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仿佛凝固了,藍景屏住了呼吸,緊緊地盯住叢朗,半分鍾後,隻見那人勾了勾唇,而後轉開了臉。
那是個毫無意義的勾唇,連笑都算不上,好似站在他眼前的是一個與他毫無幹係的陌生人。
藍景被他這樣雲淡風輕的表情,刺得眼睛生疼。
他設想過自己站在叢朗麵前時,對方或許會有的反應:憤怒、冷笑、憎恨或直接動手,把他收拾一頓。
可當下對方的態度完全不在藍景的預料之中,那人叼著煙,把他視作了空氣,轉而又跟商少東聊在了一起。
倒是叢朗身邊坐著的青年,在驚疑不定的看了藍景幾分鍾後,猛然驚懼地喊道,“你就是那個刺傷了束叔叔的凶手!”
藍景的目光從叢朗的臉上轉向青年。
“哥,就是他!”青年抓住叢朗的胳膊,既害怕又激動道,“那晚在醫院,就是他拿著刀子,從背後偷襲了叔叔,我看的一清二楚!”
細雨蒙蒙的那天晚上,醫院走廊慘白燈光下,黑色身影騰躍而起,凶刃直劈而下,束明城脖間霎時鮮血如瀑的畫麵隔了幾個月依然清晰的牢牢刻印在青年的腦海裏。
每每想起,都會讓他忍不住一陣膽寒。
藍景冷冷的盯著眼前指控自己的青年,當時他的眼裏隻有目標束明城,並不知道有多少人看到了他對其行凶的那一幕。
想來,這個人是那晚事件發生時的目擊者之一。
“報警,我要報警,”青年拿出手機,白著臉按下110,“我要告訴束叔叔,害他的人回來了!”
青年一邊說一邊要點撥號鍵,旁邊卻有隻指節修長的手伸過來按住他的手,輕笑道,“吃飯了。”
“?”青年抬頭看向身邊的叢朗,見對方臉上並沒有聽到凶手時激動的神色,不禁愣了愣,繼而目光帶著探究與疑惑打量起站在原地沉默不語的藍景。
藍景卻沒再看他,視線從剛才開始就一直落在叢朗的手上,眸底深處翻湧著叫人辨不分明的晦暗神色。
他把戒指摘了,那隻刻著自己名字,按照叢朗的話來說,世界上獨一無二的戒指不在他的無名指上了。
藍景心神有一瞬間的恍惚,忍不住朝著叢朗的方向走了一步。
這時候,坐在沙發上的商少東|突然站起身,“湯應該煲的差不多了,走了,去吃飯。”
說著他過來牽林稍的手。
“先吃飯,有什麽話,吃完再談。”林稍小聲的在藍景耳邊道,然後拉了下他的袖子。
藍景抿著唇跟著他們入了座。
商少東家是內外雙廚房,外麵開放式廚房旁邊就是一張長方形八人餐桌。
商少東跟林稍坐在了一起,那名藍景不認識的青年自然而然地跟叢朗一邊,而且坐下之前,還殷切的為叢朗拉開了椅子。
林稍心思敏感細膩,立刻拍了拍自己旁邊的位置招呼藍景過來坐。
“哥,給。”青年夾了塊排骨放進叢朗的碗裏。
藍景剛拿起的筷子一頓,就聽對麵的人道,“沒事,我自己來。”
但並沒有把那塊排骨從自己的碗裏夾出去。
如果說藍景起初還是臉色有點不好的話,此刻已經沉的能滴出水來。
可除了林稍,在場的人都沒有感覺似的,雖然叢朗含蓄拒絕,但青年還是一個勁兒的為他布菜。
“東哥做的這個糖醋蓮藕好好吃,哥,你也嚐一塊。”
餐桌上全是青年不吝誇讚食物美味和勸叢朗多吃點的聲音,藍景的臉越來越沉,最後抬起眼,毫不掩飾的殺意直逼對麵的青年。
青年猝然撞上他的目光,夾著蓮藕的筷子不禁一顫,而後小心的把手瑟縮回來。
“你……你要吃的話,讓給你。”青年顫聲道,他的長相很是標誌,但五官輪廓放在一個男人的臉上太柔和了一些,氣質也不剛硬。
此刻被藍景一嚇,青年肩膀微聳,目光驚懼,很給人一種畏縮之感。
這不是叢朗喜歡的類型,可偏偏他就坐在叢朗的身邊。
一旁的商少東清了清嗓子,警告性的盯著藍景。
“吃完飯,休息一會兒吧,最近是不是沒好好休息過?黑眼圈都出來了。”為了緩和氣氛,林稍邊往藍景碗裏夾菜邊輕言細語地與他說話。
而叢朗仿佛渾然沒感覺到餐桌上的山雨欲來的凝滯氛圍,正慢條斯理的嚼著青菜。
青年見藍景終於收回了那駭人的目光,心裏長長地鬆了口氣,又貼心的替叢朗盛湯,“哥,給你。”
啪——
眾人紛紛抬頭,就見藍景麵容陰鷙的拍下筷子,然後霍然起身,繞過餐桌,抓住叢朗的胳膊把人從位置上拽了起來。
“哥!”青年驚叫了一聲。
藍景沒說話,直接拉著叢朗去了洗手間,然後大力摔上了門。
下一秒他把人抵在牆上,怒聲問道,“他是誰?”
兩人鼻尖的距離不過半寸,幾乎要挨到一起,叢朗不動聲色的偏了下頭,聲音平靜地說,“尹航。”
“跟你什麽關係?”藍景追問。
叢朗沒回答,手上用力,微微推開藍景,自己靠著牆壁默了幾秒,繼而笑道,“這點藍少就別問了吧,畢竟是我的隱私。”
“你叫我什麽?”藍景眼眶發紅,猛然抓起叢朗的手,“戒指呢?”
叢朗沒說話,掏出一根煙叼在嘴上點燃,隨即看著藍景近在遲尺的臉,半晌才勾起唇笑道“你的也扔了吧,免費下一任看到了吃醋。”
他說的雲淡風輕,藍景的眼眶卻瞬間紅了,嘴唇幾不可察的顫抖著,好長時間都說不出話來。
三天之內他幾乎沒合過眼,形容本就灰敗,此刻瞧著,竟比叢朗還像是大病初愈的人。
“你……你怎麽能……”
藍景牙齒咬著嘴裏的軟肉,他想說你怎麽能這樣待我呢?但想想自己幹過的事,又實在沒有立場這樣問,隻好在無言的瞪視中,狠狠的吻上叢朗的嘴唇,表達他迫切的思念。
可叢朗推開了他。
藍景怔怔地看著眼前的人揩掉唇角沾染上的一絲血跡,而後若無其事抽著煙,什麽話也不說。
良久,他閉上眼睛,喉嚨**,連聲音都沙啞扭曲起來,“所以,你不要我了?”
叢朗終於咬著煙看他,“算是和平分手吧,誰都不欠誰,那套房子裏我的東西都搬出去了,鑰匙放在鞋櫃的抽屜裏。”
藍景往後退了一步,他知道這是對方留給他最後的體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