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婆子被打得滿地亂滾,嚎哭不已。
蘇老漢這是存心想把所有人對老蘇家二房的怒氣全都引到蘇婆子身上去,下的都是重手。
沈驚語看不下去了,皺著眉頭站出來:“住手,差不多行了。”
“沈娘子?”蘇老漢一聽沈驚語都開口了,趕緊陪著笑臉停了手,“既然沈娘子都說了要饒過這個無知婦人,那我老頭子肯定得聽您的,您就放心吧。”
沈驚語反問:“誰說我要饒過她了?”
“這……”
蘇老漢笑容一滯。
沈驚語盯著蘇老漢,目光沉沉地開口:“蘇老漢,每一次蘇婆子站出來說了什麽不入耳的話,你總是不肯站出來,非要等她把所有人都給得罪光了才慢悠悠地站出來,你的表態為什麽這麽慢?”
蘇老漢眼珠子嘰裏咕嚕一轉,低聲下氣地道:“我年紀大了,一時反應不過來……”
“你是真的反應不過來嗎?”沈驚語反問,“我看,你是想讓蘇婆子幫你探探路,試試別人的口風吧?”
眾人一聽,也紛紛點了點頭。
“對呀,我看蘇婆子說的話,其實也是蘇老漢的意思。”
“蘇老漢這一手,陰啊!蘇婆子的小伎倆要是成了,那他跟著沾光;要是不成,挨揍的也隻有蘇婆子一個人而已!好家夥,這糟老頭子壞得很,咋這麽能算計。”
蘇老漢臉色一陣發青。
他沒想到自己的小心思居然被沈驚語戳穿了,僵了好半天才賠著笑臉:“沈娘子您多心了,我怎麽會這麽想呢?村裏誰不知道,老漢可是個老實頭,老好人呐。”
“你可拉倒吧你!”宋嬸子聽不過去,沒好氣地懟蘇老漢,“都說什麽鍋配什麽蓋,你能跟蘇婆子倆人在同一張**睡那麽多年,一個被窩還能睡出兩種人不成?”
韓翠花也早就跟老蘇家有舊怨了,冷哼一聲:“老實頭?前兩年你家老賊婆子偷了我相公打來山雞的時候,你還護著你家老婆,說那山雞是自己跳進你鍋裏去的呢!這話你都能說出來,你還有啥事兒是幹不出的?”
轟的一下,村裏人都聽樂了。
野雞自己跳到飯鍋裏?這借口,得虧是蘇老漢想得出來!
“你們別聽這婆娘胡說!我沒……”
蘇老漢想辯解,但眾人哪有一個肯聽他的,不但不聽,甚至還笑得更厲害了。
韓翠花一聽蘇老漢居然還敢嘴硬,頓時就更生氣了,指著蘇老漢的鼻子罵:“你放屁!我韓翠花今天就把話撂這兒,你要是沒偷我家山雞,我就孤獨而死沒人送終!你要是偷了,你就孤獨而死沒人送終!咋樣,你敢不敢說?”
蘇老漢表情猛地一僵。
沈驚語聽著都忍不住點頭,什麽叫打蛇打七寸啊!韓翠花這話算是反向抓住蘇老漢的核心需求了,他現在作妖作得連蘇二郎都不怎麽樂意回家探望,可不就得害怕沒人送終麽。
趙鐵柱趕緊磕巴著勸阻韓翠花:“翠花,這事兒都過去了,你,你還提它幹啥?”
“我要是不說,村裏人還都不知道我受過這委屈呢!”韓翠花氣呼呼的一甩手。
蘇老漢低著腦袋,不說話了。
蘇裏正臉上掛不住,不滿地開口:“我先前就已經說過,讓你們吃不飽飯就從我家裏借糧!你不樂意來我家借,倒是樂意從別家的賞銀搶?咋恁不要臉呢!”
“那借糧……借糧不還得還嗎?”蘇婆子小聲解釋,“拿賞銀買糧不就不用還了嗎,而且,而且俺說不定還能口囊肚攢的存下點賞銀,就算俺少吃了點也行啊,隻要能存錢……”
眾人都是一陣無語。
這蘇婆子,真是把算計擺在臉上了!
“這件事到此為止!”蘇裏正是要臉的人,當場黑了臉冷冷地道,“等散會之後,你們老兩口跟我一起,來我家裏一趟,我把糧食借給你們。”
蘇老漢卑微地低了腦袋,嘴裏吭哧吭哧的:“是是是,我們借,我們借。”
沈驚語冷眼旁觀,看的清楚。
蘇老漢想的應該不是“借”,而是有借無還。
沈驚語想了想,笑了:“既然是借,那就該打個借條,蘇老伯您說是不是?”
蘇婆子一聽頓時就急了,張牙舞爪站起身來就要撓沈驚語兩下子:“你說啥呢?你這個……”
“好了!還嫌丟人丟得不夠?”蘇老漢低低喝一聲,衝沈驚語點點頭,“沈娘子言之有理!既然如此,那你就寫個借條吧。”
蘇老漢不像蘇婆子那麽直接,但也想負隅頑抗:“可是大哥,俺不會寫字呀。”
“你不會寫字不要緊,咱村裏桑秀才會寫字!”蘇裏正一嗓子召喚出桑朗,“朗哥兒,有勞你幫老頭子起草一份借據,落款讓他按個手印兒就行了。”
“知道了,裏正爺。”
桑朗點點頭,答應了。
桑婉兒立刻折身回家,去拿筆墨紙硯。
至此,蘇老漢借糧的事情便就此落幕。
除了蘇老漢老兩口之外,所有人都對這個結果十分滿意。
蘇婆子表現得尤其外露,用一種刻毒入骨的眼神瞪著沈驚語。
沈驚語也不怕蘇婆子的目光,反而還靠近了蘇婆子兩步,淡聲道:“該你的就是你的,不該你的就不是你的,蘇婆子,你與其花費那麽多時間精力,想方設法去占據一些不屬於自己的東西,還不如用自己的雙手去好好努力,多賺取一點屬於自己的錢財糧食,天底下什麽都不屬於你,隻有靠你自己賺來的才是真正屬於你的。”
沈驚語說完,自己都覺得唏噓。
她對蘇婆子說的話,也算是苦口婆心了。
“咋不是我的?它分明就是我的!”奈何蘇婆子並不領情,還鼓著眼睛,“是你欺負了我這個老婆子!”
沈驚語反問:“我什麽時候欺負你了?”
“你還沒欺負我?你要是沒欺負我,我咋就不能從大哥家借糧了?你這個下作的……”蘇婆子張嘴想罵沈驚語幾句,想想剛才沈驚語又覺得悻悻的氣短,憋了好半晌才低罵一聲,“小娼婦。”
隻是最後那三個字聲音忒小,怕是隻有她自己個兒能聽見了。