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民們不斷猜測著是誰害了牛氏，就聽有人說道：“哎呀，你們就別亂猜了，牛氏這不是好好活著嗎，等她出來了我們問問不就知道了。”
大家覺得是這麽個道理，又把話題扯到了李溪兒的醫術上。
提起這個，大家不免想起張大夫，便順嘴說了兩句。
王氏怕李溪兒聽到傷心，找了個由頭，把話題給岔開了。
不多時，李溪兒從屋裏出來了。
“我娘怎麽樣了？”李永安迫不及待的問道。
所有人也都看向了李溪兒。
“沒事了，就是那隻眼睛保不住了。”李溪兒淡淡道。
眾人唏噓，但也覺得這是意料之內的事情。
牛氏的眼睛流了那麽多血，眼睛肯定廢了，現在能保住命已是萬幸。
“把人抬走！”李溪兒掃了李豐和李永安一眼。
兩人在她冷漠的眼神下說不出讓牛氏在李家修養幾日的話。
將牛氏抬走，李豐問李溪兒：“不需要吃什麽藥嗎？”
李溪兒唇角微勾，道：“吃藥自然更穩妥些。”
眾人聽她這話的意思好像是，不吃藥還會有危險，不由看了過來，等她給牛氏拿藥。
豈料，李溪兒接下來的話讓所有人都怔在了原地。
“不過...你有銀子抓藥嗎？方子我已經寫好了。”
李溪兒似早有準備，她從袖口扯出了疊的方方正正的紙條。
李豐以及村裏的所有人都傻眼了，李溪兒看病是不管藥的。
那以後他們是不是也要用銀子買藥？
在這一刻，眾人再次想到了張大夫的好。
他們這麽多年在張大夫這裏免費看病已經習慣了，突然要出銀子，心裏一下子有些接受不了。
“可是...張大夫以前不收我們銀子的。”人群中有人忍不住道。
李溪兒被他的理所當然給逗樂了，她譏諷道：“你去別的地方看看，誰看病不收銀子。”
“先不提藥的錢，你就是讓人給你診斷一下也得給銀子吧。”
她的視線掃過眾人，“你們覺得我師父給你們看診時應該是嗎？”
她冷笑，“他心善，多年沒有收銀子，還給你們慣出毛病來了是嗎？”
“既然舍不得掏銀子看診，為什麽不好好護著他，讓他繼續給你們看病？”
李溪兒握緊了拳頭，張大夫的死讓她心裏怨氣難消，為此她遷怒於村裏的所有人。
他們隻知道享受他帶來的便利，卻沒有人想過要守住他。
既然守不住，他們又憑什麽要求別人也像他師父那樣無私？
在李溪兒的一聲聲質問中，所有人低下了頭。
他們知道，李溪兒這是把他們也恨上了。
張大夫的死他們也很難過，可他們卻無能為力。
就像她說的，他們享受了他帶來的便利，卻沒有守住他。
在這一刻，所有人都沉默了，李家人更是愧疚的無言以對。
事後王氏想起，那天晚上，小花突然像瘋了似的抓門，是她把小花給拴了起來。
現在想想，張大夫的死也有她的責任。
王氏臉色煞白，頭暈目眩，身子一歪靠在了李大寶的肩膀上。
李大寶見她突然這麽虛弱，嚇了一跳，“娘，你怎麽了？”
李溪兒聽到這聲呼喚，終於從無盡的怨憤中回過神來，她往身後看去，就見王氏臉白如紙被李大寶幾人扶進了屋子。
李溪兒緊緊跟了上去，門口的其他人就此散了。
李溪兒給王氏把了脈，發現她是憂思過慮導致的心脈不穩。
她抓了一副藥給了綠芽，讓她去熬。
坐在她身邊給她輸送了一些異能。
王氏的臉色好了一些，她的眼角流下了眼淚。
“溪兒，是娘不好，是娘害死了張大夫。”她哽咽的說道。
李溪兒流著淚，緊握著她的手，“娘，您說什麽呀，這事兒和您沒關係的，您一天不要胡思亂想好不好。”
她已經失去了師父，不想再因此失去母親。
王氏痛苦的閉上了眼，她搖了搖頭，“那天，小花察覺到了張大夫出事，是我拉住它沒讓它出門......”
“要是我當時放它出去，張大夫不會死的。”
一直以來的愧疚壓得王氏幾乎喘不過氣來，她終於還是把這件事說了出來。
李大寶和李父聽罷，搖了搖頭出去了。
要說罪責，他們誰又是幹幹淨淨的呢？
小花的異常他們也看到了，但他們都沒有當一回事。
在這件事裏，最自責的人要數李大寶了。
他很後悔那天沒有陪著張大夫一起過去，這才讓他遭了毒手。
李溪兒聽到還有這個插曲，痛的心都揪在了一起。
為什麽會這樣？
她娘阻斷了張大夫的一線生機......
李溪兒無法接受這個現實，她逃避似的躲開了她的視線，安慰道：“娘，您別亂想，那件事...不怪您的。”
她沒法再和王氏待在一起，狼狽的逃出了這個讓她無比壓抑的環境。
李大寶見她出來了，剛想上前說些什麽，就見她一路跑了出去。
綠芽把手裏的蒲扇交給了翠花，起身追了出去。
李溪兒一直跑到了張大夫的墳前。
她抱著那塊冰冷的墓碑嚎啕大哭起來。
“師父，師父......”
她聲聲的喊著，像個被人遺棄的孩子。
她悲慟的哭聲，讓這寂寥的墳頭更添蕭瑟，讓人看著心疼不已。
綠芽還是第一次見她這麽不顧形象的哭嚎，眼淚不受控製的跟著流了出來。
從跟著李溪兒後，她覺得她好像把什麽事都很好的掌控在手中。
遇到事情她總有那麽多的辦法去解決，她以為像她這麽厲害的人是不會被擊垮的。
可現在她覺得她錯了，這個世上再堅強的人也會有軟肋，也會有不為人知的心傷。
隻是他們把那些悲痛掩藏在了心底而已。
綠芽想著自己的過往，她記憶中最難過的時候是父母拋棄她，那時候她也像李溪兒這般，感覺整個世界都沒了她的容身之所。
那種無助與彷徨沒有人比她更了解，現在她能做的就是默默守著她。
綠芽走過去，跪在張大夫的墳前，給他磕了幾個頭，然後就那麽跪著，陪著李溪兒一起傷心、難過......
王氏含淚看著李溪兒跑出去，心裏也是萬分難受。
這件事壓在她心裏這麽長時間，每天都在折磨著她，現在終於有機會說出口，她的心裏的大石鬆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