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阿啾!”睡夢中的楊子千感到鼻端輕微的搔癢,一個噴嚏,睜眼醒來。
“妹妹,妹妹,你終於醒了,哥哥發現一個好玩的地方,你快起來,我們去玩。”一雙狡黠的眼睛掩飾著他的慌亂,楊子森快速將手上的狗尾巴草藏到了身後。
楊子千眯了眯眼,臭小子的一舉一動早在睜眼時就看見了。
“你說是我哥哥,那我問你幾個問題。”楊子千不屑的盯著他。“要是你不知道,你就得叫我姐姐。”
“楊子千,我比你早見天,無論什麽問題,不管知不知道,我都是你哥哥。”楊子森憋著小臉,昂著頭,一副你奈我何的樣子。
妹妹聰明,一直和他較勁,要當姐姐,奚落他無數次。對於她要問的問題,自己,還真沒有十拿九穩的把握。
楊子千一副“就知道你不會的”的樣子,讓楊子森受傷很深。
想著,不知道的,自己可以偷偷的跑去問夫子,看他摸過自己的頭,想必,也是一個好人,會告訴他答案的。
鬥誌心頓起
“你問,要是我今天不知道,明天一定就知道了!”雄糾糾,氣昂昂,打不敗的花公雞。
小樣,跟姐鬥,你嫩的不止那麽一點點。
楊子千見魚上鉤,心裏暗笑。
“這是什麽地方。”笑裏藏針,考學問,不僅僅要高深,還得有腦筋急轉彎,諸如1+1=幾的問題,往往不是考到很多人嗎。
果然,楊子森就傻了一般望著妹妹。
一隻小手還準備搭上楊子千的額頭。
“去,去,我正常得很,你隻需要回答我即可”楊子千厭煩這種關愛,這些年,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讓她都迷失了自己。
“這是李家寨子啊?”正常,正常怎麽會是什麽地方都不知道了?楊子森不解的望著這個從小就古怪精靈的妹妹。
“我們是哪一個國家的人?”楊子千不知道這樣問對不對,反正,曆史她一直當故事來讀,從小到大的考試,還沒有丟臉過,問題的關鍵,得讓自己知道這一穿,穿到了哪個時代。
“西宋”小眼眨了又眨,難不成,除了堂堂西宋,還有另外的國家,自己常常跑去私塾偷聽,也沒聽夫子說過啊。妹妹又打哪兒知道這些的?
“今年年號,皇帝名諱”越來越高深的問題,讓楊子森後背冒汗。
這問題,考一個小小的農家孩子,看他半天沒有說出口,楊子千覺得自己過分了。
“你今年幾歲?”陡然出口。
楊子森不是後背冒汗,而是眼珠亂轉。
“八歲!”搞不清楚她是意圖,隻得老實回答。
唉,八歲了,自己還以為隻有五六歲,看看身上這兩隻雞爪一樣的小手,再看看矮小的楊子森,嚴重營養不良啊。
“妹妹,明天我就知道那個問題了?”楊子森胸有成竹,盯著妹妹。
“噢,睡一覺就知道了?夢裏有神仙告訴你?”小丫頭古怪精靈,轉動著雙眼,好奇的打探。楊子千想著自己的思維和才華,怎麽才能不被懷疑的運用,鬼神之說固然可用,但,裝神弄鬼,還是很為難的。
“我告訴你?”楊子森決定實話實說,悄悄湊近妹妹的耳朵旁。
“啊,真的?爹娘知不知道?”聽說有私塾,有夫子,楊子千的心雀躍了。這就是傳說中的打瞌睡了,就有人遞枕頭,運氣不錯。
“他們不知道。”楊子森很得意。
爹一直誇他聰明,其實,他的聰明不僅僅用在了調皮搗蛋上,更有一點,自己還是真的很聰明。
躲在門邊,透過門縫,看夫子搖頭晃腦的吟誦,由最初的好笑,到現在的羨慕。
時間久長,見那些被夫子打戒尺的小子,笑他們笨,憐自己窮。
夫子都一句一句教過了,居然還背不了。
早上,睜開眼,就能想起昨天偷聽的句子,之乎者也,一句一句,一字不落的背下來。
有一次聽得如迷,撞了門,夫子黑著臉看過來,在一群幸災樂禍的小兒麵前,夫子將他拎到了隔壁的屋裏。
問清原由,讓他把會的講一遍給自己聽,長歎一聲,這孩子,學得不比坐在學堂裏的李姓子弟差啊。
“我每日巳時授文。”摸了摸小腦袋,再歎氣離開。
至此,他由最初小心翼翼偷聽,到現在的光明正大的偷聽。
學會了很多,不知道的更多。
比如,剛才妹妹問道的,夫子在授文時並沒有說過,要不然,憑他的記憶,肯定知道的。
“妹妹,我帶你去問夫子,他肯定會告訴你。”抑製不住自己的興奮,楊子森這次,終於有當哥哥的底氣。
“不用,你悄悄問就好了,不要告訴別人我問你的問題,要不然,別人會說你很笨。”假裝是為了他好,小男孩肯定不願承認自己笨。
開什麽玩笑,帶個小女孩去問天朝皇帝貴姓,這絕對是想要嚇死幾個人的節奏。
“還有,如果可以,借一本書回來,你教我讀一讀。”至少得知道差異在哪兒,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即來之,則安之。
再次環顧四麵危牆,決定,還是要和命爭一爭,連飯都吃不飽,算怎麽回事。
要改變,就從眼前這個小子身上下手。
像被狼盯上了一樣,楊子森感覺得到妹妹眼裏的奸滑,雙胞胎,這點心靈感應還是有的。隻是,猜不透,她,到底要幹什麽。
“你剛才說什麽地方好玩?”想起楊子森用狗尾巴草捉弄自己,突然問道。
“啊!”楊子森口吃了。
被爹嚴令守在妹妹身邊,哪兒也不許去。眼看巳時要到了,今天恐怕不能去偷聽了,決定把妹妹弄醒,帶著她一起開溜,可是,他說好玩,也隻是想要騙騙她而已。
“巳時快到了。”楊子森不好意思的撓撓頭。
“噢,那你快去,我再睡一會兒,我醒了保證不亂跑,你回來就告訴我!”原來,這小子,是想去學堂,又害怕被爹娘責罵說沒看好妹妹。
點點頭,出了房間門,瞅了一眼娘,好像沒在屋裏,他一溜煙往寨子西邊跑去。
月娘在屋角菜地上,正給四季豆豇豆插竿牽藤。眼看這些菜都打花苞了,這青黃不濟的日子,隻能指望著菜蔬和野菜填肚子。
再過幾天,就要臨盆了,楊大年地裏的事多,自己閑著也是閑著,先把這些手腳活兒料理好了,也能幫他一把。
一雙尖尖小腳,一個碩大的肚子,走在土裏,她幾乎是憑著感覺在走路,眼睛是看不到腳下的路了。這樣走來,也有些不穩,好幾次,都差點摔倒,好在,一手,抓住了旁邊插好的竹竿上,也能穩一穩。
抬頭,看到一抹青色影子往西邊跑了,這孩子,又丟下四丫頭跑了。
擔心女兒醒了沒人照看,月娘小心翼翼從菜地裏挪了出來,一手扶著腰,一手拿了剩下的兩三根竹竿挺著肚子,回了家。
“子千,你怎麽起來了。”剛進堂屋,就看見女兒站在了房間門口。
“嗯,我渴了。”看月娘關心的眼神,楊子千逃避性的選擇了撒謊。
她起床,更想搞清楚這家人的現狀。躺在**,餓得肚子亂叫,味道,真不好受。
“渴了,娘給你燒水去。”家裏沒水壺,平常一家人渴了什麽的,都是直接從石缸裏舀半碗水,咕嚕咕嚕灌下去就好了。隻是,女兒才剛醒,喝了冷水怕不好,連忙去給燒點開水。
趁月娘燒水的空隙,楊子千忍著腿上的疼痛,把這個家裏裏外外的轉了一遍。
這個家,真算不上家。
一間堂屋,三間房間,牆壁是用竹篾糊了稀泥和著稻草屑做的,廚房都是偏房搭起來。幾間屋子,最牢固的是四周的挑梁,是木頭做的,竹子做的瓴子,四麵漏洞八方進風,屋頂無片瓦,層層穀草飛,這造型,一下暴雨就是水簾洞。
家裏,沒有像樣的家具。歪瓜劣棗的桌子,幾張板凳,剛好一人一張,再來個客人什麽的,自家人,就得姓站。
看這個娘在為自己燒水,她都有點擔心,那竄出來的火苗,會不會把屋頂燒燃。就算這會兒不會,七八月間,天幹物燥,這個風險,怕是不容易避免。
看得心驚膽寒,看得心疼頭大,要改變,要改變,是她此時唯一的念想。
別人穿越,不是公主就是千金,她楊子千特受老天眷顧,感情,跑這兒來當孫猴子來了。
水簾洞,孫猴子大鬧天宮;茅草屋,楊子千地覆天翻。
人有多大膽,地有多大產,就不信,堂堂21世紀的新新人類,會在西宋這片被曆史遺忘的土地上餓死。
楊子千下定決定後,變化無窮的小臉瞬間歸於一片平靜。
月娘看水燒開了,舀了半碗,兩個碗不停的倒過去倒過來,一會兒,就把水遞到了女兒手上。
“子千,來,這水可以喝了。”
月娘還是擔心的看著女兒“喝了水,你上床去休息,娘做午飯。”
“娘,我沒事兒了,我幫你燒火吧。”第一次喊娘,卻喊得很是順溜。
“娘,我爹幹什麽去了?”
“娘,我家有多少地?”
“娘,蓋這個房子花了多少錢?”
邊和著小白菜玉米餅,邊回答女兒的十萬個為什麽。
灶孔的火苗,映著一張小臉,紅紅的,月娘知道,那不是她的本色。這個家,太窮了。吃不飽,穿不暖,幾個孩子,和他們一樣飽一頓餓一頓,本該長的身體,卻遲遲不見動靜。看看四丫頭,和東家的四歲小兒差不多高。
好在,都還抗得住。摔成那樣了,在**睡了兩天,爬起來,依舊活蹦亂跳的,精神氣也不錯。都說,孩子不裝病,看這樣,八成是沒有防礙了,阿彌陀佛,菩薩保佑。
月娘虔誠謝佛,對女兒的這些問題毫無半分疑惑。
彎彎絞絞的問了半天,楊子千基本了解了整個楊家的情況。
楊家,在李家寨子不是土生土長的。
幾年前,一場水災,衝掉了楊家原來的一切。楊大年和哥哥楊大富兩家人拖兒帶女跟著鄉鄰一起逃難出來。
李家寨子,有楊大富老婆,也就是這具小身板原主的大娘王花兒的遠房表叔。在他的撮合和擔保下,楊氏兄弟分別佃了李姓東家的田土來種。
佃了田,落了腳,兄弟兩人都在這兒蓋了個房子。
三年下來,楊大富因著遠房表叔的幫助,今年正月裏掀了竹蔑房,新修了土牆小青瓦房。那個家,真正的像個家的樣子了。
楊大年,卻因為佃的田臨近沙地,一年兩年連著第三年,年年都要被沙土衝毀一部分糧食,初了交給東家的租子,餘下的,遠遠不夠一家人的生活。
孩子多,又都是吃長飯的,日子,是越過越艱難。
“唉,三年時間,和你大伯家,是相差越來越大了。”摸了摸肚子,月娘歎氣,相差的不僅僅是生活,孩子也一樣。
楊大富膝下一兒一女,隨著年歲增長,再無添丁進口的跡象。
自己家,生了四個了,原以為,這些年沒有動靜,有了這幾個也足夠了,卻不想,老天又給添了一個。
添丁進口是好事,可是,養不起,那就不是一兩天的愁事了。
愁,愁白了頭,幸好,老天厚待四丫頭,昏睡了兩天,還能完好的站在她的身邊。
“娘,不怕,我們會好起來的。”楊子千看月娘空洞無神的眼睛,心酸的安慰她,同時,也在安慰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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