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賀宴城皺著眉頭,一直若有所思的樣子。
沈驚語注意到了,回頭問他:“夫君,你這是怎麽了?”
賀宴城沉吟半晌,開口:“我以前在京城的時候,曾經聽戶部的一位員外郎說起過治理幹旱的法子,隻是不知……他說的法子,對現在這個局麵是否有用。”
沈驚語聽著,眼前頓時就是一亮。
戶部古稱民部,負責農業生產,國家財政和稅收等等,那位員外郎的想法,說不定真有用!
沈驚語迫不及待地問:“夫君,他說了什麽?”
賀宴城搖頭:“他的想法終究也不過是一個想法而已,直到他撒手人寰,也未曾真的具體實踐過。”
原來,提出這個法子的人已經作古了?
沈驚語皺了皺眉,問:“為什麽沒實踐過,是因為他對自己的想法沒信心麽?”
“不是!”賀宴城緩緩道,“他對自己的想法很是自信,隻是,他的主官最終沒有批準他進行實驗。”
沈驚語聽得一皺眉:“區區一個實驗而已,為什麽不批?農乃一國之本,若是這個法子真能讓,那也算是功在當代、利在千秋了。”
賀宴城淡淡道:“你說的道理我明白,戶部的主官也明白,但是,他不在乎!這件事要勞心勞力,他也少不了出力,且就算這個法子真成了,好處也是員外郎的,他身為戶部之長又能撈到什麽好處?沒有好處的事情,他是斷然不肯做的,大涼國的多數官員也不肯做。”
沈驚語聽得啞然。
回過神來,沈驚語頓時覺得一股鬱氣縈繞在她胸中,久久不散。
一件利國利民的好事,難道能因為撈不到好處就不做了嗎?要是大涼國的人都這麽想,那麽,這裏就沒有希望了!
不過仔細想想,這倒也不奇怪,在原身的記憶裏,賀宴城不也是一位毫無瑕疵的常勝將軍?這樣一位軍事天才,皇帝卻將他遠遠地貶謫到了西北邊境,就算他手下的文武百官做出什麽唯利是圖的事情,也並不奇怪了。
沈驚語想了許久,幽幽地歎了口氣:“看來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賀宴城有些意外地看了沈驚語一眼,沒想到她能有這等見識。
他嚴肅地道:“沈驚語,你這話絕對不可讓外人聽見。”
沈驚語點點頭:“你放心,這話我隻在自己人麵前說。”
賀宴城聽得怔然。
原來他對於沈驚語來說,是“自己人”麽。
這般一想,賀宴城原本沉重的心情便好轉了不少。
二人一路回到家裏。
沈驚語昨兒沒睡好,回到家裏進空間洗了個澡,便打算開始補覺。
臨出空間之前,她不經意間看見空間裏的田地,頓時眯了眯眼。
嗯……
這塊田,看上去是個試驗的好地方,正好可以拿來測試一下,戶部那位員外郎說的法子到底能不能用。
沈驚語是個說幹就幹的性子,她立刻就從空間裏離水源最遠的角落裏,挖了些幹燥、鬆散的土壤,到一個大花盆裏。
挪完土壤,她又將幾株長勢沒那麽好的藥材挪到了花盆裏。
做完這些,她的澡基本也白洗了。
沈驚語勤勤懇懇又洗了個澡,出了空間睡覺。
睡著睡著,沈驚語忽然覺得喘不過氣來,就好像泰山壓頂,同時還有個毛茸茸暖乎乎的小東西……
“誰?”
沈驚語一激靈坐了起來。
大白坐在她胸口,歪著腦袋看她,小爪子對著沈驚語的下巴推啊推,尖銳的爪子收得緊緊的,一個也沒露出指頭縫來。
一看沈驚語醒了,它頓時歡喜地“喵”了一聲:“主人主人!有個老頭在找你呢。”
原來是大白貓,沈驚語鬆了口氣,穿了衣服出門,邊走還邊忍不住教訓它:“以後不準坐我胸口,聽見沒有!”
大白貓委屈地喵嗚一聲:“可是人家又不胖……”
沈驚語給了它一個白眼:“不胖也不能坐!你難道不知道,自己已經多大了嗎。”
賀星恰好在門口帶著賀月牙玩耍,聽見沈驚語的話,他忍不住往這邊看了一眼:“娘,你跟一隻貓說話……它能聽懂嗎?”
沈驚語嘴角抽了抽:“……萬物有靈,說不定它就能聽懂呢。”
大白貓不滿地喵喵叫:“我能!我怎麽就不能了,人家聰明著呢!”
賀星驚訝地看看大白貓:“咦,它好像真能聽懂的樣子。”
“我就跟你說過萬物有靈……”沈驚語搪塞一句,進了正屋。
正屋裏,賀宴城正在孫舉人麵前坐著。
孫舉人長籲短歎,表情哀愁。
沈驚語一看就知道,事兒八成是不好了。
她進了門,衝孫舉人點點頭:“孫舉人好,您去過農山村了嗎?”
“去過是去過了,可是……哎!”孫舉人又重重歎了口氣,眉宇之間泛著愁雲慘霧,“農山村那幫人當真是無法無天,無法無天……”
沈驚語聽得皺了皺眉:“看來,他們是沒有答應您的說和了。”
“何止是不答應!”孫舉人搖頭,“他們甚至還有恃無恐,說即使縣令來了,也不會為你們做主。”
沈驚語問:“縣令當真不會為我們靠山村做主嗎?”
孫舉人沒說話,表情有點羞慚。
賀宴城淡淡道:“今年天氣幹旱,按照大涼對官員考績的法條,無論豐收還是歉收都和縣令無關,他又怎麽會對靠山村之事上心。”
孫舉人聽得驚訝,不由看向賀宴城,連稱呼都改了:“這,賀郎君怎麽會知道?莫非……”
賀宴城微微低眸,顯然不想回答這個問題。
沈驚語輕咳一聲,轉移話題道:“孫舉人,若是我能讓縣令站在靠山村這邊,韓裏正總該讓步了吧?”
孫舉人點點頭:“那是自然,畢竟縣令乃是一縣之長,他姓韓的不過是個小裏正罷了,隻是……咱們這位縣令大人乃是出了名的自私自利,沈娘子,你有什麽法子能讓他為靠山村說話?”
沈驚語淡淡笑了笑:“事在人為,我現在還沒有辦法,但我會盡量想出個法子來。”
孫舉人歎了口氣:“也隻能如此。”
兩人又說了幾句,孫舉人怏怏地起身告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