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水秀話音剛落,就“啊”的一聲臉上挨了父親一巴掌,她捂著火辣辣的臉,咬唇抬頭看著父親。

方大老爺冷笑道:“你給我住口!若不是因為你怎麽會弄到今天這個地步?得罪了年家,咱們有什麽好處!”說著咆哮:“還不把她給我帶下去!你們一個個都是木頭嗎!”

丫鬟婆子們這才慌忙動手,七手八腳的將方水秀拉了下去。

“爹,娘!”方水秀突然站住,轉過頭含淚道:“女兒不孝,叫您二位為難了!”說畢轉身,不用丫鬟婆子們拉扯,自己低頭疾步走了出去陸。

方大夫人忍不住心中一痛又掉了眼淚,方大老爺也沒來由一陣傷感,卻是冷冷一哼,拂袖而去。

第二天一早,一輛青布小車從方府後門使出,方夫人身邊的得用嬤嬤以及兩名健壯的粗使婆子押著方水秀前往家廟。

此時的方水秀素麵朝天,脂粉裝飾全無,發髻上隻簪了根簡單的銀釵,身上穿的也是一套素青的衣裳,整個人看起來冷清得不像樣,若非那張冷冰冰毫無表情的臉,倒能顯出幾分與眾不同的出塵脫俗來。

她情不自禁掀起車簾一角,朝自家府邸深深的瞥了一眼,在婆子出聲製止之前已經將車簾放下螺。

“隻要我還活著,總有一天,我還會回來的……左春霞,咱們不死不休!”方水秀緊緊握了握手心,心中暗道。

434.善後

方大夫人根本沒有勇氣相送女兒,得知下人稟報女兒已經出府了,忍不住又拭淚痛哭了一場,丫鬟們勸了好一陣才將她勸了過來。

“夫人,老爺請您趕緊準備準備,好去年府呢……”一名婆子從外邊進來小心翼翼的說道。

好吧,她也知道這時候說這話不合時宜,可老爺的吩咐卻也不敢不聽,說完之後立刻便垂下了頭。

方大夫人果然恨恨的朝她一眼瞪過去,本想罵幾句卻發現自己連罵人的***都沒有了,疲憊的點點頭,硬邦邦道:“去告訴老爺,就說我知道了!”

那婆子得了這句話,忙答應一聲退出去了。

方大夫人揉了揉胸口,仍舊覺得悶得慌,忍不住甩臉色低低罵了幾句,便叫人更衣梳頭,帶了禮物乘車前往年府不提。

依著方大夫人的意思,去年府當然是先去見大夫人,那好歹是姓方的人。但方大老爺不讚同,說這件事大妹向著自家多少都會惹得老太君和侯夫人不快,如果先去見了她再去老太君和侯夫人那裏沒準人家會覺得不痛快,便吩咐她先去拜見老太君、侯夫人,最後再去大夫人那裏。

方大夫人不敢不聽丈夫的,到了年府便說明來意,在門房等著消息。

很快就有內院傳話的媳婦出來了,笑著說是老太君昨天受了驚嚇,今日有點不太好,就不見了,方大夫人的好意心領了!又說侯夫人這會兒也沒空,回事說話的媳婦婆子們一大群呢,也就不見方大夫人了。

方大夫人一聽就是推脫之言,心中不由更加發悶,不覺有些怨念起來。心道我女兒原本就是被冤枉的,你們等於已經把她這輩子都毀了,還不滿意嗎?還做出如此打臉的事來,我們方家就這麽好欺負?

既然不見,那就不見,我們方家並不欠你們什麽,為何非要巴結你們不可!

方大夫人臉上連勉強的笑意都懶得擠出來了,不鹹不淡的說了兩三句麵子上的客套話,連大夫人那裏也不去了,轉身就出了年府。

春霞那邊聽說她氣呼呼的走了,隻冷笑兩聲並無他言。

方水秀那惡毒心腸的女人把事情都做到這一步了,嬌紅還在屋子裏養傷呢,她做不到心平氣和的去見方家的人。最好的再也不要見麵、永遠別有什麽瓜葛,反倒是福氣了!

沒多久,柏夫人也帶了丫鬟婆子匆匆趕來探望,聽春霞說起昨天的事,感慨萬幸之餘,忍不住又將她好一通埋怨,說是給了她那麽多的人怎麽就不用上呢?如果人手不夠,她可以再送她一些,反正她整天也沒有別的什麽事情,幫著**人倒是挺好!

春霞心中一暖,老老實實的受教,又陪笑著道飛燕她們訓練的人也很不錯了,正打算這幾日再從清涼山莊那邊調幾個人來,保證下回再也不會發生這種事情雲雲。

柏夫人聽了點頭歎道:“那麽你好歹別忘了,多調幾個人在身邊總不會有壞處,反正你們府上又不是養不起!別說去一趟廟裏就鬧出這樣事情來,嗬嗬,如今你在京城中可算得上是一號人物了,隻怕往後各府各家請你赴宴的時候多著呢!人心難測,誰知那些什麽宴會上必定就風平浪靜了?萬一再來個栽贓陷害,弄出點什麽事情來,你不是吃虧?唉,可惜你已經過了最佳習武的年齡,否則我倒想傳授你兩套功夫,不求成為個中高手,危急時刻多少也能自保!”

方嬤嬤等一旁聽了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心道這位柏夫人自己習武便巴不得人人都像她一樣了。咱們夫人怎麽可能粗手粗腳親自做這種事?成何體統?頂多往後出門多多帶人就是了

想象著自家夫人舞刀弄劍、大打花拳的那副場景,方嬤嬤感到深深的違和。

春霞卻是眼睛一亮:對啊,這一點她從前倒是從來沒有想過!不求別的,隻求動作能靈活點,危急時刻不至於手忙腳亂能勉強應付一二也就夠了!

她忙將自己的要求同柏夫人說了,笑著問是否可以做得到?

柏夫人聽畢有一刹那的怔住,好像是不敢相信竟然有人對自己的要求這麽低!於是大笑道:“這當然可以了!金桔和銀杏的身手就很不錯,你平日裏有空讓她們教你練練,權當強身健體就是了!”

“我也是這麽想呢!”春霞一笑,心中已有了計較。

方嬤嬤有點急,忍了又忍終於忍住沒有吱聲,心中卻暗道:回頭定要好好的勸勸夫人……

兩人正聊得歡,門上匆匆來報:長公主、藍玉公主和安郡王府小王爺來了!

春霞、柏夫人和眾人都嚇了一跳。春霞便忙要更衣略作收拾前去迎接,柏夫人起身便笑道:“既如此我就先回去了,你好好招待公主她們吧,回頭我再來看你!我不太習慣見她們。”

春霞也知長公主一行來了自己也沒法同幹娘再說什麽私話,在中間招待起來反而更累,便點頭笑著答應,叫人送柏夫人從另一處門出去了。這邊忙忙換了件稍微正式點的楊妃色四瓣印花滾邊對襟褙子、銀紅十八幅湘裙,發髻對鏡理了理,加了支亮麗的嵌珠點翠鯉魚金釵,便帶著金桔、銀杏等忙迎出去,方嬤嬤忙叫人泡茶、備座忙碌起來。

春霞還沒走到二門處就看到長公主三人隻帶了三四個丫鬟走了進來,引路的是年府內宅的管事娘子。

見她出來藍玉公主早笑著叫了聲“左姐姐”奔上來,拉著她的手上看下看道:“聽說昨兒遇上刺客了?你沒受傷吧?”

“多謝公主關心,隻是受了一場驚嚇、一點兒皮外傷而已!”春霞笑著回答,便上前同長公主、小王爺相見。

長公主便笑道:“我們不請自來,是不是叫你手忙腳亂了?今日隻是來看看你而已,那些規矩就不必講究了!”

小王爺也笑道:“是啊,不然反而給你添麻煩了!”

春霞忙笑著謙辭了幾句,見長公主一行穿著裝扮都很低調,算得上是微服私訪了,心中略鬆,便笑著領他們往敬一堂去。

一時花廳中落座,丫鬟們奉上茶來之後便都退下了,長公主命人將帶來的老山參、血燕等禮物呈上,春霞道了謝。三言兩語便說到了昨天的事情。

“這些年京城還算太平,何況年府也不是那等手無縛雞之力任人宰割的府邸,可我聽說昨日在青蓮庵中的侍衛死傷嚴重,這也太荒唐了!到底是什麽人幹的,你們心裏可有數?”長公主微微蹙眉問道,藍玉公主和小王爺都稱是。

年府是出過天下兵馬大將軍的,府上的侍衛其武功素質絕對一流出眾,一個能抵得上人家幾個,沒想到這一次卻輸得如此狼狽,這其中若說沒有內情那是誰也不會信的。

春霞不由得想起昨晚年東南跟她說的話,原本他並沒有打算告訴她,可是他寬衣的時候不留神從衣裳中掉出來一塊牌子被她看見了,不得已才告訴她的。

他向她說了那牌子的主人和由來,見她變了臉色還好好安撫了她一番,讓她不必擔心,隻是此事要隻怕就不能在明麵上查了,隻能背地裏查、背地裏提防,明麵上隻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由著他不了了之。

令牌是真,無論那些人是不是真的東宮之人還是旁人栽贓嫁禍,這件事肯定與皇室脫不了幹係。雖然沒有證據明白指明出現在青蓮庵的那些人跟路上遇上那些人有直接關係,但事情的巧合本身就很有問題。至少,他二人都不得不將這兩件事聯係起來。

至少,據青蓮庵與刺客交過手的侍衛們回稟,對方的身手絕非普通,那樣的身手,怎麽著也不是一般人請得來的吧?

可若說到栽贓嫁禍,最有可能得利的就是楚王了,但是今天,楚王明明又救了她,並且還殺死了一名刺客。

而在楚王出現之前,那些刺客下手之狠辣完全不像是在做戲,春霞敢肯定,如果楚王不出現,絕對是不死不休的局麵,也就不存在楚王故意相救以圖好感的說法……

這件事,著實的透著古怪,將兩人都給繞進去了。

那令牌之事年東南給幾個侍衛下了死命令不許向外透露半個字,並且答應他們會在合適的時機給他們一筆銀子讓他們辭職回老家,因此年府中,除了那幾個當事人之外,就隻有年東南和春霞知道。

此刻長公主雖然問的關切,春霞又哪裏敢說半個字?便苦笑道:“我也不知道究竟是哪裏得罪了人遭此大禍!那些刺客來的太突然了,聽說也不曾留下什麽蛛絲馬跡,想要查出幕後指使隻怕是不可能了!”說著輕輕一歎。

她這麽說,也是盼著這話能夠輾轉傳出去,叫那上頭的人放心,年家並不打算追查到底。最好那丟失牌子的人也別疑心是在那路上丟失、被年家人

撿到。

小王爺不由一怔,心中有些奇怪,心道永安侯疼寵妻子是出了名的,如今妻子發生了這麽大的意外難道他也肯就此罷手?這似乎有些說不過去。

“左姐姐,那你往後出門可要小心,多帶些人!”藍玉公主撇撇嘴,忍不住說道:“真是便宜那些人了!我倒是覺得不能就這麽姑息了,次次都不查清楚,給他們一個教訓,這往後的日子你可怎麽過呀!聽說你進京路上就遭遇了山賊——”

“藍玉!”藍玉公主說到這裏被長公主低喝一聲打斷了,長公主便向春霞道:“這丫頭說話雖然不中聽,可道理卻沒錯,你們得拿出個章程法子來!不然,說句不中聽的,就不知道下一次有沒有這麽幸運了!”

小王爺眼中頓時露出了然的神色,他倒是忘了這茬了!好像長公主一開始也忘記了!

難怪年夫人說會這麽說,原來是家醜不可外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