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山一臉的不服氣,爭辨道:“咱們這兒的規矩,土地都是要當成祖產,傳給兒子的,哪能陪到外姓人家去?我爹要是泉下有知,不得埋怨您?”

明秀……?

把你的死鬼爹抬出來壓林婆子?

你想得也太簡單了吧?

果然,林婆子眉毛都沒抬一下,就說道:“你爹要埋怨,也是埋怨你,是你沒本事給你閨女辦嫁妝。”

李青山臉上陣青陣紅,一肚子火沒處發。

眼看氣氛越來越僵,沉默了一陣的李明海,突然開口了:“不如,把我那份地陪給秀秀吧。顧三郎沒有地,秀秀的陪嫁若能豐厚些,往後也不能虧待了秀秀。”

王秋蘭眼睛驟然一亮,覺得這個主意好極了。

家裏十八畝地,按規矩,大房得多分點,吃點虧,就要八畝好了,剩下的平分,老三正好分五畝地。

老三讀書花了那麽多銀子,他在這方麵作些補償,也是應當的。

可李明懷是個憨實的漢子,馬上說道:“哪能讓三弟一人陪小妹的嫁妝,要陪,咱三兄弟一起陪。”

王秋蘭悶哼一聲,嘴唇都快咬爛了。

林婆子早將她這點小心思看在眼中。

老大這孩子,倒是沒長歪。

平日跟她鬧別扭,定是這王氏鬧的。

王氏是個什麽貨色,她心裏早就有譜了。

也就兒子和老大兩個蠢貨,真當她是個安分守己的。

哼!小樣,想跟老娘鬥,你還太嫩了!

別說你沒生兒子,就算生上十個八個,有老娘鎮著,你也別想蹦噠!

李青山見兩個兒子都同意了,急赤白臉的訓道:“蠢貨!你們這樣敗家,對得起列祖列宗嗎?”

林婆子對這個蠢兒子沒耐心了,不鹹不淡的說道:“不如,你把明慧的嫁妝要回來,這樣,明秀也可以不要陪嫁。”

李青山立刻閉了嘴。

明慧的日子,已經很不容易了,哪能再把她的嫁妝要回來?

那不是要她的命嗎?

他不說話,林婆子便當他同意了。

秀秀的婚事和嫁妝,都有了著落,她心情大好,得意的說道:“顧三郎住著咱李家的院子,種咱李家的地,跟咱李家的上門女婿有啥區別?到時候,他還不得事事都聽秀秀擺布?”

明秀……?

就這一會兒功夫,您就把我的嫁妝,還有將來的婚姻生活給安排好了?

我的親奶喲,您這麽疼我,我很感激。

可您看看王秋蘭和李青山的死人臉……

我真不想當這個惡人啦!

我要洗白自己,我要刷很多很多好感啦。

“奶,家裏現成的土地,我才不要!我要像您一樣,親自打拚出自家的房子和土地!”明秀一臉霸氣的發表宣言。

一家人都愣了。

林婆子又是心急又是驕傲,這小祖宗,有骨氣,像她!

可也忒傻了點。

現成的東西,不要白不要啊!

“小祖宗,奶知道你是個有誌氣的好孩子,可你得聽奶的,奶全是為了你好啊。”

明秀學著李家閨女平日耍賴的模樣,嚷道:“我說了不要,就是不要!”

小祖宗一耍賴,林婆子就沒招了:“你這孩子……可真是……算了,這事以後再說吧。”

叮鐺的聲音立刻響了起來:“主人,收到七點好感,李明海和林鳳來各兩點,王秋蘭三點。”

明秀……?

耍個賴都能刷好感?

王秋蘭的貢獻居然最多?

她到底有多在乎那一畝三分地啊?

嫁妝的事暫時放下了,明秀吃過飯,問林婆子要了熱水,將她那頭又髒又亂的頭發洗幹淨,又洗了個澡,換了身幹淨衣裳。

全身幹淨清爽,舒服極了。

就是滿身灰不拉嘰的男裝,讓她覺得很鬱悶。

她這身皮膚,本就曬得極黑,再配上灰撲撲的衣服,簡直像個從灰裏滾了一圈的炭頭……

作為一名服裝設計師,她每天都要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才能出門,怎能這副模樣?

正想問林婆子要套漂亮裙子穿,又想起,李家閨女從沒穿過裙子,隻得作罷。

這鄉間的人迷信的很,請神婆,喝符水,跳大神什麽的,都很常見。她要是突然言行大變,被人當成鬼上身怎麽辦?

不過,雞窩頭什麽的,她實在接受不了。

對著水盆,將頭發梳好,編成長長的辮子拖在腦後。

嗯,感覺好多了。

起碼能看出是個女的。

忙了一下午,吃過晚飯,她倒頭便睡了。

感覺才睡沒多久,外頭就傳來“嗷嗷”的求饒聲,她一個激靈醒來,看到窗外天光大亮,這一覺竟睡過頭了。

伴隨著求饒聲的,是林婆子粗嘎的喝罵聲:“好你個李青龍,我叫你替秀秀說親,你倒好,直接帶人上門撇清關係?你這是胳膊肘往外拐,偏幫外姓人啊!哼!我就知道,你們李家沒一個好東西,你平日裏對秀秀的好,全是作戲!”

聽到說親的事兒,明秀一個機靈起身,趴到窗戶上往外看,隻見曾給她敷過藥的族叔李青龍,被林婆子用掃帚攆得滿院跑。

好幾個閑著沒事的男女老少,聽到動靜,圍了過來。

剛剛還威風八麵的林婆子,突然把掃帚一丟,雙手掩麵,嚎哭起來:“可憐我家秀秀喲,生下來就沒娘疼喲,一口奶都沒吃過喲,是吃米糊糊活下來的喲。打小體弱多病喲,有個老道士提點了,當成男孩才養大了喲。秀秀這孩子多可憐喲,你這當叔叔的沒良心,偏幫外姓人欺負她喲。可憐的秀秀壞了名聲喲,姓顧的不娶你,這輩子全完了喲!”

調子悠揚婉轉,跟唱歌似的。

看熱鬧的人聽得津津有味。

明秀……?

聽這意思,那姓顧的還是不肯娶她?

這可真是……想睡覺就有人送枕頭啊。

姓顧的在哪兒呢?

隻一眼,她就看到了那位玄衣少年,背朝這邊,長身而立,那挺拔俊逸的身姿,讓她眼前一亮。

明明,隻是一身尋常的粗布衣裳,但穿在那少年身上,卻顯得高貴大氣,異常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