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叢朗叫上藍景,帶著商少東跟林梢去找當下最權威的心理醫生。

那人住在深山裏,每天都在修禪道,他的治療方法也是現代醫學和禪學的相結合。

聽叢朗說,這位高手還跟他沾親帶故,是他如假包換的二大爺。

二大爺名叫什麽,藍景沒聽清,不過那確實是一個十分修身養性,有那麽幾分仙風道骨的老人。

他們到了之後,二大爺便帶著他們去了茶室,他跟林梢很投緣,一直都在跟他說話。

藍景陪著他們坐了一會,就開始覺得有些無聊,意興闌珊的懶在蒲團上。

叢朗用腳踢了踢他,對他使了個眼色。

“嗯?”藍景無聲的詢問。

叢朗指了指外麵,示意二人出去。

藍景開心了,兩人一聲不響的離開了茶室。

“悶了吧,我帶你去轉轉。”叢朗笑著問一出來就立馬精神了的藍景。

藍景拍了拍有些酸麻的腿,叫叢朗帶路。

二大爺住的深山並不孤寂,這裏有一個民風淳樸的小村。

兩人繞村子轉了一圈,叢朗突然想起來,他二大爺還藏著幾壇自釀的好酒。

“我記得就在這個房間。”

叢朗拉著藍景從二大爺家的前院繞到後院,悄摸摸的推開了一扇門。

裏麵果然藏著幾個壇子,旁邊的小幾上還放著酒具。

“來喝點,這可是好東西。”

叢朗撿了一壇小的,拎過來給藍景和自己各倒了一杯。

帶著桂花味的醇厚酒香立馬飄滿了整間屋子。

藍景抿了一小口,在舌尖上砸吧砸吧,又喝了一口。

“感覺怎樣?”

“好喝。”藍景說。

見藍景像是找到了寶貝,很快就一杯見了底,叢朗不禁失笑,“慢點喝,這玩意後勁很大。”

藍景白他一眼,不屑道,“長這麽大,我就從來沒有喝醉過。”

叢朗歎了口氣,“行吧,喝多了,我就把你扔這裏,自己回去。”

不知不覺,已到了晌午,麵前的酒壇已經空了,藍景還有些意猶未盡。

叢朗怕他再喝下去要真醉了,便哄他說,他聽到二大爺的管家過來叫人的聲音了。

說著連忙拽起不情不願的藍景從酒屋跑了出去。

結果回頭一看,藍小景的懷裏還抱著一壇。

叢朗頓時有些哭笑不得,他指著酒壇問藍景,“你什麽時候順的?”

“我會這手法的時候,你還玩泥巴呢。”藍景哼道。

嘖,貓兒又開始驕矜了。

叢朗就喜歡藍景這個勁,手忍不住揉了揉他的頭發。

藍景看了他一眼,拍開了他的手,慢慢的瀏覽著二大爺家的房子。

當他走到一個有鋼琴的房間門口時,他的腳步頓了下來。

這間房整個就是一個樂器的收納室——古琴、古箏、葫蘆絲、鋼琴、小提琴……全都擺放在一起。

就像是一個不懂樂理又愛裝逼的人給它們進行了生硬的混搭,隻是為了顯示自己有錢且多才多藝。

“這些都是別人送給我二爺爺的,有段時間他喜歡上了搞樂器,就有好些人送他,他其實根本不愛用其他人的,又退不掉,就放在了這裏。”叢朗站在藍景身後解釋說。

藍景沒理會叢朗,他站在門口把裏麵的每樣東西都掃了一遍,然後才開口說,“這些東西我都會。”

叢朗聽聞挑了挑眉,這個房間裏的樂器不下十種,藍小景說他都會?

叢朗看了藍景一眼,他覺得這隻貓估計醉了,都開始吹牛了。

藍景卻自顧自的走了進去,他的指尖敲擊過鋼琴鍵,一串音符立馬流瀉了出來。

可他並沒有在鋼琴前停下,而是繞過它,取下了牆上的小提琴。

“我玩的最好的是這個。”藍景輕聲道。

他盯著手裏的琴,眼睛裏的情緒很複雜,有懷念,有痛苦,也有恐懼和憎恨。

“來一段?”叢朗倚住門框說。

藍景轉向他,沉默了一會,左手持琴放在了鎖骨上,右手的弓輕輕的搭住了琴弦,然後閉上眼。

舒緩輕柔的調子慢慢的在室內響起。

許是許久沒碰又或者是對手裏的這把琴不熟,主人的手法起初明顯有些生疏,但很快就連貫起來。

叢朗靜靜的看著他,這一刻的藍景跟以往很不相同,仿佛蛻去了那一身用來偽裝的冷漠外皮。

站在這一方天地裏的他眼睫低垂,模樣看上去很乖,很軟,像團羽毛不輕不重的在叢朗心頭撓了一下。

藍景彈的曲子叢朗沒聽過,更像是自創的。

調子開頭很是輕鬆明快,仿佛正在熱戀的少女,可沒多久旋律卻突然沉了下去,充滿了壓抑和悲傷,還有說不出道不明的深重痛苦。

叢朗皺了皺眉,往前走了兩步,原本臉色緋紅的藍景此刻已麵容慘白。

“藍景?”他試探的叫了一聲。

藍景手上的琴弓猛然一拉,旋律猝然由沉鬱轉為尖銳,隨後又在刺耳的嘶鳴中戛然而止。

這就像是有雙手緊緊的攥住了心髒,明明就要被捏爆,可那一刻怎麽也不到來,叫人說不出的難受。

藍景放下了小提琴,睜開眼,叢朗走到他身邊,剛要開口,藍景卻伸手抱住了他。

叢朗感覺到藍景的身體在發抖,他頓了一下,也伸開手臂擁住他。

藍景的眸底一片混亂,那些即便刻意想遺忘卻怎麽也忘不掉的記憶淹沒了他。

有大顆大顆的淚水從他的眼眶滾落,滴落在叢朗的肩膀上。

叢朗微微有些驚訝,他未曾預料到,藍景有一天在他麵前會突然這樣的情緒失控。

他知道他是真的醉了。

房間裏陷入了安靜。

好一會兒,藍景似乎是平靜了下來,他放開了叢朗,看了他一眼,然後道,“我自己去轉轉。”

說完他轉身離開了房間。

叢朗跟出來,隨即站在廊下看著藍景出了大門,往院子前方的那片竹林走去。

那道背影讓叢朗沒來由的有些心疼。

臨近吃飯的時候,林梢跟商少東還有二大爺一起從茶室裏走了出來。

“藍景去轉了,你們先吃,我去找他。”叢朗說。

二大爺卻叫住了叢朗,與他一起來到外麵,然後問道,“剛剛誰在拉琴?”

“藍景。”叢朗說。

二大爺便問道,“你在電話裏說,是隻給林小子進行心理疏導,沒有藍小子吧?”

叢朗點了點頭。

“那你問問藍小子,願不願意跟我聊聊。”二大爺道。

叢朗皺了皺眉,“您的意思是......?”

二大爺道,“藍小子的心理壓力不比林家那小孩兒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