚恐,尤其是右腿隻用布帛簡單地包紮,還不斷地滲出血來!

老頭驟然跪下俯身磕頭,“郎中,求你們,救救我女兒吧!”等他抬起頭時,額頭都磕腫了。

她剛想開口,柳玉娥拉了拉她的手臂,壓低了聲音,“他們一路過來,前麵有好幾家醫館藥鋪、都沒有人理他們,你再看看他們的衣衫,說不定連診金都付不起,你如何敢留?”

“來人,快送進去!”林婠婠沉聲吩咐,“娘,爹若在世,你覺得他會見死不救嗎?”

徐聘聽到動靜,從後院掠了出來,和夥計一起把那患者抬到了後院。

耳邊還傳來柳玉娥哀怨的聲音,“可好人沒好報!”

到了後院,徐聘利落地處理了她的傷口,敷上金瘡藥,再用絹帶縛住,終於止住了血。

眼看收拾妥當,林婠婠忍不住開口詢問,“這傷,是怎麽回事?”

老頭臉色一變,支支吾吾道,“被狗咬了。”

那傷口處血肉模糊,還留著幾個很深的血洞,簡直慘不忍睹!根本不像被狗咬的,他沒有說實話!

女人滿眼絕望,泣不成聲,“爹,那是熊!是熊啊!他們要逼死我啊!爹......”

上京,地域偏北,怎會有熊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