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縣令半信半疑地看了沈驚語半晌,看著沈驚語表情坦**,也就把心放回了肚子裏:“既然如此,本縣便答應你。”
沈驚語微微一笑:“多謝縣尊。”
既然該說的話都說完了,胡縣令便心滿意足地走了。
沈驚語懶得去送,便以男女有別的理由留在家裏。
雖說鄉下其實沒那麽多規矩,但胡縣令是個出身尚算優裕的讀書人,對鄉下的人情是一概不知。
他完全沒看出沈驚語的糊弄勁兒來,甚至還誇獎了幾句沈驚語,說她“女德有成”之後便走了。
蘇裏正殷勤地帶著胡縣令,去了沈驚語家的田地一趟。
胡縣令看了看被沈驚語夯實過幾遍根須土地、長得比旁邊麥苗都茁壯幾分的麥子,心頭越發的滿意。
“不錯,當真是不錯得很啊!”胡縣令摸著胡子,誇人的話不要錢一樣從嘴裏往外冒,“蘇裏正,這位沈娘子著實是個兼具停機之德、詠絮之才的奇女子,這樣的奇人,你可要讓她過得安心才是。”
蘇裏正聽得一頭霧水:“啥?啥女子?”
胡縣令:“……”
罷了,他不跟這麵朝黃土背朝天,鬥大字不識一筐的老農一般見識。
“總之你記住,你往後對沈娘子客氣些就是。”
胡縣令黑著臉吩咐一句,甩甩袖子走了。
蘇裏正彎腰弓背,恭恭敬敬送走胡縣令。
回到家裏,他咂摸一下胡縣令的話,越發覺得沈驚語了不得。
蘇裏正忍不住對裏正娘子叨叨。
“哎,以後咱可得對沈娘子多敬著點兒!她是個有大本事的。”
裏正娘子白了他一眼:“這還用你說?先前沈氏來的時候,我可著實幫過她幾個忙呢。”
蘇裏正拿出火石點上煙袋,一邊抽著旱煙,一邊笑嗬嗬地道:“你幫的都是小忙!沈氏這回幫咱的卻是大忙,你記著,隻要沈氏在咱靠山村一天,咱就得好好照顧沈氏全家一天。”
“你放心,我又不是那忘恩負義的人。”
裏正娘子哼了一聲,拿起針線笸籮,縫補起了衣裳。
農山村之患解決之後,靠山村多數人都覺得鬆了口氣,心情鬆快之下,就連走路都有勁兒多了。
唯獨遲雪嬌是個例外。
遲家偏房的炕上,擺著一套衣裙。
這套衣裙是大紅色的,看著倒是有幾分喜慶,隻是無論裁剪還是布料都顯得寒酸。
光光的紅布上,連點兒繡花都沒有,哪個有點家底的女子會這樣嫁人?
更別說,她要嫁的人還是那不著調的張勇!
遲雪嬌一看這身嫁衣,頓時流下淚來:“爹,娘,我不嫁,我死也不嫁。”
遲母心軟,坐在旁邊默默擦淚。
遲父的臉色卻已經很不好看了,冷冷地看著遲雪嬌:“你現在說這些,又有什麽用?當初你和張勇做下醜事的時候,怎麽不想著不想嫁給他?”
“娘啊!”遲雪嬌也知道求遲父沒用,便轉頭去求遲母,哭得稀裏嘩啦,“女兒知錯了,真的知錯了!女兒再不敢了。”
遲母心酸,背過身去暗自抹淚。
遲父沉著臉道:“別求你娘!這回就算你娘開了口,我也不會容你繼續在家裏待著,毀了我們遲家的名聲!我們遲家一向濟世行醫,整個靠山村沒一個說老遲家的人一句不好,怎麽你……你卻成了這個樣子?”
遲雪嬌哭得哇哇的,一顆心涼得徹底。
遲母看著遲雪嬌的樣子,心裏到底還是不忍。
她想了想,開口:“他爹,要不咱還是先把雪嬌留在家裏幾年吧?張勇那邊,不如先跟他定親,你說咋樣?”
遲父皺了皺眉。
遲雪嬌卻仿佛抓到了一絲希望,眼睛頓時就亮了:“是啊,娘說得對!爹,女兒還想在你們膝下再伺候您二老幾年,求求您,就給我這個機會吧!”
遲雪嬌哭得稀裏嘩啦,眼淚珠子跟不要錢似的,一個勁兒往下掉。
遲父看著她這個樣子心裏也疼,也舉棋不定,更別提素來心軟的遲母。
恰好這個時候沈驚語進來,看見遲家這愁雲慘霧的模樣微微一怔,隨即平靜下來——畢竟遲家現在正處於抓住遲雪嬌通奸卻又不知如何處置的狀態,不愁雲慘霧就有鬼了。
看見沈驚語,遲雪嬌尷尬得手腳都不知道往哪擺,直接僵在原地。
沈驚語進門後連看一眼遲雪嬌的意思都沒有,直接笑著來到遲家夫婦身前,落落大方叫了一聲:“遲叔、遲嬸子!我是來給遲老大夫看病的,他老人家現在怎麽樣了?”
原本遲家夫婦還在擔憂,怕沈驚語因為遲雪嬌曾經對賀宴城有過心思的緣故,看輕了整個遲家。
這會兒看見沈驚語言笑晏晏,似乎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他們總算是鬆了口氣。
遲母帶著感激拉住沈驚語的手:“沈娘子快坐下,我公爹這會兒正在後頭。”
遲父摸著胡子欣慰道:“沈娘子這藥的確有用,給爹用了沈娘子的藥之後,爹的病著實是好多了,沈娘子,你就是我們老遲家的恩人啊!”
沈驚語謙遜地笑笑:“恩人不恩人的不敢當,我進去看看遲老大夫現在怎麽樣吧,畢竟中風這病,變化用一日千裏來形容毫不為過,我總得看完了遲老大夫的病情,才能給他調整藥量。”
沈驚語將來意解釋得十分清楚,可見,她當真不是來看熱鬧的。
遲家夫婦連最後一點顧忌都沒了,雙雙點頭:“哎,咱這就帶沈娘子進去。”
遲母剛要起身,忽然頭暈一下,哎喲一聲險些摔倒在地。
沈驚語眼疾手快,一把扶住遲母:“遲嬸子,您沒事吧?”
“我……”遲母閉著眼睛,暈眩了好一陣才心有餘悸地道,“我還好,隻是最近兩天有點暈眩而已。”
沈驚語問:“為何暈眩?”
“這……”
遲母欲言又止,看了遲雪嬌一眼,隨即隱忍不言。
沈驚語明白了,遲母大概是覺得,自己被遲雪嬌給氣著了,其實沈驚語的猜測也差不多,隻是到底是否如此,還需要進一步的驗證。
沈驚語笑了笑:“我接下來問幾個問題,遲嬸子慢慢回答。”
“好。”
遲母知道利害,自然無有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