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朗沒想到賀宴城居然會誇獎自己,受寵若驚,刷地站起身來:“姐夫!您、您過獎了。”
賀宴城一愣:“姐夫?”
沈驚語笑道:“阿朗叫我一聲沈姐姐,當然得叫你一聲姐夫。”
姐夫……這個稱呼,似乎還不錯。
賀宴城默默咀嚼著這個稱呼,半晌衝桑朗點了點頭,轉身進了灶間。
桑朗撓了撓頭,有些茫然,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總覺得賀宴城看著自己的眼神似乎都和善了幾分。
看賀宴城一個人去做飯,桑朗原本還覺得不好意思,想進去幫忙。
沈驚語卻叫住了他:“阿朗你等等,你先跟我說說,今日童生試都考了什麽。”
“知道了,沈姐姐。”
桑朗連忙答應一聲,跑到沈驚語身邊,大概將童生試說了一遍。
童生試的內容十分簡單,今年的童生試甚至比去年還要更加簡單一點,多數都是從《論語》之中抽取題目,至於生員們平日看得少些的《孝經》,幾乎就沒怎麽出題。
如此說來,倒像是有人在存心給這場童生試降低難度一般。
沈驚語不由好奇:“這是為什麽?”
桑朗告訴沈驚語:“聽說前幾年考題太難,咱們整個涼州府的舉人文章歪瓜裂棗,不忍卒讀,更是沒一個考上進士的,知府大人對這件事特別惱怒,今年還特地說過選拔人才要不拘一格,老師說舉人和進士的數目關係到官員的評績,還有……還有什麽,我也忘了。”
靠山村隸屬於涼州府治下。
桑朗說著說著有點懊惱,摸摸腦袋。
他沒記住,沈驚語卻聽明白了。
對官員的考核標準之中,官員治下學習、文德教化的風氣,是非常重要的。
其實西北邊民生活本來就不容易,家裏普遍貧窮,有錢送子孫後代去學習的乃是少數中的少數,更何況西北這邊的教育質量也極其一般,所以說,還真怨不得這裏的人考不上進士。
沈驚語點點頭,笑道:“原來如此,我知道了,既然咱們西北文風不盛,那阿朗就更要好好讀書才行,爭取早些考上進士、做官,給你阿姐賺個誥命回來。”
桑朗聽得漲紅了臉,害羞地低頭不語。
沈驚語又促狹他:“阿朗怎麽這麽害羞,這可糟了,要是阿朗當上官了還這麽害羞,可是要被手下人欺負的呀。”
“沈姐姐!”桑朗不好意思地漲紅了臉,“你,你就別調侃我了。”
沈驚語哈哈笑起來。
桑婉兒也忍俊不禁。
沈驚語家的歡聲笑語傳到了隔壁。
隔壁豐長明睡得像頭死豬一樣,聽見這聲音挪了挪身子,一臉的不耐煩,嘀咕道:“叫,叫什麽叫……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門外的聲音仍在繼續。
豐長明剛想罵人,忽然一激靈。
等等,事情似乎不對!他在睡覺之前是在做什麽來著?他不是要想個法子,阻止桑家那小子去考童生試的嗎!
豐長明趕緊看了看窗外天色,看見窗外天色大亮,他不由眼前一黑。
完了。
這一下,徹底完了!
都怪昨天那兩隻死貓!
豐長明越想越怒,從桌上拿了塊硯台,一臉殺氣衝進了沈驚語家。
沈驚語正跟桑朗和桑婉兒言笑晏晏著,沒想到豐長明會忽然過來。
豐長明眼珠子通紅,宛若一條瘋狗一般呼哧呼哧喘著氣,厲聲喝問:“沈氏,貓呢?”
沈驚語皺眉,不動聲色將桑朗往身後塞了塞:“貓,什麽貓?”
“你還裝傻!就是昨天那兩隻死貓,在我屋頂嚎了一宿春的!”豐長明厲聲道,“沈氏,交出那兩隻貓來!”
交出貓?沈驚語冷笑,瞧豐長明這架勢,怕是隻要她一交貓,他就要把貓給打殺了:“貓不可能交,你人也給我滾!豐長明,誰讓你進來的?”
豐長明怒道:“沈氏,你還要裝傻充愣?我看,分明就是你讓貓過來鬧我,故意讓我睡不安穩的!”
桑婉兒聽不下去了,仗義執言道:“豐書生,你說話要小心些,可不能上下嘴皮子一碰,想說什麽就說什麽!貓狗都是畜生,驚語她哪有這個本事,讓那兩隻貓去吵你?你這話說出來,自己就不覺得可笑嗎?”
沈驚語目光微閃,不,她還真有這個本事。
豐長明聽得卻是啞然。
他張了張嘴,吭哧吭哧了半晌,終於放棄了這一茬:“就算不是你攛掇的,總也是你家貓擾了我睡覺!”
沈驚語冷哼:“就算我家貓吵了你,那又能如何?你想怎麽著?”
“我……”
豐長明再度啞然。
是啊,事已至此他想做什麽都沒有用了,桑朗已經去考過童生試了!
都是那兩隻死貓的錯!
豐長明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忽然一把推開沈驚語:“讓開!”
沈驚語沒防備,居然真被他推開了。
豐長明抄著硯台衝左手邊的房間裏,到處去找大白和大狸子:“貓呢?貓在哪兒!”
賀星和賀月牙雖然隱約聽見了中庭的爭執,卻沒想到豐長明會直接衝進來。
兩個孩子嚇得不行,賀月牙一頭紮進賀星懷裏,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沈驚語聽著賀月牙的哭聲,臉色一下子難看無比。
她二話不說,直接衝進了屋裏,拎小雞仔一樣直接將豐長明給拎了出來,將他扔在外頭。
豐長明沒想到沈驚語手勁兒這麽大,一屁股坐在地上,尾椎生疼。
沈驚語挽起袖子,捏了捏指骨關節:“豐長明,你這頭是有多鐵,敢來我沈驚語家裏鬧事?我告訴你,我絕不會讓你接近我家兩隻貓!若是那兩隻貓出了事,哪怕是少了根貓毛,我都要砸了你全家,片瓦不留!你聽懂了沒有?”
沈驚語語氣很冷。
豐長明剛忍著疼站起身來,一聽沈驚語這話又急了:“沈氏,你不要胡言亂語!貓掉毛本來就是再尋常也沒有的事情,和我有什麽關係?你這要求未免太過霸道!”
沈驚語哼道:“我本來就是個不講理的,要求霸道點兒又如何?”
“你!”
豐長明氣得要死,眼珠子咕嚕嚕地轉著。
這會子他已經從上頭的惱怒裏清醒過來,心裏殺意卻不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