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視一瞬,傅羿安心口猛然一緊,他又移開了視線。

他好像也意識到了自己過於衝動,冷聲道:“太子妃,下官是奉旨前來!並非有兒女私情,一會懿旨就到,你不必拿話故意激我。”

林婠婠連忙上前,解開自己的披風,把那白淩取了下來,披在了蘇靈音的身上,“蘇側妃傷心過度,先回房休息吧,平日伺候你的丫鬟呢?”

她挽住她纖細的手臂,想要拉她起來。

蘇靈音發髻散亂,臉色慘白如霜,滿是淚痕,可眉宇間隱著一股曆盡摧殘的韌勁,倒顯得淒美又破碎。

蘇靈音反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她的手又細又白,柔弱無骨,撫琴的手果然好看。

“勞煩婠妹妹送我回去。”

林婠婠本想拒絕,可迫於傅羿安那道晦暗不明的目光,她還是不情願地點了點頭。

蘇靈音攏了攏披風,抹了一下淚痕,勉強扯出一個笑臉,“婠妹妹,讓你見笑了。今日怎麽沒同羿安一道過來?你身側那位是你朋友?”

林婠婠有些詫異,甚至覺得怪異。

蘇靈音上一刻還是一個病容懨懨的破碎美人,這會倒關心她的事了?

許是故意轉移話題吧,畢竟今日她著實狼狽。

“算是吧。”

“我看你們郎才女貌,宛如一對璧人,我還以為是你的......”見林婠婠沒有回應,她又道,“怪我,誤會了,妹妹莫怪。”

林婠婠忍不住開口問道,“他們平日都這樣欺負你嗎?”

蘇靈音苦笑道,“早就習慣了,算算日子,還有十日,我進東宮也就滿五年了,我還記得我出嫁那日,上京罕見地出了一大片火燒雲,整個天空布滿了紅霞,我阿娘還說是吉兆,說我嫁入東宮會福澤深厚......”

林婠婠薄唇緊抿,思緒陡然被拉回五年前。

那日,她第一次碰到他,幸而被他救下。天空上也有一大片火燒雲,那日他心情極差,渾身酒氣,提劍就砍,那個企圖阻擋他的小廝當場斃命......

原來那日,是蘇靈音出嫁的日子!

而他借酒消愁,隻是順手救了她!

林婠婠忽然不想再看她,下意識鬆開了挽住她的手臂。

她垂下眼簾,含糊道,“你的福氣在後麵,蘇姑娘我就送你到此吧?”

蘇靈音略略彎身對她一禮,“上次就該謝你,這次又麻煩你,這披風我改日換還你。”

“不必。”

林婠婠扭頭就走,她的腳踝還沒有完全恢複,跑起來還有些難受,可心中那股不甘和痛楚驅使她想盡快離開這裏。

她們剛才進來,是繞過了大一片梅林,這會林婠婠獨自回去,繞了幾圈,都沒找到返回的路。

剛一穿過垂拱門,就聽到有人說話的聲音,她不由止住了腳步。

“子旋兄,你也太為難我了,我去請旨保護蘇靈音,那太後萬一懷疑我跟她有什麽怎麽辦?”是大理寺卿許紹焦躁的聲音。

“上京已有風言風語,沒有比你更合適的人選。你隻需去試探太後的意思即可,她還想查清事情的真相,也不會駁你的,多少會派人裝裝樣子。到時候,我便好安插人手進來。”傅羿安的聲音冷若寒潭。

“哎,行吧。”許紹無奈道,“你到底如何打算?就這樣長期暗地保護著她?還是讓她以遺孀的身份,在東宮孤獨終老?

她沒有子嗣,又不是正妃,根本不用為太子守節。當年事出有因,並不是她想辜負你!你既對她有情,不如早作打算。”

林婠婠藏在牆後,心中一陣絞痛,強忍著淚意,靜靜地等著他的答案。

“等結案了再說!”

***

待她回到靈堂,謝長宴早已完成祭拜,長身玉立像是在等她,他微垂了垂眼簾,“要去上一炷香嗎?”

林婠婠上前恭敬上香。

謝長宴幽幽道,“回吧,我們去吃點好吃的,昨晚那頓真是一言難盡啊。”

“我有些累了,想先回家,改日有機會再說吧。”

林婠婠下意識回頭,根本不見傅羿安的蹤跡,他這會事物繁多,應該是顧不上她的,便跟著謝長宴朝大門走去。

剛過垂花門,傅羿安就大步追了出來,“林婠婠,站住!”

約莫是他不痛快,他大步上前撞開謝長宴,一把拽住她的手腕,“什麽人,也敢跟上去?”

林婠婠莫名抗拒他不合禮數的動作,用力抽回,冷聲道,“四哥,你不是還有公務要忙嗎?”

謝長宴眸光一沉,對兩人之間的別扭毫不在意,微微一笑,“傅世子真夠忙的,一會忙著安慰小青梅,一會又跟堂妹......,上京真是有趣!”

傅羿安緊緊握著她的手腕,像是在宣示主權。

他麵色鐵青,逞不多讓道,“謝節度使,一來上京,不去拜見陸太後,倒有閑情雅致關心下官的家務事!幽州一向如此沒規矩嗎?”

林婠婠腦袋發蒙,“你是幽州節度使?”

謝長宴微微一笑,“怎麽?不像?”

還不等她回答,傅羿安不耐煩地擰眉,“還不走?等著家人請你吃飯?靖南王府差你一口吃的?”

林婠婠覺得他的火氣簡直莫名其妙,難道剛才他和謝長宴的對話,被他聽到了?

傅羿安大步流星,走得很急,她的腳還沒完全康複,隻得吃力地跟上。

他腳步陡地停下,滿眼疼惜,又像是在自責,“派人去接你,你倒東跑西跑,是嫌命太長嗎!”

林婠婠心中的委屈不停翻湧,咬著下唇,“朝中局勢詭譎,四哥何必在小事上費心。”

兩人上了馬車。

傅羿安忽地變了臉色,寒聲道:“沒有什麽想解釋的嗎?你是跟著謝長宴回的上京?”

林婠婠透過車簾,望著天空翻滾的紅雲,眼淚在眼眶打轉,“是。”

“你知不知道,他來上京的目的?”

她本能地搖了搖頭。

傅羿安忽地粗暴地掐住她的下頜,幾乎快把她的骨頭碾碎,林婠婠吃痛,一顆顆淚水溢了出來。

隻聽耳邊涼涼來了一句,“靖南王府選的聯姻對象就是謝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