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秋娘聽不太明白他說的是什麽意思,就算秦王不在了,如何能當得起“浩劫”這兩個字。

“你為何要讓秦王妃操辦喪事,這樣一來豈不是又讓她掌權了。”

李宏裕搖了搖頭,道:“這事太過複雜,不能在這裏講。等有空我再與你細細講來吧。”

因著快過年了,因此喪禮便不能拖得太久。民間的風俗乃是年底親人去世,二日便葬,秦王由於是皇親,便在家呆了三日才出殯。李宏裕作為孝子,在靈前亦是呆足了三日。送殯那日晚上,杜秋娘才有機會與他說說話。

這日,送殯隊伍住在秦王府的田莊上,天色將暗,眾人都回了房,隻等著明日天亮之前,將秦王的棺槨送入墓穴之中。

房裏,杜秋娘坐在床邊,給李宏裕按著肩膀和背。好不容易才有說話的時間,杜秋娘忙問道:“宏裕,你這幾日都很奇怪,能不能告訴我發生什麽事情了?”

李宏裕翻過身,拉著她的手,又看了看窗外頭隻見四下無人,才道:“你可知父王去世前幾日拉著我都在交代什麽?”

“什麽?”

“皇上暗地裏在調查秦王府,不出意外的話,等父王葬禮一過,皇上便會有動作了。這也是我要提前讓你有心理準備。”李宏裕歎了口氣,想著以前他總是覺得皇上真心待秦王府好,沒想到這些年秦王府的榮耀早已是埋下了禍根。

杜秋娘聽完細細想著緣由,也是猜的八九不離十。怪不得皇上能容許秦王府與昌平將軍府聯姻,原來早已是打算動手了。

“那我們該怎麽辦?”

“父王留下了一些人手,也作了一些布置。頂不頂得過就不好說了。我讓王妃操持葬禮,也是想讓皇上知道,秦王府裏明爭暗鬥,並沒有他想得那麽危險,好爭取更多的時間。”

杜秋娘伸手到李宏裕皺起的眉間,輕輕地撫平,道:“我知道,做事是要錢的。染香坊有的是錢,你盡管去辦事。”

李宏裕握住杜秋娘的手,笑道:“不必了,我秦王府也不是沒有錢。我用了染香坊的錢,不免連累你父親。若是到必要關頭,你要先離開,知道嗎?”

聽到這裏,杜秋娘的眼睛頓時一熱。他說著話無異於就是讓她自己逃命,留下他一個人來對抗李燁安。

李宏裕看著心疼不已,忙故作輕鬆道:“其實也沒多大的事情,不過是皇上想給秦王府一點威懾罷了,沒事的,我們秦王府做事一向小心,能有多大罪過。”

李宏裕這話隻說對了一半,秦王府做事是小心,但是這些年秦王妃打著秦王名義做的事情,卻是一點都不小心。

葬禮一過,朝廷忽然就頒下了一道聖旨,說有一宗貪汙案,秦王府牽涉其中,並且還有賣官與官的官司,秦王府也難咎其責。

於是出動了皇上的親兵,先是收了秦王府的兵權,接著便勒令李宏裕閉門思過。

秦王府上下頓時陷入了一種巨大的恐怖之中,一時間人心惶惶。就在這時,嫡次子李宏晟上奏,說是要脫離秦王府,自立門戶。奇怪的是,這件事卻得到了皇上的準許,並封了他作永安王,賞了宅子和田地。

就在聖旨下來的第二天,李宏晟便帶著秦王妃和李玉茹出了秦王府,而非秦王妃親生的李玉倩卻被留了下來。

明眼人都能看出,秦王府大廈將傾,連自己人都已經放棄了他們。秦王府的爛攤子也就扣到了李宏裕一個人的頭上。

接下來的幾日,李宏裕雖說在府裏,卻是經常看不到人影,不知所蹤。杜秋娘知道他有自己的計劃,便也不幹涉他,隻在房裏做自己的事情。

但是許貞兒卻坐不住了。秦王府一倒台,她就沒了夫家的支撐,她娘在昌平將軍的府的地位便一落千丈了。

這日,許貞兒喬裝打扮,一個人偷偷地從角門出了秦王府,一路摸到了昌平將軍府門口。

原以為昌平將軍府會受到牽連,沒想到門口卻是迎來送往,一派喜慶的模樣。

“喂,你誰呀,在這裏鬼鬼祟祟幹什麽?”

許貞兒受了驚嚇,一回頭隻見是個沒見過的家丁,忙道:“這位爺,請問將軍府裏可是有什麽好事麽?”

那家丁忙道:“那是自然,我們老爺官升一級,乃是大大的喜事。你是來道賀的?不是就快走開,別在這裏鬼鬼祟祟的。”

許貞兒遭到了驅逐,卻又不敢亮明身份,隻好繞到了後麵的角門那裏。她實在不明白,為什麽秦王府都那樣了,跟秦王府有姻親關係的她爹如何還能升官。

敲了幾下角門,裏頭應聲而開,一個婆子探出頭來。許貞兒忙喊了一聲:“張媽媽。”

張媽媽一見到許貞兒便認了出來,驚訝道:“大小姐,你怎麽回來了?”

“我娘呢?”

“在屋裏呢,您快進來吧,怎麽這幅打扮?”

張媽媽是她娘身邊的人,因此許貞兒是放心的,隻道:“我出來看看母親好不好。”

張媽媽沒說什麽,隻帶著她從旁邊小路走,一路走到了許夫人的院子中。

許夫人多年不受寵,院子也在府裏的邊角上麵,跟她出嫁前一樣,許夫人還是喜歡在佛堂裏頭。

許貞兒走到佛堂外,對著裏頭誠心禮佛的婦人喊了一聲“娘。”

許夫人回過頭,驚訝地看著許貞兒,愣了愣,反應過來不是夢,忙走過去摸著她的臉,道:“貞兒,你怎麽回來了?”

“娘,你瘦了。家裏還好嗎?”許貞兒咬著唇,不讓自己哭出來。秦王府一失勢,她娘就再也沒有依靠了。

許夫人沒有回答她,隻道:“你不該來,快些回去吧,被你爹知道可就麻煩了。”

“為什麽?”

話音剛落,隻聽外頭腳步聲傳來,接著便是門被暴力推開的聲音。許夫人忙將許貞兒護在身後,一看來人,卻是許威,他的身後還跟著顫顫巍巍的張媽媽。

“許貞兒,你竟然私自回來了,嫌秦王府還不夠晦氣嗎?還有你,竟然還敢收留她。”許威一進門就將母女兩個指責了一番。

許貞兒注意到她父親身上穿著一等將軍的官袍,容光煥發,一看便是喜事加身。

“爹……”

“你別喊我爹。我們昌平將軍府跟你們秦王府已經斷絕了往來,往後你也不是我女兒。你從哪裏來回哪裏去!”

許貞兒不可置信地退後了兩步,她不相信自己的親生父親竟然如此絕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