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趁五丫頭睡熟了,月娘飯後,就在王花兒門前,大盆大盆的洗著那些衣物。床單被套冬天的衣服,洗了準備就晾在屋簷的晾衣杆上。
楊子林依舊去給東家放牛去了。
“爹,我們去看看家裏房子的情況,得盡快修起來!”楊子千走到蹲在門口抱頭沉思的的楊大年麵前,拉了拉他的胳膊。
回首,看了眼自己懂事的女兒,他也想修房子啊。看大嫂的臉上的表情,自己也不想委屈月娘受這些氣。可是,哪來錢修?
“走,爹,我們一起去看看!”楊子木在接收到妹妹的眼光後,也上前,扶起了楊大年。
“爹,後山的樹子是誰家的?”邊走,楊子千邊想著什麽修房造屋。後山那一片都快趕得上是原始森林的樹木,可是修房的好材料啊。
“不知道,幾年前,搭那個房子,就在後山砍的,也沒人來管。”楊大年心裏,依舊死灰一片。不過,還記得當時兄弟二人搭房時,王花兒的遠房表叔就說可以去後山砍樹子,說那不是李姓東家的山。
沒有人來管,就意味著,這可能是無主的山,當然,也可以說是國家的,是皇家的。
“爹,讓二哥不去東家放牛了,眼看要打穀子了,我們要修房子,忙不過來了。”楊子千想著,是先打穀子,還是先修房子。有大片大片的樹子,還怕修不好房子。
“丫頭,不去當放牛娃,就要少好些收入!”這個工,還有很多佃戶人家盯著的呢。
“爹,您看,家裏,就你和大哥兩個人做,如果請人,還是得開工錢,我們家,二哥雖然人小,但是,他可以抵半個大人的工,算下來,也是一樣的。”楊子千努力說服老爹。
大哥已經是種地的一大助力,二哥,不可能做一輩子的放牛娃。他頭腦也很靈活,趁這修房的時間,自己,要把二哥培養成一個小小的工匠。
“嗯,讓我想想吧!”走到快垮的房子前,楊大年什麽也不敢想了。
“這蓋房,還得請人,隻有等打完穀子,賣了糧食再動工了。”楊大年就這樣決定了。
“爹,你和大哥先把這個房子拉了,這個樣子,立在這兒很危險。”楊子千卻與自家老爹想法截然不同。房子,立馬就要蓋起來,要不然,收了穀子也沒地方放。
“也好!”楊大年小心的進屋,在門背後拖了唯一的兩把鋤頭,一把遞給兒子,兩人就先找著低矮的地方下手。
幾撞幾推的,“轟”一聲,一麵牆就那麽脆弱的倒下來,因著昨晚濕透了,連一點塵土都沒有飛起來。
“這是推了重新修新房子了?”旁邊,隔壁的馮老太婆眯著眼,看著忙得不可開交的楊大年父子,疑惑的問。
“大娘說笑了,哪兒錢修新房子,這樣沒辦法住人了,又怕傷著進去的人,先把牆平倒了,過段時間,依舊搭幾間起來。”楊大年本不想理會這人,但想著昨晚好歹也算是她收留了一下自家人,隻好苦笑著回答。
“噢!”隻要不是修新房子,佃戶人家裏,馮家,就算得上數一數二的,不怕你兒多,窮得娶上不媳婦,一樣要打光棍,一樣的要絕後。馮老太婆心滿意足的顛著小腳回了自家屋裏。
“這老家夥,是哪壺不開提哪壺。是來看笑話來了!”楊子千盯著她的背影,很是氣憤。都說遠親不如近鄰,現在好了,有個親到不能再親的大伯娘不靠譜,一個隔牆鄰居也不是省油的燈。這,都是些什麽人啊!
就在楊子千憤憤不已時,楊大年父子倆已經把幾間茅草屋給徹底解決了。
一片狼籍,一片荒涼,如楊大年的心,痛得不能自已。
舊的不去,新的不來,楊子千看著這破敗的一片穀草高梁杆,下著狠心。
“爹,大哥,我們把那些能用的木料拾起來堆到一邊去。”楊子千率先走了進去,拉扯了幾下,準備把大木頭什麽都清理出來“等太陽一曬,這些雜草曬幹了,一把火燒了就行了。”無奈,扯了幾下就沒有拉動,隻好把目光投向了大哥。
楊大年默不作聲在雜堆裏清理著那些木塊木板,覺得自家的四丫頭,說起事兒來,頭頭是道的,要是個男兒,長大一點,指不定是孩子們中最有出息的一個。
不到一個時辰,之前的大門,床柱,房梁什麽的木頭,就被集中到一堆了,餘下的,真如四丫頭所說,一把火就能給解決了。
“咦,楊二哥,這房子,撤了?”有人扛著鋤頭,從房前經過,顯然被憑空消失的房子嚇了一跳。
“嗯,昨晚泡了一晚上的水,垮了,不撤不行了!王三,你家的房子還好吧?”明明是傷心的事,卻一遍一遍給人解釋,就如剛蓋好的傷痕,又一遍遍撕裂開來給人觀看一樣。
“唉,就是,幸好這之前農閑的時候,又糊了一層泥上去,還好,還能住人!”那被楊大年喚作王三的男子此時很是後怕,自己家,要再攤上這種事,隻有餓死的命了。
“能住就好,能住就好!”像是安慰著王三,更像是後悔自己沒有抓緊時間糊一層泥而後悔。
“那你打算什麽時候修?兄弟別的本事沒有,蠻力氣倒有,差人手喊一聲就是了。”王三不忍心看楊大年紅著的雙臉落寞的樣子,離開前,卻主動提出自己可以幫忙。
“那就先謝謝您了,王三叔!”錦上添花永遠沒有雪中送碳來得實在,看楊大年還沉浸在悲傷中,楊子千連忙道謝。
王三詫異的看了一眼答話的丫頭,聽自家女人說,這楊二哥家找了好幾樣能吃的野菜,都給大家說了,據說,都是這楊四丫頭去折騰出來的。這孩子,倒是個精明的。以後,讓大丫多跟她走動走動,也學著點。
王三打著自己的小算盤,往田裏去扶穀子去了。
“好了,四丫頭,你也別到處跑了,我和你大哥去田裏了,你快回你大娘家去,幫幫你娘洗東西。”楊大年收拾好那些東西,看了一眼女兒,發話道。
“爹,我們去把沙田裏被沙埋了的穀子翻出來,現在都差不多有八分熟了,也可以推出米漿來了吧。”家裏沒吃食,田裏被沙土掩埋的穀子,隻要能推出米漿,就可以填填肚子。
是了,那些穀子是有八分熟了,過幾天就可以收了。對啊,往年怎麽沒想到呢,與其到處找野菜,不如就去翻沙地,把穀穗找出來,割回家吃米羹。
楊大年一拍腦門,連忙安排楊子木去背背篼,拿鐮刀。自己扛了鋤頭就去了沙田。
待楊子木兄妹背了背篼到沙田時,見楊大年把一片沙推到了田邊一角,露出好些穀穗,他正扶著這些穀穗心痛不已呢。
“爹,我也下田割穀子。”無事找話說,就是說的楊子千這類型的,看楊大年又陷入悲傷中,就想找點事轉移話題。
“嗯,你們割,我來翻。”既然能吃,就想辦法多翻點出來,能解決一頓是一頓。
父子三人,直累得肚子咕咕作響,兩個背篼都裝滿了,這才打道回府。
王花兒家門口,月娘正在一件件的晾著衣服。破敗的家什,像一麵麵招搖的旗幟,在太陽下微風中飄揚,顯得那麽的無助。
“呀,你們都回來了,我還沒來得及做飯呢。”月娘似乎很懊惱自己。
楊子千抬眼往裏望去,堂屋裏,大伯一家四口,正津津有味的吃著午飯呢。
娘,不是來不及做飯,是想等她們家吃完了再進去做吧。
“沒事,娘,我們都沒餓,看,這穀子,下午推出米漿,也能吃的。”楊子千故意扯高聲音,說道。意思是,娘,我們不會挨餓的。
楊大年也看到堂屋裏的情況,楊子木更是默不作聲,放下背篼裏的穀穗,一把一把的抓出來,用手把穀子勒了下來,用木盆裝了,晚上,就要吃這些了。
楊大富吃著碗裏的,心,也是在外麵。看著弟弟一家人在門外,自己卻不能作主,招呼他們一起吃,心裏,很是過意不去。剛才吃飯時,本想說等等,王花兒一個眼神掃過,就把自己那點小心思給看出來了。
唉!夫綱不振,枉為男兒啊!
“娘,我回來了”滿頭大汗的楊子林也跑到了門前,開口招呼著家人。
“這孩子,咋這麽多汗呢?”月娘心疼兒子,一個個,可能都餓得前肚貼後背了,可是,人家正在吃飯,怎麽好意思進去呢。
“今天上午割了兩背牛草,我給東家請了半天假,看家裏有沒有什麽可以幫忙的。”小小男孩,儼然長大成人了,都想要給家裏分擔憂愁了。
“好啊,二哥,下午,我們一起上後山去!”正中下懷,楊子千想著帶他去看看木頭,準備動手修房子。
看今天這樣子,大伯家,可不宜長住!
一家人都圍著木盆勒著穀子,過了好一會兒,聽到了王花兒收拾碗筷的聲音,月娘這才進了灶房,依舊是熬了一鍋玉米羹端了出來,人手一碗,算是解決了一頓。
“爹,我們立即修房吧!”飯後,看楊大年頂著大太陽就出了門,楊子千立即尾隨而去,輕聲的說道。
楊大年聽得身子一僵,他,何嚐不想立馬修,早點搬離大哥家早好,他的月娘,以前就受大嫂的氣太多太多了。
“四丫頭,事情,不是你想的這麽簡單!”楊大年回身,摸著女兒的頭,歎氣。
“爹,你聽我說,我有辦法修房!”仰著頭,信心滿滿的看著老爹“至少,我們可以在收穀子前修一間屋,我們先搬回自家屋裏住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