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朗抓住宋大叔的手:“那年歉收,還是宋大叔您偷摸送了一碗紅薯糊糊過來,我和阿姐才沒餓死!我們感激你都來不及,又怎麽能端起讀書人的臭架子呢。”
桑婉兒跟著點頭。
“這……”宋大叔也有點感動,紅了眼眶。
他撓撓頭,吭哧吭哧地看向沈驚語,“沈娘子,你,你咋說?”
沈驚語笑了笑:“宋大叔,阿朗是個知恩圖報的好孩子,咱們不用改變對他的態度,否則,他自己反而不自在了。”
“是啊!”桑朗趕緊點頭,“宋大叔,您是親眼看著我長大的,您要是忽然對我恭恭敬敬的,我心裏多別扭?”
宋大叔吭哧吭哧了一會兒,點點頭,傻乎乎地笑了:“那……那好吧,往後你還是咱們村裏的阿朗。”
桑朗連連點頭:“好。”
眾人說著笑著都上了馬車,宋大叔一揮鞭子就要走人。
豐長明不知何時恰好背著行囊過來,一看宋大叔也在,眼睛頓時一亮。
他原本是打算自己雇車回家的,現在既然宋大叔來了,他也就不用自己出錢了!
豐長明清清嗓子,趾高氣昂吩咐宋大叔:“宋二虎,把車停下。”
宋二虎正是宋大叔的名字。
宋大叔一愣,回頭看向旁邊,一眼看見豐長明。
豐長明又吩咐宋大叔:“把車趕到我這裏來。”
他這語氣太理所當然了,宋大叔一聽頓時就不樂意了,皺緊了眉頭盯著他。
豐長明半天沒看見宋大叔的動靜,也有點惱火:“嘿!我說讓你過來,你是聾了嗎,聽不見嗎?給我過來,帶著我一起回村去!”
“豐書生,你怎麽說話呢?”宋大叔沒想到豐長明如此無禮,一時也有些惱怒,“你有事要求我,就該擺個好點的臉色才是,做什麽對我呼來喝去的?”
桑婉兒也覺得著惱:“先前你對宋大叔好歹還知道客客氣氣,怎麽現在是這個態度?”
豐長明傲然仰頭:“我如今已經是秀才了,身份和往日不同,態度自然也不需要和往日一樣!”
宋大叔聽得愣了下。
豐長明一陣得意。
他隻當宋大叔也被自己的王霸之氣給鎮住了,正等著宋大叔對自己納頭便拜。
誰知宋大叔忽然罵了一聲:“狗肚子裝不了二兩香油的東西,你考上秀才又怎了!阿朗也考上了秀才,還是那個什麽,什麽……”
宋大叔罵到一半想不起來,急得抓耳撓腮。
沈驚語提醒他:“是廩生。”
“對,就是廩生!”宋大叔精神一振,繼續指著豐長明大罵,“人家堂堂的廩生,秀才老爺裏的秀才老爺都沒在我麵前得意洋洋的,你有人家阿朗厲害嗎?你憑什麽在我眼前耀武揚威,真是不要臉。”
街上人來人往,不少人聽見動靜都回頭看豐長明,略帶幾分嘲笑。
秀才這頭銜在鄉下能唬人,但在縣城裏就算不得什麽了。
考上秀才就得意成這個樣子,這家夥多半也不過是個鄉下人!狗肉上不得席麵。
豐長明被罵得麵紅耳赤,又被這麽多人拿看猴戲的表情圍觀,不由得嘴唇囁嚅,眼看著就要惱羞成怒。
宋大叔卻沒給他發火的機會,直接一揮鞭子:“得兒駕!”
馬兒嘶鳴一聲,揚起四蹄,往前歡快小跑著走了。
豐長明躲避不及,吃了一頭一臉的灰,更是狼狽得不要不要的。
他站在原地氣得渾身哆嗦,好半天都緩不過神來。
好不容易緩過來,豐長明更是氣惱,咬著牙惡狠狠地小聲:“可恨!當真可恨……區區一個下裏巴人,居然敢如此對我!”
他氣惱了好半晌,冷不防旁邊路過一隊車馬,車馬隊穿著打扮十分豪華,一看就知道是大戶人家。
豐長明嚇了一跳,也顧不上生氣了連忙讓路,剛走到路邊就從馬車裏聽見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不錯,咱們要去的地方離靠山村最近……那就去靠山村好了。”
豐長明一愣,這聲音似乎是那位尤夫人的?
尤夫人的丫頭問:“夫人,西北的山村肯定是個窮鄉僻壤,要不然,咱們還是別去了吧?”
“那怎麽行!”尤夫人冷哼一聲,“這一次,咱們非得去不可!老爺可是說過,這趟去靠山村是有大事要做的,你能說不去就不去了?”
丫鬟訥訥:“奴婢不知道……”
馬車漸行漸遠,車裏的談話也漸漸聽不見了。
豐長明卻多了個心眼。
他眼珠子一轉,直接進了車馬行:“一會兒去靠山村的車是多少錢?”
“去靠山村?”車馬行老板有些不耐地看了豐長明一眼,“那鳥不拉屎的地方有什麽好去的,說要去靠山村的不過單你一個罷了!收你五錢銀子。”
這價錢讓豐長明齜牙咧嘴,一陣肉痛。
隻是想想自己秀才老爺的身份,他又硬著頭皮點點頭:“行,五錢銀子就五錢!”
車馬行老板一聽頓時換了個臉色,衝豐長明豎起大拇指:“高!不愧是讀書人,就是體麵!”
豐長明自覺臉上有光,十分自得地點了點頭。
車馬行老板笑吟吟地別過頭去,表情頓時嫌棄無比,小聲道:“窮酸成這樣還想著擺闊呢,呸!什麽東西。”
馬車一路到了靠山村,不少村民聽見動靜,紛紛出來迎接。
這會兒他們還不知道放榜結果,一個個都眼巴巴的張著嘴,想問問桑朗考試結果如何。
“咳咳!你們這幫不成器的東西都讓開,讓老夫來問!”蘇裏正扒開人群來到桑朗麵前,小心翼翼地詢問他,“朗哥兒啊,你這一次是不是,是不是……哎。”
蘇裏正自己也問不出來。
他跺了跺腳,有點懊惱。
偏偏趙鐵柱哪壺不開提哪壺,還傻嗬嗬地笑起來:“裏正爺,你說俺們不成器,俺們問不出來,那你自己是不是也問不出來啥?”
轟!
眾人一聽都笑了,笑得不像樣。
蘇裏正臉黑了:“說啥呢你!就你長了個嘴,成天叭叭的,你平日裏跟你婆娘吵嘴的時候怎麽沒這麽嘴快。”
趙鐵柱撓了撓頭,甕聲甕氣地道:“翠花是俺的婆娘,是俺以後的老伴,俺總不能氣著俺老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