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朗呆呆地點點頭:“……我明白了,沈姐姐。”

沈驚語看了看,感覺桑朗還是不明白。

“阿朗別擔心,有些事情,你不需要明白。”沈驚語笑容和善,宛若拈花菩薩。

但不知怎的,桑朗看著沈驚語,卻莫名覺得有點哆嗦:“但是沈姐姐,我……”

“好了好了,別管他了!”沈驚語強行和桑婉兒一左一右拉起桑朗往客店走,“休息休息,晚上咱們還得去縣衙的宴會呢。”

“……好。”

這天晚上,縣衙異常熱鬧。

大涼國有著官不修衙的傳統,雖然縣衙內部裝潢還是胡縣令剛換的,但從外頭看來,縣衙已經有些破舊了。

好在胡夫人心靈手巧,帶著家裏的婢女折了不少紅紙做的花朵,零零散散裝點在縣衙深秋枯幹的樹枝上。

從遠處看來,縣衙裏的枯幹樹枝就像是一樹梅花一樣,看上去格外的清新可人。

沈驚語進門的時候忍不住多看了枯樹一眼,微微點頭,心裏暗暗誇獎胡夫人好心思。

胡夫人恰好在二門裏招待那些個官夫人,看見沈驚語來不由怔了下,叫了她一聲:“這位就是沈娘子了吧?”

“胡夫人好。”

沈驚語走過去叫了一聲。

胡夫人笑問:“我都還沒說自己是誰,你就知道我是胡夫人了?”

沈驚語笑道:“這裏除了胡夫人之外,沒有其他人會有主人的氣度。”

胡夫人點點頭,拉著沈驚語的袖子看了看:“果然是個精明女子,也不知道你到底做了什麽,惹得尤通判的夫人對你惱恨成這個樣子。”

沈驚語眸光微動,也不知道尤夫人所謂的惱恨,說的到底是尤夫人對原身的反感、還是尤夫人今天在她這裏吃了癟之後的反應。

“胡夫人的意思是?”

“你怕是還不知道,尤夫人她一直在找你呢!”胡夫人悠悠笑著睇了沈驚語一眼,“你一個鄉下女子,居然能讓堂堂五品大員的夫人親自來找你,這件事肯定沒那麽簡單。”

看來胡夫人是在提點自己。

沈驚語雖說不太明白胡夫人為何忽然要提點自己,但還是知道好歹的:“多謝胡夫人點撥。”

胡夫人笑道:“點撥什麽?我可沒點撥你,隻是你在對上尤夫人的時候可得小心點才行,當然,你也別壞了我們胡家的宴會!這場宴會我家老爺極為看重,可不能被人給攪和了。”

沈驚語笑了笑:“這一點我明白,但尤夫人能不能明白就是兩說了。”

胡夫人皺著眉頭想了想:“這倒是……好在今天尤通判也在,她應該不會太過放肆。”

沈驚語有些詫異:“今天來了這麽多大人物嗎?”

胡夫人笑道:“是啊!今科士子可真是有麵子,這麽多大官都來看他們了呢。”

沈驚語點點頭,順著胡夫人的話往下說:“是啊,往後肯定會有不少人說縣尊大人注重學風的。”

胡夫人就想聽這個,一聽這話,整張臉頓時笑成了一朵花:“那就借你吉言了,但願夫君的官聲能百尺竿頭,再進一步。”

說話間另一位官夫人來了,胡夫人連忙撂下沈驚語去迎接。

沈驚語皺了皺眉,和桑家姐弟一起被丫鬟帶去落座。

這會兒豐長明也到了,時不時抬頭以陰毒的眼神看著這邊。

沈驚語冷冷地看了豐長明一眼,沒說話。

豐長明冷哼一聲,低下了頭。

他想好了,他今天非要博個出頭不可。

就算用再卑劣的法子也好,他也一定要出頭!

過了一盞茶功夫,客人全都到齊。

除了知府沒來,通判、安撫使等等官員齊聚一堂,都以關愛今科士子為名來到了這裏。

宴會上觥籌交錯,官員們也一個個對今科士子送來了關懷。

隻是沈驚語喝著米酒默默觀察,總覺得這些官員們說的都是空話套話,至於真正對士子們的關心麽,那是一點都沒看見。

比起關心士子,這群人似乎更想。

沈驚語觀察官員的時候,豐長明也在觀察她。

看見沈驚語視線總是若有若無往官員們那邊瞥,豐長明冷笑一聲,壓低聲音道:“怎麽了沈氏,你覺得做官太太更體麵,比你待在靠山村那個賊配軍身邊好,是不是?可惜啊,你已經沒有這個機會了!”

沈驚語,“……”

她無語地瞥了豐長明一眼,挪開視線。

誰知豐長明就跟吃錯藥了似的,繼續對她窮追猛打:“可惜啊,你已經沒有這個機會了!原本你可以把錢給我,讓我考上秀才、舉人乃至進士,到時候擺在你麵前的自然是一條做官太太的青雲坦途,隻可惜你有眼不識金鑲玉,錯過了這些……”

沈驚語聽得額頭上青筋一跳,這個豐長明,他就這麽想找死?當真是聒噪,聒噪極了!

她微笑回頭看向豐長明,清清嗓子正要說話。

一旁的官員們竊竊私語了片刻,忽然有個官員站起身來,端著酒往豐長明這邊走,一邊走還一邊打著官腔:“這些人都是我大涼國的讀書人,未來可期,未來可期啊。”

眾人全都站起身來,其中一個認得這個官員的士子更是恭恭敬敬叫了一聲:“見過尤通判。”

原來這人就是尤通判,沈驚語不由多看了他一眼。

尤通判摸著胡子嗬嗬一笑,看向豐長明:“來,本官敬你一杯。”

豐長明受寵若驚,一回頭看向沈驚語,臉色更得意了。

他正要端起酒杯喝下去,忽然聽見尤通判笑吟吟地道:“你就是桑朗吧?嗯,不錯,果然是個出色的年輕人。”

豐長明瞬間目瞪口呆,“……”

一旁豐長明的同窗一聽這話,頓時不厚道地笑出了聲:“大人,他不是桑朗!桑朗在那邊。”

尤通判往桑朗那邊看去,看見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孩,不無驚奇地點頭:“哦,想不到這種地方居然也有這麽年輕的後輩!果然雛鳳清於老鳳聲,年輕人真是了不起啊。”

眾人都笑著,點頭稱是。

唯獨豐長明聽著尤通判的誇獎,臉上火辣辣的。

在他看來,尤通判誇獎桑朗年輕便是暗中貶損他年紀不小,著實可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