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放榜這邊就已經夠擠了,盧元光的書童也是好不容易才拿雙臂撐起一段距離,讓盧元光稍稍清靜了幾分。
這會兒一有人擠過來,書童的胳膊頓時就支撐不住了,盧元光身邊重新又擠了個滿滿當當。
盧元光那叫一個氣啊,回頭怒罵出聲:“幹什麽!擠什麽?不要命了是不是?你……”
看清背後那人的長相,盧元光頓時像個鋸嘴葫蘆一樣沒了動靜。
他身後的人正是沈驚語。
沈驚語淡淡看了盧元光一眼:“隻有你這邊人最少,我不往這裏還能往哪裏?”
盧元光臉色陰了陰:“你!哼,強詞奪理。”
沈驚語沒理會她,仰頭看著童生榜的位置。
盧元光見是她一個人來的,眼珠一轉又開始挑唆:“沈氏,你身邊怎麽也沒人跟著一起過來?又不是你考試,你為什麽一個人擠過來看榜?哼,我曉得了,你該不是被人當苦力支使了吧?”
“……”
沈驚語有點無語。
童生榜前頭人本來就多,再擠進來三個人排排站,那豈不是要擠得更誇張了?來一個,也就夠了。
恰好她在三個人之中又是力氣最大的,她不來誰來。
“沈氏你……”
盧元光還想再不知死活幾句。
沈驚語卻冷冷地道了一聲:“這麽愛多嘴,你平時的精神頭都用在了嚼舌根子上吧?難怪你讀書不行。”
盧元光一愣,回過神來氣得跳腳:“沈氏,你說誰不行?”
“我說的就是你,怎麽,你聾了嗎?”沈驚語翻了個白眼。
盧元光正要暴跳。
就在這時,貢院的門忽然開了。
兩個差人一左一右,一人手上拿著個托盤,托盤上放了一疊寫著名字和籍貫的紙條,另一人手上拿著漿糊和刷子,一起走了出來。
一看這兩個差人,貢院前的眾人頓時就沸騰了。
他們彼此互相握著手,一個個的表情都是緊張無比。
兩個差人一出來,左邊的先氣沉丹田,大吼一聲:“安靜!”
所有人都安靜下來,一個個忐忑不安地看著二人。
“由我兄弟二人負責來給你們放榜!今科童生試取三十人,第三十名,玄山村陳羅!”
圍觀眾人裏有個年輕書生大大鬆了口氣,一臉的慶幸。
雖然童生第三十名是解名盡處,可以說是有驚無險的擦邊而過,但能取上就已經不錯。
畢竟隻有考上童生,才代表著一個讀書人真正被大涼國的文官係統所接納,有了繼續往下走的本錢。
左邊的差役報了名字,右邊的差役就拿著糨糊和刷子,將這個名字貼道牆上去。
就這麽一個個的念,一個個兒的貼。
盧元光原本還捏著一把汗,然而堪堪念到第四個名字,他就猛地鬆了口氣。
“第二十七名,九裏坡盧元光!”
盧元光忍不住一臉得色,衝著旁邊的人炫耀:“哈哈,我中了!”
周圍的人沒一個樂意搭理他的,就連沈驚語也翻了個白眼。
知道的說這是童生試,不知道的看了盧元光這得意的模樣,還不得以為這是考舉人呢。
差役念了半晌,卻始終都沒念到桑朗的名字。
盧元光起初還生怕這個小娃子名次比自己高,打了自己的臉,然而漸漸的他也就不怕了。
畢竟桑朗也就十二三歲,這麽個小娃子還能考到前三名去?
哼哼,考上了童生、能跟老爹交代了,先前那個臭屁小子又沒考上……盧元光高興得不行,這簡直就是天助他也!
盧元光冷笑著回頭看向沈驚語:“嘖嘖,沈氏!我勸你做人還是要謙虛點,上回你說自家弟弟能考上童生的時候有多信誓旦旦,現在這打臉疼不疼?怎麽樣?”
沈驚語表情十分淡然:“沒看到最後,誰也不敢說阿朗考不上。”
“你的意思是,你弟弟還能是前三名了?”盧元光一撇嘴,“我怎麽就不信呢。”
此時,前兩名的名字也出來了。
差役高聲唱名,還是沒唱到桑朗的。
桑婉兒在人群外圍聽著,捏了把汗。
就連桑朗也出了一頭的大汗,忐忑不安看著桑婉兒:“姐姐,我……我怕。”
桑婉兒強壓下內心的忐忑:“沒事,你別怕!如今你年紀還小,以後咱還有機會。”
“我不是怕這個。”桑朗低下頭,小小的臉上神色黯然,“我是怕自己考不上,對不起沈姐姐待我這般的好。”
桑婉兒聽得一愣,歎了口氣。
她也想安慰桑朗,但她說不出安慰的話來。
畢竟,她也怕啊。
眼看著托盤上隻剩下最後一個名字,沒考上的書生們一個個全都望眼欲穿,恨不得把眼睛貼到托盤上去。
最後一張紙光禿禿地擺在托盤上,顯得十分突兀。
差役低頭看了看紙上姓名,氣沉丹田大喝一聲:“童生試第一名,靠山村,桑朗!”
沈驚語聽得彎了彎唇,笑了。
她笑得很勝券在握,一點都不覺得意外。
憑桑朗的心性,還有孫舉人對他的評價,沈驚語原本就十分篤定桑朗一定能考得上,她隻是有點沒想到,桑朗居然能考出童生試第一的好成績而已。
不過這也難怪,畢竟孫舉人可是說過,桑朗十拿九穩能考上秀才的呢!
噓——
沒考上的童生們發出一陣失望的聲音,漸漸散去。
兩個負責放榜的差役完成任務,也回去了。
沈驚語笑眯眯地回頭,看向呆若木雞的盧元光,抱了抱拳:“盧書生,承讓了啊。”
盧元光懵在了原地,一動也沒動。
沈驚語猜得出來,這娃兒怕是被桑朗考上童生試頭名這個慘痛的事實,給驚得傻了。
她倒也不打算直接把盧元光給得罪死,平白樹個敵,想了想便淡聲道:“人外有人,山外有山,阿朗的成績放在咱們西北涼州府算是不錯的,但若是在江南一帶,怕是難考上什麽名次,所以盧公子不必將比較對象放在阿朗一個人身上,阿朗並不值得盧公子這麽掛懷。”
盧元光一聽,頓時氣得跳了起來:“胡言亂語,你能這麽說,那還不都是因為桑朗他考上了?”
沈驚語有點無語:“我說的都是實話,盧公子不妨自己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