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大嬸……”
沈驚語正想轉移話題。
這時忽然有個在附近居住的婦人湊過來，一臉好奇地問：“聽說前日，你們在村裏遇見蘇家那丫頭了？”
宋大嬸子的注意力果然就被吸引了過去：“蘇家那丫頭，你是說蘇寶珠？”
婦人一臉茫然：“她不是叫蘇來娣麽？我聽蘇婆子口口聲聲叫她來娣來娣的，難不成來娣是她小名？”
宋大嬸子一拍大腿，氣不打一處來：“什麽小名，那妮子根本沒有小名，往常她爹娘就喚她寶珠！”
“啊？”
婦人吃了一驚，來了興趣，支棱著耳朵想再打聽。
宋大嬸子卻不肯給婦人這個機會，直接拉著沈驚語起身到了旁邊。
沈驚語回頭看看婦人，估摸著她已經聽不見自己和宋大嬸子說話了，才開口問道：“宋大嬸，蘇寶珠那丫頭到底是怎麽回事？”
宋大嬸子歎了口氣：“該說不說，這事造孽得很！我也是前日回家問了你宋叔，這才知道的。”
她打開了話匣子，滔滔不絕將蘇寶珠的事兒告訴給沈驚語。
蘇老漢生了三個兒子，其中蘇二郎生了一副俊俏樣貌，在鎮上做工時就被銀樓掌櫃的獨女，馮美娘一眼看中。
蘇二郎這人品行還不錯，生在蘇家算是歹竹出好筍，故而銀樓馮掌櫃考察了他一陣，便招了他來入贅自家。
恰好蘇二郎也和馮小姐互有情愫，這樁婚事便歡歡喜喜地成了。
起初蘇婆子和蘇老漢聽說二兒子要入贅給馮家，還有些不情願。
然而當他們聽村裏人說等馮掌櫃死後，蘇二郎便能繼承銀樓，頓時就來勁了，說什麽也非要讓蘇二郎入贅不可。
由於蘇二郎平日裏作風很是正派的緣故，馮掌櫃來鄉下看了看蘇家的情況，便放心回了城——畢竟，能教養出那麽一個正直又向上的兒子，想來蘇家也不會是什麽壞人家吧。
然而事實證明，馮掌櫃還是大意了，事到如今，馮家都沒能發現蘇婆子夫婦到底有多虛偽。
在馮美娘生下大女兒之後不久，蘇婆子甚至以讓馮美娘安心養身子、再生一胎兒子出來繼承家業為由，將蘇寶珠從鎮上接到了鄉下。
馮美娘不但聽信了蘇婆子的話，甚至還對提出這主意的蘇婆子感激涕零，覺得她是真心為自己好。
若非如此，蘇寶珠也不會回到鄉下。
沈驚語聽得一愣一愣的。
盡管一早便猜到這事兒肯定不簡單，但真正聽見，她還是被古代人民的折騰勁兒給折服了。
這蘇婆子，可真是能折騰得很呐！
暗自感慨一番之後，沈驚語忽然想起什麽：“等等，宋大嬸！你說蘇二郎是入贅給了馮家？”
“是啊。”宋大嬸點點頭，有些疑惑地看著沈驚語，“有什麽不對嗎？”
當然不對了！沈驚語拉住宋大嬸的袖子，咬耳朵問道：“既然蘇二郎是入贅，那蘇寶珠為何姓蘇？她不是應該姓馮麽！”
“這，是啊！”
宋大嬸一激靈，也想明白了。
沈驚語若有所思地問：“宋大嬸，你說這蘇婆子是不是圖謀馮家的產業？”
宋大嬸想了想，搖頭：“這倒不會，人家馮家是鎮上銀樓的老板，眼界不知比我們鄉下人大多少！就蘇婆子那點見識，怕是難騙過馮家吧。”
沈驚語反問：“可是，蘇婆子不也以人品騙過了馮家嗎？”
宋大嬸陷入沉思。
沈驚語也陷入沉思。
兩個人沉思了一會兒，時間晚了，前頭吃席的人也就漸漸散了。
宋大嬸起身招呼沈驚語：“天兒不早了，我回了。”
沈驚語連忙哎了一聲：“嬸子先回吧。”
宋大嬸起身便走了。
眾人走後，沈驚語賀宴城和兩個孩子一起，將盤碗收拾起來，拿草木灰洗刷幹淨了堆在一起。
賀家平日裏不會招待那麽多客人，這些碗盤大多數都是從四鄰家裏借來的，待明日還要還回去。
等賀家洗了碗筷收了桌子，暮色已經四合。
賀家院子以紅磚鋪地，紅暈暈的霞光裏，紅磚地紅磚房，一切都顯得格外氣派、敞亮。
和便宜夫君、兩個可愛的孩子待在一起，家裏還養了隻貓，這大概就是歲月靜好、現實完滿了吧？
沈驚語忍不住由衷地感慨了一聲：“夫君，真好哇。”
賀宴城若有所覺，回頭看了沈驚語一眼。
他不是個擅長表達感情的人，聽了沈驚語的話也隻是沉默著，搜腸刮肚地想自己到底該如何回答才好。
然而沈驚語從一開始就沒想聽賀宴城的話，自顧自感慨完便回去了。
留下賀宴城在院子裏吹著風，表情陣陣淩亂。
賀月牙癟了癟嘴，低喃一聲：“娘親……從今天開始，月牙兒是不是就不可以和娘親一起睡了。”
賀星歎了口氣，心有戚戚：“月牙兒別傷心。”
想和娘親一起睡的，又豈止是月牙兒一個。
賀月牙點點頭，拉緊賀星的手。
賀宴城臉色複雜地看了兩個孩子一眼。
其實沈驚語這麽做，也有道理。
他知道，沈驚語是為了兩個孩子好，才會讓他們各自有一間房的。
隻是……看來這兩個孩子，並未十分認同於沈驚語的作為。
“你們娘親她……”
賀宴城遲疑著正要開口，兩個孩子卻齊刷刷地回頭看向賀宴城。
賀月牙邁著小腳丫來到賀宴城身邊，小手一抓，抓住賀宴城衣裳的下擺：“爹爹！”
賀宴城一怔：“嗯？”
賀星主動解釋道：“月牙兒的意思是，她想讓你求求娘，讓娘容許她回到娘身邊睡。”
賀宴城蹙眉：“你們娘有自己的心思，隻怕這個想法，她是不會答應的。”
賀月牙一聽頓時瞪大了眼睛，氣鼓鼓地比劃。
雖然這會兒賀月牙已經學會了說話，但一激動起來，她還是難免愛比手畫腳的。
賀星便又解釋：“月牙兒說，她就想和娘多待一會兒……”說著說著悄然看了賀宴城一眼，“不像爹。”
賀宴城聽得愣了下，不自覺地咳嗽一聲：“咳咳，這件事聽你們娘親的安排就是。”
說罷，賀宴城自己也回了房。
賀星搖搖頭：“月牙兒，我一早就知道，爹他不會去幫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