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驚語關心地問：“兵馬司衙門出手，就能保涼州平安了嗎？”
賀宴城微微搖頭：“話也不是這麽說的，要讓涼州平安，還得找個熟悉邊境軍事的將領才行。”
沈驚語有些意外：“夫君，聽你的意思，涼州府難道就沒有熟悉邊境的將領嗎？”
怎會如此？涼州府好歹也是地處邊陲啊！
賀宴城緩聲道：“原本是有的。”
原本是有，就是說現在沒有？
沈驚語皺了皺眉：“現在為什麽沒有了？”
“……”賀宴城沒說話，沉默良久，唇角露出了一個淺淺的冷笑。
沈驚語一看，頓時就明白了幾分，再想想賀宴城當初的遭遇，她忍不住皺了眉頭。
這麽說現在涼州府無人可用的情況，很有可能是皇帝忌憚邊陲這邊有功勞的將領，將他們想法子一個個地或貶謫，或找個借口殺害了。
隻是皇帝也沒想到，他剛對邊境的將領動手三五年，胡人就野心勃勃地想要卷土重來！
皇帝如果出事，還可以算他咎由自取，可是邊境的百姓又做錯了什麽，他們為什麽要和皇帝一起受苦受罪。
沈驚語皺著眉頭看向賀宴城：“夫君，你打算……”
賀宴城低頭看著兩個孩子，麵無表情：“我沒有什麽打算。”
沈驚語默了默：“這麽說，你是真的不打算出手了？”
賀宴城冷聲道：“就算想做好事，也得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才行。”
沈驚語歎了口氣，點點頭：“也是。”
做好事不要緊，但要是因為做好事就把自己給搭進去，那這好事做得也太蠢了。
夫妻兩人正說著話，門口忽然又來了一群人。
領頭的是何知府，胡知縣也跟在後頭，兩人身後還跟著一大群衙役皂隸之類的。
兩個人來到紅磚小院門口，胡知縣先走過來，十分禮貌，甚至可以說是謙卑問了一句：“不知賀將軍在家嗎？”
這稱呼……沈驚語有些意外地看了賀宴城一眼，小聲：“來找你的？”
賀宴城皺了皺眉，給了沈驚語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沉聲道：“這裏隻有平頭百姓賀家大郎，沒有賀將軍。”
何知府歎了口氣：“賀將軍多慮了，聽聞當年您帶著五千士兵，將胡人打得一路向北逃竄、不敢南顧，您永遠是戰功赫赫的將軍。”
賀宴城麵無表情地道：“好漢不提當年勇。”
“賀將軍固然高風亮節，不慕名利，但這一次是大涼國的邊陲需要您，黎民百姓需要您！”何知府咬了咬牙，直接衝著賀宴城一揖，“何某鬥膽請賀將軍出山！”
胡知縣在旁邊幫腔：“是啊賀將軍，如果您肯出手帶著府城的兵去阻擊胡人，那涼州的局麵就穩了！但，要是沒有您這樣的沙場老將肯出馬……那胡人南下，就不會遇到任何阻攔了！”
兩個人說了好長時間的話，險些把嘴皮子都磨破了。
但不管他們怎麽說，賀宴城都死活不肯承認“賀將軍”的稱呼，沉默以對。
沈驚語在旁邊看得都有點納悶，莫非賀宴城是真不想管這個爛攤子了？但仔細想想，她又覺得賀宴城不是這種人。
皇帝排除異己有罪，但涼州百姓無辜，沈驚語覺得，賀宴城是不會這麽做的。
或許，莫非……
沈驚語腦子裏忽然靈光一閃，笑了：“知府、知縣兩位大人，這裏沒有什麽賀將軍，有的隻是賀家大郎。”
“沈娘子，怎麽連你也這麽說？”胡知縣有點鬱悶，“現在正是多事之秋，如果連賀將軍他都不肯出手，那……”
“您是不是沒明白我的意思？”沈驚語笑了笑，緩聲道，“您別忘了我家夫君的身份，他是一介罪夫，當不起你們這個將軍的稱呼，再說了，我夫君罪夫的身份是皇上金口玉言的，你們難道還能越過皇上嗎？”
“這……”
胡知縣和何知府對視了一眼。
片刻後，兩個人仿佛一下子就被打通了奇經八脈，都明白了。
“我懂了！賀將軍，不，賀公子，請你放心，我絕不會讓你為難的！”何知府連忙表決心，“你想用什麽身份領兵就用什麽身份，事後你想讓我怎麽上報，我就怎麽上報！我何某人要是在這件事上說一個字的謊話，就讓我五馬分屍不得好死！”
胡知縣趕緊跟著一起表忠心：“是啊賀公子，您就放心吧！”
這個答案，讓賀宴城滿意了。
賀宴城轉過頭看了沈驚語一眼，粗糲的大手緩緩抬起，輕輕撫摸了一下沈驚語的臉頰。
沈驚語被這個動作嚇了一跳。
賀宴城是個很內斂的男人，情緒幾乎不外露，更別說是做出這樣親密的舉動。
像這樣忽然伸手，隻能說明一件事——那就是，賀宴城已經做好決定了。
沈驚語想了想，點點頭：“夫君，不管你做了什麽決定，我都會支持你的！你放心大膽地去吧。”
“好。”
賀宴城眸光微動，沉聲答應。
他拉起沈驚語的手輕輕摩挲一下，回頭看向何知府：“我現在是戴罪之身，不便正大光明接過統帥之位，因此軍隊統帥的位置，還請你們自己從兵馬司衙門裏找個合適的人來代替。”
何知府連忙點頭：“本官明白！本官一定會找到一個知道分寸，不亂插手的人來主理此事。”
賀宴城點頭，又提出了幾個要求，何知府也都一一答應。
幾個要求之後，賀宴城點頭：“我的要求隻有這些，還有一個最重要的要求……”賀宴城頓了頓，看向沈驚語，“請二位照顧好我的妻兒。”
何知府正色：“賀公子放心吧，你這次幫了我們這麽大的忙，你的妻兒我們自然會照顧得妥妥當當，絕不讓你在前線帶兵打仗之餘，還要操心家裏的事！”
賀宴城點頭：“如此就好。”
眾人商量妥當，何知府自覺帶著所有人退了出去。
胡知縣小聲告訴賀宴城：“再過一個時辰我們就要離開靠山村了，到時候請賀公子你跟我們一起走，在這一個時辰裏……賀公子，你先跟家裏人道個別。”
賀宴城正色點頭：“我明白。”
胡知縣還想說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