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收服(1.1W)

春霞想了想,便笑道:“我看,就讓秦管家閉門思過吧!嗯,咱們府上想必有不少的莊子別院吧?就讓秦管家不拘去哪家清淨點兒的莊子別院上思過,也順便好好的休息一陣子嘛!看他臉紅腫成這樣,我真正覺得好生過意不去……”

“夫人——”秦管家覺得自己還是暈過去算了!去莊子別院上思過?虧她說的還一副為自己著想的神情!她懂不懂這意味著什麽?難怪是鄉下來的,什麽也不懂!

自己身為年府的管家,卻被打發去莊子上思過,在別人眼中這不是變相的流放是什麽?

“好,那就這麽辦!”年東南點點頭,冷冰冰盯著秦管家道:“夫人仁慈,不忍再罰你,你明天一早趕緊滾出去思過!聽見沒有?”

秦管家艱難的動了動唇,心中叫苦不迭卻哪裏敢跟年東南叫板,隻得磕頭謝恩:“是,老奴遵命,老奴聽見了……釹”

“還不給我滾!”年東南挑眉冷冷道。

秦管家忙答應一聲爬起來,抬起袖子遮掩著紅腫得不能看的臉頰狼狽退下,陰狠的目光一掃,眾偷看的仆婢們慌忙躲閃。

春霞和年東南這邊進了院子,不覺半日已過,接近晚飯時候了橋。

敬一堂這半天的功夫可算是折騰了不少事,這一下總算是消停下來了。

不一會擺上晚飯來,兩人一道用過晚飯,便在院子後的小花園中散步,走到水池中間淩空搭建的小四方亭子上說話。

“我不想讓秦管家再回府,你看可以嗎?”春霞微笑著問年東南。

請罪?春霞心中冷笑,若真心請罪,用得著在敬一堂門口這麽大張旗鼓的鬧騰嗎?他打的如意好算盤,還真以為當著眾人、自己又是個剛剛回府的,不敢不給他這個三管家的麵子,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沒準還要命人親手趕緊扶他起來,好言安慰他一番“別放在心上、無需多想”等語呢!

他做夢!

既然他想自取其辱,她自然不會手軟。原本還想把這事放一放,可似乎大夫人並不想讓她清閑啊!

年東南挑挑眉,說道:“若單純想要他的命,那太簡單容易不過了。隻是這樣做絕非上策,也不會叫人心服。”

十三太保都是他的心腹,想要暗殺個把人簡直太容易不過,尤其是像秦管家這樣的小角色。

但如果這麽做的話就違反了遊戲規則。大家宅門裏你鬥我我鬥你,大家各憑本事、各逞心機,隨便把誰鬥死了,那都是被允許的。死了的人旁人也隻會道一聲活該:技不如人,怪誰?

可若訴之暴力強硬解決,那就很容易令人心生反感,非但達不到震懾人心的效果,反而會適得其反,令人瞧不起。這樣的人,想要收攏人心、令人真正折服為己用,那就更難了。

若秦管家真不明不白的死在了莊子上,隻怕老太君都要出麵了。

春霞便道:“他好歹是個三管家,我不信他就沒有見不得光的事兒,你的人就不能查到點兒什麽嗎?”

年東南笑道:“霞,你想的太簡單了!你是說他欺上瞞下從中謀取好處麽?這種事哪一家沒有?憑這個拿下他,眾人也不會心服的!”

“……”春霞有些無語,京城中的規矩,果然是不一樣啊。

“難道就這麽便宜放過他了?”春霞有些喪氣。

年東南握著她的手笑了笑,說道:“你剛回來就把他弄到莊子上去閉門思過,對他來說已經是極重的懲罰了!這一回他在府中的威信勢必大大下降!他背後又有大夫人撐腰,肯定不會情願咽下這口氣,你就等著吧,等他不甘心蹦躂起來,會有機會收拾他的!”

春霞隻得點點頭,無奈笑道:“那好吧,那就再等等!我如今手上沒有能用的人,否則,哼,也不會這麽步步掣肘。對了,你叫人幫我收集關於他和他的家人、親近的親戚朋友社會關係一切資料,或許有用得著的東西也不一定。”

“這個不難,回頭我叫人去查。”年東南眸中劃過一抹冷光。秦管家此人,非除不可!否則,他的那位嫡母還真當自己是個好擺布的了。

別的事情上他可以不計較,但他必須讓她清清楚楚的知道自己的底線!他的底線,就是他的媳婦。

“你好歹別忘了!”春霞嫣然一笑,遂放了心。

年東南攬著她柔軟纖細的腰肢,低下頭,額頭抵著她的額輕笑道:“媳婦的吩咐,我怎麽敢忘記?”

聲音暗啞低沉,驀地就帶上了幾分曖昧的味道。

春霞麵上一熱,眼角餘光不由朝四下一瞟,下意識想要向後退,卻被他牢牢的扣住腰身根本動彈不得。他的大手那麽有力,隻按在她腰間輕輕一帶,她便身不由己的低呼一聲撞入他的懷中。

“混蛋,你做什麽!”春霞不由抬手抵在他胸膛,低聲道:“這兒可是外邊……”

年東南渾不在意,低笑道:“那咱們回屋?”頗為怨念低聲道:“這一路上我都沒睡好,不,自打從桐江離開你之後,我都沒睡過一個安穩覺……”

春霞咬咬唇,水眸撩他一眼,想要說什麽終究沒有說。

年東南見她欲拒還迎、霞飛雙靨的這副模樣兒,哪裏還忍得住?暗啞著嗓音低低喚了聲“媳婦兒”大喇喇抱著她便往屋裏回去。

紅星等眾人見了,無不嚇了一跳,垂首侍奉一旁大氣也不敢出,直到兩人早已過去了,才抬起頭來,麵麵相覷,驚愕不已。

侯爺雖是當眾說了那些話為夫人撐腰做主,可這實際行動一拿出來,還是嚇壞了許多人!眾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幾乎不敢相信,剛才那過去的,真的是侯爺嗎?

“都下去做事吧,該做什麽做什麽去。”紅星率先回過神來,輕咳一聲吩咐。

眾人如夢初醒,忙答應一聲匆匆去了。

年東南抱著媳婦回了房,那眸光越發的幽深了,嘴角噙笑,緊緊的抱著她坐在自己懷中,隻是那麽瞧著她,似要瞧到她心裏去。

他這樣無遮無攔、肆無忌憚的目光令她有些招架不住,每次都是這樣,令她下意識的想要逃。可他的胳膊那麽有力,她哪裏能逃得掉?

“我,我身上酸疼,不舒服呢……”春霞扭著身子嬌怯怯的垂著頭不敢看他,臉上早已一片滾燙火熱。

“路上吃了不少苦頭,我幫你揉揉。”年東南聽了這話倒是真心疼了起來。馬車雖然舒適,可到底是在趕路的途中,再舒適的馬車也比不上家裏柔軟的床榻。

他放她趴躺在床榻上,笑道:“這麽些日子來,今日我看這張床才覺得順眼了些!”

春霞不由嗔他,笑著啐道:“你嘴裏就沒有好話!”

“怎麽不是好話?這是大實話!”年東南瞧著薄麵含嗔的媳婦,忍不住在她光滑的臉蛋上輕輕擰了一下。

“別鬧!”春霞吃吃笑著別開臉,撒嬌道:“快給我揉揉,肩膀酸疼,還有胳膊、還有腿。”她本來還想說腰的,可轉念一想這個家夥又揉到哪兒去呢,便沒有說。

年東南卻十分自覺的笑道:“腰酸不酸?我也給你揉揉!”

“不要……”他手上已經動了起來,她便放鬆了身體,感到一陣一陣愜意的鬆軟舒適,眼眸半闔,聲音情不自禁帶上了幾分慵懶和迷蒙。

年東南聽著她小貓似的慵懶的聲音,低低一笑,憐她一路辛苦,便暫時收了那點子躁動不安的心,專心致誌的為她按揉起來。

孰料,不一會兒,一陣香甜而均勻的呼吸聲傳入耳中,年東南一怔,低頭看去,隻見小妻子不知什麽時候竟睡著了!巴掌大的瑩白小臉上隨意的掠過幾絲青絲,長而濃密的眼睫毛如同兩把小小的刷子輕輕的覆蓋著眼簾,神色恬淡,一臉睡得香甜。

“霞,霞!”年東南輕輕推了推她,喚著她的名字。

春霞是真的累壞了,此時總算徹徹底底的安穩了下來便忍不住睡了過去,徹徹底底的沉入了夢中,哪裏能夠聽得到他的叫喚?

年東南瞧著妻子哭笑不得,頓時沒了脾氣。

他苦笑了笑,隻得收手也怏怏躺下,還怕動作大了驚醒了她。

春霞這一覺睡的很沉,醒來的時候,年東南早已不在,想是有事出去了。錦被中還存餘著他的體溫,床頭的衣架上還搭著他的披風,春霞甜甜一笑,心中十分踏實:她終於又回到他的身邊的,無論前路如何,她總是要陪著他走下去的!

揉了揉有些昏沉沉的太陽穴,忽然想到昨晚就那樣莫名其妙的睡了過去,她不由“撲哧”一聲笑得更甜了:怕是他氣壞了吧……

春霞起身的時候,除了紅星帶著人一旁伺候,嬌紅和綠袖也從西跨院趕過來奉承著。

這兩人倒是很好認,一著紅色係衣裳一著綠色係衣裳,從無交錯。兩人今日的打扮也低調了許多,隻稍稍收拾,發髻釵環也十分簡單,看上去隻比紅星稍微強那麽一點兒。

兩人滿臉是笑,一口一個“夫人”的對著春霞誇讚不已,有她二人在,紅星和一眾丫鬟們根本插不上手,洗漱、更衣、梳頭、上妝,一應活計都由兩個人包了。

兩人問明了今日春霞不出門,隻在家中休息,穿戴打扮上便依著家常舒適的路數來,釵環配飾亦挑選得當,看見春霞露出滿意的神色,便手腳利索的幫她裝扮起來。

春霞不由心中暗讚,這給人做侍妾,也是門技術活啊!像她這種什麽都不會的,想必隻有做粗使丫頭的份了。

用過早飯,春霞便帶著她二人在敬一堂後的小花園裏散步遊玩。因說了身子不適,沒過去大夫人那邊請安,她也懶得出敬一堂去招人注目。

敬一堂的後花園,亭台樓閣、曲廊環水、魚池假山樣樣俱全,足夠消遣時光了。

話說,這也是嬌紅和綠袖自來到敬一堂之後頭一回離開那個牢籠得以自由走動,兩個人看著眼前的奇花異卉、池水遊魚,撲麵而來吹拂著涼爽的清風,帶著新鮮的味道,觸景生情,差點兒要落下淚來。

心中越發暗自警惕:這日子得來不易啊!千萬不能失了夫人的歡心,要不然,還不如死了算了……

花園東北方有一大片高高的假山,一條蜿蜒的碎石小徑直通山頂,山上有座四角飛簷的小圓亭子,周圍載滿不知什麽品種的紫薇、薔薇等花木,此時開得正好,一片紅綠相間,十分奪人眼球。

三人一路走著一路說話,春霞便笑道:“那上邊瞧著倒是開闊,走,咱們上去坐坐!”說畢瞟了一眼跟隨的丫鬟們:“你們就在下邊候著,別上去了!人多了反倒嘈雜!”

嬌紅和綠袖連忙答應,嬌紅搶著上前攙扶春霞,綠袖落後一步慢了半拍,氣得咬了咬唇,便吩咐丫鬟們去準備茶水糕點和錦墊。

上了假山頂,綠袖便連忙搶著陪笑道:“夫人,這石凳子上涼,婢妾已經叫人去拿錦墊了,夫人等會兒再坐吧!婢妾順便叫人備了些茶水和糕點,隻是不知夫人口味如何,若有不合意的地方,還請夫人您恕罪,夫人您教給婢妾,婢妾下回便知道了!”

春霞便笑道:“還是你細心,想的周全!我也沒有什麽挑剔的,往後你自然就明白了!”

“是,婢妾一定用心!”綠袖喜滋滋的連忙答道。

嬌紅見了心中暗自腹誹,悄悄的瞥了一下嘴,心道就你心眼兒多,懂得討好!她眼珠子一轉,便掏出帕子墊在石凳上,陪笑著道:“丫鬟們一來一回的怕也費不少時候呢,夫人站著豈不累得慌?好在這天啊也還不涼,您坐著等候豈不是好?”

說畢,便去扶春霞。

春霞朝她微微一笑,便任由她扶著自己坐下並未拒絕。

有競爭,是好事嘛!她不在旁邊煽風點火就不錯了,自然不會打擊她們的積極性!

嬌紅十分得意,嘴角翹了翹示威似的朝綠袖瞥了過去,把個綠袖氣得倒仰。

綠袖瞟了瞟旁邊的開得正豔的薔薇,便又陪笑著道:“夫人您看,這薔薇花開得多好啊,等會兒婢妾剪幾枝下來,再搭配些別的花兒,給夫人放置屋裏,倒是好看呢!”

春霞不由眼睛一亮,甚是意外的笑道:“哦?你還會插花?”

“也不敢說會,”綠袖謙卑而得意的陪笑道:“婢妾從前特地學過些時日的,隻不知合不合夫人的心意罷了……”

嬌紅便搶著道:“這薔薇花花心裏頭可長著蟲子呢,放在屋子裏並不好!”

綠袖便道:“這有何難?用沉水香稍稍熏一熏就可以了!搭配些菖蒲和薄荷,什麽樣的蟲子都不會靠近,放在屋裏不但好看,而且還能提神呢!”

嬌紅還待再說,春霞卻笑著點頭道:“好啊,往後得閑了你都試試,我也想看看你插花的手藝如何呢!”

綠袖大喜,連忙陪笑屈膝答應。

三人正說著話,小丫鬟們已經捧了東西上來了。嬌紅和綠袖便連忙爭著上前一樣一樣的接過來,不一會兒便將整個亭子布置好了,這才屏退小丫鬟們。

兩人又是斟茶又是揭開食盒殷勤捧在春霞麵前陪笑問夫人可要用點兒什麽?

春霞平素便不太喜歡吃零食,隻捏了些鬆子在手中慢慢的剝著,一邊招呼她二人一道坐下喝茶說話。

嬌紅和綠袖哪裏敢坐?隻陪笑道夫人跟前哪裏有婢妾們的坐的位置?

春霞便笑道:“此刻又無外人,你們坐下,咱們也好好好的說說話兒!坐下吧!”

兩人這才謝了恩,在她旁邊斜著身子坐了半邊屁股。

春霞又笑著招呼她們自己倒茶,喜歡吃什麽自己拿,兩人諾諾而應,卻是小心的瞧著她的眼色行事,自己不過應景罷了。

隻是見夫人確實是個極好說話的,臉上一直都帶著笑,不知不覺也放鬆了幾分,敢多說幾句自己的話了。

女人家哪有不愛八卦的?要想讓女人,尤其是後宅這些整天無所事事的年輕女人不八卦,比讓麻雀閉嘴還要難!春霞不動聲色的引著她們說話,問起年府上各位主子的脾性行事來。

嬌紅和綠袖正奉承她,豈有不盡實而言?她們原本就是府中蓄養的歌舞伎,對府中上下甚是熟悉。夫人初初進府,打聽這個再正常不過,兩人更是搜腸刮肚的將自己所知一一道來。不時還相互拆台,誰也別想有半句不符事實的誇張之話。

春霞一邊聽一邊不時附和說笑幾句,又不時從旁問些問題,兩人亦知無不言。

正說著春霞忽然笑道:“對了,昨日我和侯爺去大夫人那兒請安,看到一位叫做‘阿秀’的表小姐,長得好不高貴脫俗,水靈靈的跟朵鮮花似的,不知是個什麽來頭呢?”

嬌紅和綠袖聞言頓時神情一滯,相視一眼,不約而同的沒有搶答,反倒都沉默了下去。

女人的第六感天生就敏銳,尤其在麵對情敵的時候,那簡直就發揮到了極致。

雖然那個什麽阿秀看起來一切都正常,但是她出現的時間太不正常了,以至於春霞心中不能不存了疑心。

此時見到這兩個人的反應,她心裏更加有底了。便不動聲色微笑道:“怎麽?你們——很為難?不好說?嗯,不好說那就別說了,回頭我問侯爺去!”

“夫人!”嬌紅連忙陪笑道:“夫人您言重了,這有什麽不好說的呢!這位姑娘叫做方水秀,是大夫人娘家的嫡親侄女兒,在咱們府上住著,嗯,也有好一陣子了!侯爺回府之前,她便住下了呢!”

“是啊夫人!”綠袖心道這種事情瞞得過初一瞞不過十五,哪天大夫人跟夫人挑明了,夫人遲早是會知曉的,倒不如自己先跟夫人說了,倒能在夫人跟前賣個好!

綠袖主意一定便立刻接口說道:“夫人您有所不知——這話沒有第四個外人在,婢妾才敢跟夫人您說!夫人您聽了,可千萬別生氣,也千萬,千萬別說是婢妾同您說的!如今闔府上下誰不知道呢,大夫人是看中了方家表小姐,想要將方家表小姐嫁給侯爺的……”

春霞的心一沉,臉色微變,卻是笑道:“不能夠吧?若果真如此,大夫人怎麽會派人去接我來京呢?我可是侯爺明媒正娶的妻子!”

綠袖忙站了起來,分辨道:“夫人,這種事情婢妾便是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造謠啊!事實的確是如此!夫人您是侯爺明媒正娶的妻子這不假,可侯爺可以娶平妻呀……”

綠袖忙又陪笑道:“當然了,夫人您是先進的門,又是侯爺糠糟之妻,侯爺又這麽疼您,就算方家表小姐進了門,也,也不能威脅得了您的。”

說起這個,綠袖臉色微變,心中也有些不安起來,暗自懊惱自己說了這話,更有些懊惱不該這麽快就投入了夫人的陣營。

夫人所恃有的,僅僅是侯爺的寵愛而已,不比方家表小姐背景雄厚,又有大夫人撐腰,這將來要是進了門,自己豈不是也會變成她的眼中釘……

與此同時,嬌紅心中也是同樣的想法。

兩個人一時都有點兒心灰意冷:想要在這侯府中好好的活下去,怎麽就那麽難呢?爭來爭去,到底能爭到什麽?將來的結局又會怎樣……

“原來如此!”春霞聽了這話倒是笑了,淡淡道:“你們覺得,侯爺會娶那方家表小姐嗎?方家表小姐會進的了年府的大門嗎?”

嬌紅和綠袖沒料到春霞會這麽問她們,兩個人一時都有點兒麵麵相覷,嚅嚅動唇說不出話來。

“沒事!你們就當陪我聊天,說兩句心裏話罷了!嗬嗬,我的脾性最好了,豈能因為這個便惱了你們?”春霞笑道。

兩人仍舊不敢說,最後被她逼迫得無法招架,隻得來了句“不知道……”

春霞十分不悅,俏臉微沉,道:“不知道?這算是什麽答案?你們是不敢說,還是不願說?若是不敢,難不成怕我會把這話說出去害了你們?好笑了!我若要罰你們,想讓你們怎樣便怎樣,不過是一句話的事兒,用得著抓這個話頭把柄?你們覺得我若對你們做什麽,大夫人會幫你們出頭嗎?若是不願說——”

“婢妾不敢!”嬌紅和綠袖臉色大變,一下子撲到地上跪了下來,身子控製不住的瑟瑟發抖。

兩個人都沒法形容心裏的震驚,雖然有陽光照耀在亭子中、照耀在身上,天空高遠而湛藍,綠樹迎風,鮮花在空氣中綻放著美麗的顏色、散發著淡淡的清香!一切是明亮而美好的!

可是,她兩人卻有一種如在夢中的虛幻怪異感。

因為眼前這位夫人,那突然而變的神情和氣勢,令她們感到那麽的陌生而不敢置信……

就好像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

“說吧,我想聽一句實話。”春霞端起麵前的越窯白瓷印淡影梅花茶碗不緊不慢的飲了一口清冽淡香的茶水,淡淡的瞟了她們一眼閑閑說道。

明明是十分簡單平常的幾個字,可她這樣的神態、這樣的語氣說出來,反而令她們心中越發感到泰山壓頂般的沉重,重的幾乎要喘不過氣來。

春霞問了這話也不管她們,也沒在逼問,隻是意態閑閑的品茶賞風景,似乎篤定她們肯定會說的。那種由骨子裏散發出來的自信的神采、一切盡在掌握的成竹在胸,豈是一個從未見過世麵的愚蠢村婦所能有的?

嬌紅和綠袖不由自主感到一陣眩暈和顛倒違和,相比之下,仿佛她們才是那愚蠢之極的愚婦。

此時,她們心中都有同樣一個想法,那就是大夫人和年府中所有人一樣,輕看了這位夫人了!

“婢妾,婢妾,”在她無聲的威懾之下,兩人幾乎汗出如漿,再也扛不住,嬌紅顫顫的出聲,連著道了幾聲“婢妾”舌頭才恢複了平日的靈活,艱難的一字字說道:“婢妾,不知……方家權勢貴重,背景龐大,又有大夫人撐腰,方家表小姐對侯夫人的位置誌在必得,若方家與大夫人向侯爺和夫人施壓,隻怕,隻怕……侯爺和夫人您未必能承受的住……”

“對、對!”綠袖也連連點頭,輕喘著說道:“侯爺雖然待夫人您情深意重,但這世上有句話叫做身不由己,隻怕到時候侯爺和夫人您即便不情願也不得不低頭……大夫人的手段,可是,可是不簡單!”

兩人說完,垂著頭,屏著呼吸,僵在那兒一動也不敢動。

風輕輕吹過,吹走炎熱,帶來暢快的涼意,那幾乎窒悶的呼吸也下意識為之一鬆。花枝樹葉沙沙作響,周圍靜得可聞針落地。

仿佛隻過了一刹那,也仿佛過了許久許久,隻聽見春霞“撲哧”一下笑出聲來,無比輕鬆的向她二人笑道:“聽起來你們說的倒是實話,很好!快起來吧,別跪著了!叫人看見了不好看。”

兩人原本還不敢起來,聽到了她這最後一句卻是不敢再跪著了,連忙應了“是”字顫巍巍的站了起來,雙腳一軟,差點兒又踉蹌摔倒下去,幸虧相互扶助了一把。

“坐下吧!”春霞笑了笑,說道:“方家,我也了解了些,大夫人麽,自然是好手段的。嗬嗬,可是那方水秀她想要進侯府做侯爺的妻子,絕無可能,她做夢!”

嬌紅和綠袖臉色微變,不敢吱聲。

春霞淡淡道:“你們隻管睜大眼睛看著便是了!哼,侯爺是大將軍的獨子,人脈權勢皆由大將軍而來,他需要看方家的臉色?那方水秀,看起來長得極好,又那麽柔柔弱弱的正適合扮豬吃老虎,隻是她年紀到底還小了些,心氣兒也太高了些,偏偏有那個心卻沒那份耐心,何足為慮!”

嬌紅和綠袖相視一眼,嬌紅便陪笑道:“夫人您可別小看了她,她有大夫人提點,隻怕輕易也不好對付的……”

春霞聞言似笑非笑的瞟了她一眼,看得她垂下頭去,便說道:“你說錯了,這府中任何一個人我都沒敢小看了,包括你們倆在內!你可知道我今日為何要對你們說這些話?”

兩人的心頓時又是一跳,忙道:“婢妾愚昧,請夫人指點!”

春霞便歎道:“這院子從上至下,沒有一個人我能輕易相信,大夫人、二房、三房、甚至老太君,隻怕人人都有眼線埋在這兒!想來想去,我所能相信的,隻怕就隻有你們了!侯爺跟我說了,你們是大夫人送來的,可你們跟別的人不一樣!既然身上背了侯爺侍妾的名號,無論侯爺要沒要你們,都不會有人敢再要你們,這一點相信你們比我更清楚!換句話說,你們生死都是侯爺的人!如今你們兩個已經在我身邊伺候,嗬嗬,就算方家表小姐鬥垮了我,占據了這個位置,你們覺得,她會留下你們嗎?所以,你們也是我的人,至少在外人眼裏已經是了,對嗎?”

嬌紅和綠袖臉色猛然變得煞白,兩個人都呆住了。她們先前隻是看到這位夫人好伺候,好相處,覺得借侍奉她離開那沉悶之極的西跨院是個不錯的選擇,卻沒料到這個!

“跟著我,至少我能保你們一世富貴平安,可若背叛了我,那就難說了……”春霞淡淡說道:“今日你們可以背叛我,向新主子邀寵,焉知將來不會背叛新主子再向別的人邀寵?你們若真真麽做,新主子成功的那日就是你們死無葬身之地之時,這麽簡單的道理,你們略想一想就明白了!”

“跟著我,幫我做事,我會盡我的力保全你們。隻不過,富貴險中求,這天底下啊,沒有天上平白掉下來的餡餅!你們自己想清楚吧!若願意留在我身邊,那麽從今日起,便傾心相待,我眼裏是容不得一粒沙子的,隻要有一次背叛,你們便自行了斷吧!什麽理由,我是不聽的!若自覺冒不起這個險,那也簡單,今日我便隨意尋件事情發作一回,將你們趕回西跨院安安靜靜的過日子,今日這番話,就當我從來沒有說過!”

嬌紅和綠袖都傻了眼,心怦怦的跳了起來,兩人半響不吭聲。

春霞也不急,微微一笑說道:“你們晚上好好再想想,也不必急著告訴我答案,想定了,再說也不遲!”

嬌紅和綠袖相視一眼,卻是同時站了起來,垂首道:“夫人,婢妾不用想了,正如夫人所言,婢妾是侯爺的人,也是夫人的人,婢妾情願追隨夫人,絕無二心!”

春霞盯著她們,良久輕輕點頭,說道:“我不是個喜歡猜謎的人,也沒有多少耐心,你們可知,這話一出口,可就不能再改了!”

“婢妾明白,婢妾心甘情願!”二人相視一眼,嬌紅便道:“婢妾們這麽做,不僅是為夫人您,也是為婢妾自己!夫人您說得對,富貴險中求,婢妾們心甘情願!”

伺候過前任主子的人,後一任主子怎麽可能會用?若真有那一天,最好的結果隻怕就是青燈古佛了。可如果幫了夫人,將來念在這一份功勞上,夫人自然不會薄了自己,這一份險值得冒!

春霞點點頭,微笑道:“好,既如此我便當你們是自己人了。你們平日裏也用不著在眾人麵前維護我,扮好自己的本分就行。府中諸事多留點心思,這敬一堂中上上下下的人,也暗中給我好好的盯上一盯,有什麽可疑之人、可疑之事,可暗中回稟於我。”

兩人明白夫人這是準備清洗敬一堂了,不由心中一凜,忙肅然應聲。

春霞見她二人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反倒“撲哧”一笑,說道:“不用這麽緊張!你們要知道,如今咱們在暗處,她們在明處,況且又打心裏不將我放在眼中,若真是那等有心人,言行間肯定會露出馬腳!你們啊,隻管如同平常一樣,隻管暗中留心便可!太緊張了反倒叫旁人看出端倪,那可就適得其反了!”

說的嬌紅和綠袖二人不好意思的笑了,連忙答應。兩人情不自禁對夫人更起了幾分欽佩之情,單憑這份不動聲色的氣度,她們亦不及遠矣。

三人又在上頭閑話說笑了一陣,隻見年東南偉岸高大的身影出現在視線中,正含笑向這邊走來。

嬌紅和綠袖心中一跳,連忙起身垂手侍立一旁。

春霞也站了起來,卻沒有上前,隻是笑著看向他。

“你在這兒,叫我好找!”年東南幾步上來,自然而然攬著她的腰,手中微微用力扣住。

春霞便笑道:“你怎麽回來這麽快?”

年東南笑道:“今晚有家宴,要為你接風,況且我心裏記掛著你,便回來了。習慣嗎?嗯?”

春霞似是苦惱的皺了皺眉,聳了聳肩歎氣道:“習慣就怪了,一點都不習慣!閑得無聊!等過幾日你閑了,你帶我出去好好逛逛!”

年東南忙笑著答應,說道:“你想起哪兒我都帶你去,唉,實在委屈你了!”他目光朝嬌紅和綠袖一瞟,便道:“下去吧!”

嬌紅和綠袖心裏仍舊是怕侯爺怕得要命,早就巴不得這一聲,聞言連忙答應,垂首退下。

“綠袖,”春霞卻是叫了一聲,見她小心翼翼抬眸朝自己望過來便微笑道:“別忘了等會兒摘些薔薇花插瓶,我可還等著見識你的手藝呢!”

“……”綠袖心中頓時有種說不出的感覺:夫人居然,還記著這些許小事……

若換了是她,隻怕早就忘得一幹二淨了吧?這人跟人,真是不一樣。

於是連忙答應,這才退下。

年東南便抱著春霞坐下,隨口問了兩句,春霞便同他說了,他便笑道:“不過兩個姬妾,你若看著礙眼索性打發出去吧!留著做什麽!”

春霞如從前那般在他懷中找了個最舒適、最熟悉的位置依偎著,偏著頭衝他小嘴一撇,“才不打發出去呢!打發出去舊的自然會有新的來,我可是賢妻,才不要做妒婦呢!”

年東南聽得不覺大笑起來,笑道:“媳婦兒,這麽幽怨說出這話,我會心疼的!”

春霞“撲哧”一笑,水眸撩他道:“就要你心疼憐惜才好!唉,真是累啊,從前你就是我的,誰也不敢跟我搶、不敢打你的主意,如今不知明裏暗裏多少雙眼睛盯著呢!隻怕將來忙得我跟救火隊一樣了,光是想想我都煩!你明明就是我的嘛,如今我確得防人防賊似的!”

年東南臉上的笑意也漸漸淡去,攬著她的手緊了緊,低頭吻了吻她的唇和臉頰,凝著她片刻方道:“你放心!”

春霞笑道:“不說這些掃興的了!今晚家宴,我有些怕呢!萬一出醜,那可怎麽辦!”

年東南不以為然道:“我不會離你半步,有我在怕什麽!再說了,家宴不過是個意思罷了,你若是不喜歡,咱們早些回來就是!說實話,我也一點不喜歡!有些人說話陰陽怪氣,叫人聽了心裏就怪不舒服的。”

他說著抱著她的手臂驀地收緊,低頭頗有些咬牙切齒道:“咱們早點回來也好……你說說,你昨晚居然睡著了!我看你八成就是故意的!”

春霞一怔,不想他又提起昨晚來,便含含糊糊道:“人家困了,不就睡著了……那是,那是我家相公手勁好嘛……”

年東南頓時哭笑不得,“倒是我不對了,今晚再不饒你……”

他灼灼的目光凝下來,仿佛撒下一張無形的網將她整個籠罩著,春霞隻覺臉上大熱,幾乎不敢抬眸去看他,索性偏頭往他懷中鑽去。

年東南低低的笑起來,笑得胸膛一震一震的輕輕觸著她的麵頰,他撫著她柔軟順滑的秀發,低啞著嗓音道:“媳婦兒,你可不能再叫我忍著了……”

“誰叫你總愛用那樣目光看得人害怕,”春霞在他胸膛悶聲道:“你可知你的眼睛會發光,瞧著嚇人!”

年東南一怔,不由大笑了起來。

兩人鬧了一陣,紅星便帶著小丫鬟上來陪笑道時間差不多了,請侯爺和夫人回去沐浴更衣,準備準備便該過去晚宴那邊了。

春霞一笑,抬手理了理秀發正要從他身上下來,年東南卻是手一緊,說道:“我抱你下去!”說畢打橫抱著她起身。

春霞笑嘻嘻道了聲“好呀!”也不拒絕,雙臂圈著他的脖子,兩人說笑著越過紅星等大喇喇的就這麽去了。

紅星怔了怔,無聲一歎,小丫頭們則垂著頭等他們去遠了才敢抬起來連忙跟上。

“侯爺可真疼夫人!”一人不由得小聲嘀咕,無不驚歎而羨慕。

旁邊另一人剛開口道:“誰說不——”

“住口!”紅星眸色一冷,冷聲道:“這種話是你們該說的嗎?背後議論主子是非,侯爺的脾氣你們都忘記了是不是?”

唬得小丫頭們情不自禁縮了縮脖子,再也不敢吭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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